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殊彥看着她冷漠的臉,苦笑道:“我從來沒有非分之想,我只是遵照長錦的叮囑,照顧你,保護你。僅此而已。”
他這些話說的底氣並不足,今天之前他還可以理直氣壯的這麼說,可是剛纔的那短短片刻,他的心情急劇起伏震盪,露出了深藏在心底,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說刻意忽略的東西。
他明明就是在期待,期待總有一天,映初能忘記長錦,接受他的感情……
映初的神情更冷硬:“長錦又沒死,我不需要你照顧。喬公子請回!”
喬殊彥從來沒被女子這般冷酷的拒絕過,既傷心又難堪,站在那裡不肯挪動腳步。
映初的眼神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又殘酷:“怎麼?喬公子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裡嗎?!”
喬殊彥一雙桃花眼中盡是情傷,道:“你明知道我不是,何必這樣說?”
他骨子裡到底是個驕傲的人,被映初再三無情拒絕,無法再厚着臉皮留下。“好,我走,”他往後倒退了幾步,“如你所願,我立刻就走!”
他企圖在映初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的軟化,然而沒有,或許她說的話沒有一點口不對心,都是她心裡真實的想法,她寧願與他決裂,也不肯接受他的感情。
在映初冰冷無情的目光中,喬殊彥慘笑一聲,轉身落寞的離開。
想他喬殊彥縱情花叢這麼多年,一直以來只有他負別人,這次終於遭受了報應。他甚至連一句告白都沒有說,就被拒絕的徹徹底底。
喬殊彥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喬府,在後院遇到姽嫿公主。
“喬公子。”姽嫿公主疾走過來,攔在喬殊彥面前。
喬殊彥敷衍的拱手一禮,就繞開她往前走。
“喬殊彥!”姽嫿公主抓住他一角袖子,“一看到我就走,我就這麼讓你討厭?”
喬殊彥心裡很不耐煩,他現在實在無心和她周旋,只是甩開她的手之前,突然想到映初對他的無情讓他傷心欲絕,此時的姽嫿,豈不就是剛纔的他嗎。
喬殊彥臉色略微緩和了一點,把自己的袖子抽出來,道:“我不討厭你,但是公主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要的我給不起。”
姽嫿公主目露詫異,喬殊彥對她從來都是無視的,這是第一次正視她的感情。然而她卻開心不起來,喬殊彥的神情落寞而傷感,這肯定不是因爲她。
“你去見花映初了?”雖是問句,姽嫿公主語氣卻很肯定,“你被花映初拒絕了?!”
喬殊彥眸色一沉:“不該你知道的事,你最好當做不知道!”
“花映初是有夫之婦!”姽嫿公主咬牙道,“她到底哪裡好?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爲什麼你寧可要一個寡婦,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喬殊彥覺得自己剛纔就不該一時心軟,他自己已經如同困獸,何必再管他人的感情!
“沒有爲什麼,除了花映初,我誰也不要!”喬殊彥第一次把藏在心底的隱秘情感說出來,“除非長錦還活着,否則她遲早是我的,你死心吧!”
丟下這句話,喬殊彥擡步就走。
“喬殊彥!”姽嫿公主呼喊他,“我不會死心的!你永遠都別想讓我死心!”
喬殊彥頭也不回,很快就將追在後面的姽嫿公主甩掉了。
姽嫿公主停在長廊下,眼淚忍不住滾滾而下。
她在朱黎艱難的長大,除了想利用她的人給予一點虛情假意的關懷,從來沒有人關心她、保護她,喬殊彥救過她兩次,這難道不是天定的緣分嗎?爲什麼,爲什麼她已經這麼努力了,喬殊彥還是不肯接受她?!
輕緩的腳步聲慢慢接近,最後停在她身後。
姽嫿公主回頭,哭的很難堪:“夫人,你剛纔都聽到了?”
喬夫人拿手帕擦擦她的眼淚,說:“你別傷心,殊彥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總有一天他會醒悟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花映初那個狐狸精進門的,我心裡認定的兒媳婦只有你!”
姽嫿公主勉強笑了笑:“謝謝夫人。”
喬夫人往喬殊彥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的怒火沒有在姽嫿公主面前表現出來,但是卻燃燒的幾乎噴涌出來。
花映初那個賤人,毀了她的女兒不夠,還想毀了她的兒子,喬家到底哪裡對不起她,花映初要這麼害他們!就算她死,也絕不會讓花映初得逞的!
