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陪林二青做完產檢之後,就回家了。
在傅紹昕的強烈要求下,她一律冬天的呢子都被換成了羽絨服,現在她感覺自己每天裹得就像一隻熊一樣,傅紹昕是這樣安慰她的。
反正你是熊,也是有了公熊的熊,在他眼底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熊,所以不怕,只要暖和就行了。
夏知架不住他的濃情攻勢,只得乖乖聽話了。
黑色的羽絨服裡,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貼身的毛衣將她的肩膀線條,修飾的十分好看。
她站在傅紹昕門口,以爲他在房間裡,輕手輕腳的推開門,準備嚇一嚇他。
沒有想到門一推開,裡面是夏天宇。
“你在幹什麼?”
夏天宇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將信封裝進了口袋裡:“沒,沒什麼。你怎麼回來了。”
夏知走進去,看着有些緊張的夏天宇,感覺到奇怪。
“你在找東西?”
“沒,哦,我找書,姐夫這裡很多書,我想找來看一看,打發一下時間。”
夏知點點頭:“你是應該多看看書,找到了嘛?”
“找,找到了。”
夏知狐疑的看着他,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目光落在他有些發抖的手指上,他手指按在自己的口袋處,視線一直試圖避開她。
這家裡的人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奇怪。
有貓膩,這二個人一定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
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走過去,一隻手按住了夏天宇的手腕,一隻手朝他的口袋探過去。
夏天宇連忙一躲,夏知眼睛一眯,果然有問題。
“你口袋裡面藏了什麼?”
“沒什麼,你不能看的。”
“還有什麼是你姐我不能看的?”
“你得尊重我的隱私啊。”
“不行,拿出來我看看。”
二個人在拉扯間,不小心踢翻了垃圾桶,夏知鬆手瞪了一眼夏天宇:“你等着我一會再收拾你。”
說罷,她低着身子把垃圾桶扶正。
在這過程中,夏天宇連忙將口袋裡的東西塞進了懷裡。
夏知蹲在地上,目光看到垃圾桶裡掉落出來的一個小小盒子,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止痛藥?
傅紹昕在吃止痛藥?
她卻一點也不知道,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承受着什麼,經歷過什麼,她居然都完全忽視了。
夏知的脣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夏天宇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夏知眸子微微一動,忍住了眸子中的一點淚意。
她快速的將藥盒放進口袋裡,起身離開。
“誒,姐,你不是要看我口袋裡的東西嗎?你還看不看啊。”
夏知把自己關進房裡,點開百度搜索了一下這種藥。
頁面不停的往下翻動,一直到末尾,她感覺到自己的渾身血液都在倒流,慢慢的衝向腦海裡,轟然一聲擊潰了她所有的僞裝和情緒。
她趴在桌子上,無聲的哭泣,肩膀不停的抖動。
他的病情不知不覺中,這麼嚴重了。
原以爲他不娶自己是有其他的原因,沒有想到……
夏知擡起眸子,擦乾臉上的淚意,她起身撥了一個電話。
“喂,顧又銘,我有話要問你。十五分鐘之後見。”
十五分鐘後,顧又銘十分準時的赴約了。
他出來的急,看見夏知坐在咖啡廳的角落裡,神色不好,心裡咯噔一聲:“夏知,今天真的是謝謝你們開解了林二青。”
“沒事,她在翼北就我們這幾個朋友,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關注一下她的心情,你是做醫生,應該比我們更懂得孕婦的情緒容易起伏,激動。”
“這個你們放心,這麼多人看着,我又不是沒見識過你們的厲害,我可不想被你們敲破頭。”
夏知勉強的扯了扯嘴巴。
然後緩緩的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按住,往顧又銘跟前一堆。
“你應該知道這個藥吧。”
顧又銘只覺得眼前一黑,這藥他再熟悉不過了,是他給傅紹昕開的,爲了不讓夏知發現,他特意每次都開的一二天的量。
這個藥盒本來是扔在垃圾桶的最底層的,而每天的垃圾都會在早上清出去,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夏知發現了這盒藥吧。
“哦,止痛藥啊,呵呵。”
夏知感覺到胸悶,有些透不過氣,她的眸子輕輕垂着:“這種藥太昂貴,一般要從國外進口回來,而全市只有你們一家醫院出售,對嗎?”
