過了最初的驚慌之後,祁老太君很快鎮靜下來,比起每天提心吊膽,心虛的夜不安寢,現在事情敗露,她反而坦然了。是他們祁家的罪,皇上要殺要打,他們都接着便是!
然而到了御書房,事情的發展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沒等明帝問,祁長生就跪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所有事都是按照側妃沐氏的吩咐辦的,他並不清楚箱子裡是什麼東西,是被無辜矇騙的。
“撒謊!”太后厲聲呵斥,“你好大的膽子,分明是你們祁家貪污受賄,愧對皇恩,還敢推託抵賴,誣陷宸親王!”
太皇太后道:“太后先別急着發火,先聽他們對質完再說。”
“這還有什麼好對質的,”太后臉色拉的老長,“天佑元年的災銀貪污案,都已經了結六年了,就憑几枚當年的金錠,就大費周章的把案子翻出來,硬是往宸親王身上扣罪名,哀家實在不明白皇上想什麼!”
太后這話說的重了,明帝卻習以爲常,只要遇到宸親王的事,他這位偏疼幺兒的母后,情緒就很容易激動。
“母后,朕是皇帝,發現了疑點就不能視而不見!”明帝道,“朕也願意相信宸親王是無辜的,但疑案就是疑案,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什麼疑案!不過是皇帝你心中有疑罷了!”太后憤怒道。
她實在不明白,皇帝都已經坐上龍椅了,爲何還要跟自己的親弟弟過不去!一個生來就是太子,順理成章的登上皇位,一個卻只是普通的皇子,終其一生也只是親王而已。皇帝究竟哪點不滿意,非要揪着宸親王不放?!
太后丟下狠話:“當年是哀家舉薦宸親王北上救災的,你若非要治宸親王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不如連哀家一起治罪好了!”
明帝的臉色也陰沉下來,每一回都是如此,只要想治罪宸親王,太后就拿自己做威脅。
衆人噤若寒蟬,皇上和太后才說了兩句話,就火藥味濃厚,顯然在他們進宮之前,他們就已經爭執過了,而且鬧得很不愉快。
太皇太后面容平淡祥和,絲毫沒有被充滿火藥味的氣氛影響,道:“前朝之事,哀家一個婦道人家也插不上手,不過宸親王可是哀家的寶貝孫兒,皇帝一定要查明真相,切莫冤枉了他。”
明帝面色一緩,道:“皇祖母放心,朕一定會將真相查清楚,絕不冤枉任何一人。”
太后臉色卻越加難看,太皇太后的話就是說給她聽的,連太皇太后都沒資格插手前朝之事,她又憑什麼插手?但真由着皇帝的性子來,宸親王還不被脫幾層皮!
“這大半夜的,哀家實在困了,太后,扶哀家回去休息吧。”太皇太后道。
太后不想走,太皇太后卻把手搭在她胳膊上,用力拉了一把。太后威脅的看了明帝一眼,不得不跟太皇太后離開了。
出了御書房,太皇太后不急不緩的走着,道:“太后,你的性子也該收收了,當着外臣的面,那般威脅皇帝,你讓皇帝的面子往哪兒擱?”
太后正一肚子火,聞言語氣很衝的道:“皇帝一心治罪宸親王,絲毫不顧及哀家的心情,還要哀家顧忌他的面子嗎?”
太皇太后嘆息的看了她一眼。
“哀家知道母后想說什麼,”太后道,“不只是母后您,所有人都覺得哀家偏心宸親王,哀家如果真偏心,當年爲何不扶持宸親王做皇帝?哀家只不過覺得虧欠宸親王罷了!”
這些話大概在太后心裡憋了很久,太后說的語速很疾:“兩個都是哀家的兒子,同樣的出身卻截然不同的地位,他們小的時候,母后和先皇就偏疼皇帝,哀家不多疼着點宸親王,誰還能疼他?如今皇帝又一直對宸親王心存忌諱,哀家不護着點小兒子,誰還能護着他?”
“哀家所期盼的就是他們兄弟和睦,共同把大燕治理好,但是皇帝卻不明白哀家的良苦用心,一有機會,就毫不留情的打壓宸親王,那是他親弟弟啊!”
太皇太后搖頭:“皇家無父子,何況是兄弟。龍椅只有一把,皇帝不需要有人同他一起治理朝廷,也不需要有人一直干擾他的決策。爲了大燕穩固,哀家也不會允許。”
太皇太后的語氣溫和的讓人如沐春風,話中暗藏着睿智的深意。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太皇太后說完,鬆開太后的胳膊,回熙和宮去了。
太后看着太皇太后遠去的背影,冷冷哼了一聲。她若是如此好說服,這麼多年早該想通了。太皇太后的話她不懂,也不需要懂,她只知道,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動她的小兒子!
御書房中,明帝從龍案後走下來,慢慢在衆人面前來回的踱步。
“你們可聽清了,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麼,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從實招來,否則等朕查出來,你們再後悔就晚了!不僅朕饒不了你們,太后也饒不了你們!”
祁家二房的幾人背後都直冒冷汗,祁周氏尤其畏懼,然而真相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只能一口咬定是受了沐暖晴的指使。
祁二爺心裡自有計較,只要不直言是宸親王,他們就不算把宸親王得罪死了,至於沐暖晴,她能不能逃過這一劫還不一定,丞相府那邊,沐丞相已經捨棄過一個女兒,再捨棄一個女兒,又有何難?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不怕平息不了沐丞相的怒火。
剛纔這一會的時間,李滄澤已經看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很明顯,就是準備借這個機會打壓他,而且不達目的不罷休,連母后的面子也不給。
李滄澤心思電轉,對祁長生等人的話不做任何反駁,只堅持說自己絕沒有參與災銀貪污案,對那些金銀的存在一無所知。
祁老太君在一旁聽的驚疑不定,不知道祁修慎幾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在嫁禍沐暖晴。但她纔是真正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因而一個字也插不上。
映初和祁長錦一言不發,只偶爾對一下眼神,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冷嘲。這就是平時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大難臨頭,做丈夫和舅舅的,不約而同的把罪過都往沐暖晴身上推,倒還真是默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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