祁國公會離京,在明帝意料之中,他派了人阻截,可是沒有成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祁國公遠走西疆。
這之後,明帝隨便找了個藉口,讓映初閉門思過,不準踏出祁家半步。
其實不用明帝下令,映初也無心出門,尋找祁長錦的事有綠林坊的人追查,她幫不上一點忙,只能每天坐在家裡等消息。
明帝毒過兩次,映初算準了日子派人送去解藥,就在他的忍耐力快耗盡的時候,映初把最終的解藥送給了他。
國公爺他們已經安全抵達西疆,她無謂再要挾皇上,那樣只會有害無益。
映初再次被召進宮時,已經是這一年的年底。她睡到半夜,被敲門聲驚醒,穿好衣服出門,就見常順急的在院子裡直打轉,看到她就急聲道:“郡君快隨雜家進宮吧,二皇子不好了!”
映初一驚:“生何事了?”她一邊問,一邊急匆匆往外走。
常順示意提着燈籠的太監給映初照路,凝重道:“二皇子自入冬以來,就一直小病不斷,太醫診治說是小皇子身子骨弱,經不住天寒,只能慢慢將養着。誰想今天晚上,小皇子突然嘔血,然後昏迷不醒,太醫已經去診治了,但是皇上不放心,讓雜家來請郡君也去看看。”
映初一聽就知道事不尋常,小皇子雖然早產,但身子骨已經被她用靈泉調養好了,再則,她一直被禁足在祁府,就擔心荀飛星那裡有什麼意外,特意做了一瓶藥丸送去,只要小皇子吃了,就不可能一直生病的。
“小皇子生病,爲什麼一直沒人告訴我?”映初又急又怒。
旁邊一個星辰宮的小太監哭喪着臉道:“是娘娘不讓透露給郡君知道的,娘娘說郡君肩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不能再給郡君添麻煩。”
荀飛星沒有說出來的是,她根本沒臉聯繫映初,映初一直不遺餘力的幫助她,祁家陷入危局時,她卻半點忙都幫不上。她愧疚的要死,映初卻毫不在意的送藥給她,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麻煩映初。
映初暗罵了一聲傻瓜,姐妹之間有什麼好見外的,荀飛星無意義的顧慮,可能會害死二皇子!
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到皇宮,映初腳下生風的來到星辰宮,一進大門就看見所有奴才都跪在地上,哀哀的低泣。
映初心裡咯噔一聲,顧不得禮儀,三兩步跑進寢殿。
明帝臉色陰沉的坐在椅子上,皇后和董皇貴妃一左一右站在兩邊,臉上都帶着哀慼之色。皇長子李承鈺也在,他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垂在兩側的手緊握成拳,看起來也是難過的樣子。
“小皇子呢?”映初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不肯相信,“小皇子不是病了嗎?讓臣妾給他看看,臣妾一定能治好他的!”
“你怎麼來的這麼晚!”董皇貴妃語氣激憤,盯着映初的眼神卻惡毒且得意,“你如果早來一步,小皇子就不會沒了!他前一刻剛嚥氣,你就立刻來了,你是不是存心的?!”
皇后站在一邊,沉靜的看着映初,小皇子死了,她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不高興,皇上又只剩李承鈺一個皇子,而她自己的肚子,卻一直沒動靜。
映初沒理會董皇貴妃居心險惡的話,快步衝進裡間,拱門的珠簾被她嘩啦一聲揮開,幾串斷了線的珍珠落在地上,滾了一地。
董皇貴妃臉一黑,道:“皇上,你看花氏,皇上坐在這裡,她卻視而不見,臣妾跟她說話,她也不理,實在太無禮了!”
“郡君這是真着急傷心,什麼都顧不得了,”皇后道,“不像皇貴妃,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計較些無關緊要的事,到底不是自己的兒子,皇貴妃還真是半點不上心。”
董皇貴妃神色大變,慌忙看了眼明帝,道:“瞧皇后說的,臣妾也是有兒子的人,小皇子歿了,臣妾當然痛徹心扉。只是再傷心,也要時刻以皇上爲重,這世上難道還有什麼事,能越過皇上去?”
皇后還想再說什麼,明帝冷厲道:“都給朕閉嘴!”
兩人聽出明帝語氣中的沉怒,身體都是一抖,不敢說話了,不過仍在用眼神爭鋒相對。
她們在外面勾心鬥角,裡間,荀飛星緊緊抱着已經沒有氣息的小皇子,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表情麻木的坐在牀邊,一動也不動。
“飛星,”映初走近她,輕輕喚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荀飛星的眼珠才遲鈍的轉了轉,視線落到映初身上,又過了片刻,她似乎才認出她是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映初,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