顧又銘乾乾的一笑,傅紹昕可是警告他了的,如果告訴夏知了,那他們兄弟也就可以絕交了,可是看着夏知的眼神,顧又銘莫名的就感覺到一種壓迫感啊。
“對啊,你這藥從哪裡來的啊,呵呵。”
“告訴我,紹昕究竟怎麼樣了。”
“他,他能怎麼樣啊,生龍活虎,龍精虎壯的。”
“顧又銘,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實話,如果你當紹昕是兄弟,也請告訴我實話,我知道他一定是怕我擔心,我知道他不願意讓我害怕,可是,可是他時我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是我孩子的爸爸,是我所有的依靠和信念,我求求你,告訴我,哪怕,哪怕很可怕,也請讓我陪他一起去面對,好嗎?顧又銘我求你了,我真的害怕,害怕再一次的失去他,我不想這樣,求你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顧又銘的目光落在夏知輕輕顫抖的手指上,他終於開口道:“可是,我答應過他。”
“我不會讓他知道的,我有權利知道我老公的身體狀況,不要瞞着我,好嗎?”
夏知從來沒有在人前表現過如此脆弱的一面,哪怕當初經歷再多的困難,她的淚水也是在人後默默的流。
而今天,顧又銘看着她,也微微有些動容:“紹昕,他,他的腦子裡有血塊,可能隨時會威脅到他的生命。”
“轟!”
夏知的心口一緊。
脣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此刻,手機鈴聲響起。
夏知低頭一看,是傅紹昕打來的電話。夏知看了一眼顧又銘,然後脣角上揚,接聽了電話:“老婆,我陪二個孩子上課呢,現在幼兒園的書本可真是***,連我這麼高智商的人都險些被難住,咱們的孩子可真聰明,什麼問題都回答的上,還好他們在智商上遺傳了他們老爸我的,要不然向你這麼笨,天天讓**心可怎麼得了。”
夏知靜靜的聽着,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低落在淺米色的桌子上,無聲。
“嗯。”
她不敢多說,怕傅紹昕聽出她聲音裡的哽咽和顫抖。
“老婆,你現在在幹嘛呢,是不是穿着羽絨服,我真怕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這個傢伙就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中午吃飯了沒?”
“嗯,和二青一起在吃。”
“你聲音有點不對啊,怎麼啦?”
“沒事,吹了點風,嗓子不舒服。”
“我一會就回家。”
“好。”
掛斷電話,夏知理了理自己的情緒:“他這個能治嗎?”
顧又銘想了想:“有風險,不管動不動手術,都存在着百分之七十的風險,如果說不動手術,那麼這個血塊相當於一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威脅他的生命,並且如果有什麼大的刺激,可能就會直接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如果動手術,會有三個結果。”
夏知深呼吸一口,雙手緊緊的握着自己的衣服,指尖發白發青:“哪三個結果。”
咖啡廳裡開着暖氣,出風口乾燥的暖風朝下,吹動着夏知垂在臉頰兩側的髮梢。
“第一種,手術成功,完全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這種可能性,百分之三十。第二種,手術成功也算失敗,他會完全喪失所有的記憶力,這種可能性也有百分之三十,第三種,手術失敗,他會死在手術檯上。這是很殘酷的現實,本來他不打算去美國,但是,從你說要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下定決心,爲了你去嘗試那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你知道,他寧願死也不願意冒着忘記你的風險,還有,他交給我一封信,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這封信就會送到你的手上,包括大白小白以後的教育,還有力天國際的歸屬問題,他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都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夏知,他真的很愛很愛你,作爲他的兄弟,我也希望,無論任何的困境,你也一定不要放棄他。”
“我不會的。”
夏知接過顧又銘手中的信封,明明是非常輕的東西,她雙手捧過來,卻彷彿沉甸甸的。
撕開信封,從裡面拿出一張薄薄的紙。
上面很簡單的幾句話。
他的字跡是好看的,凌厲中帶着溫暖。
像他的人,凌厲總是對於別人,而溫暖全部給了她。
蒼白的信紙上寫着簡單的幾句話:夏知,我不愛你了,太累了。習蕭然是個好人,嫁給他你會幸福。
信紙的末尾一團漆黑的墨水,像是執筆人彼時糾結而沉重的心情。
夏知看着這封信,淚水迷濛,卻笑出了聲:“這個傅紹昕,還真是狗血,他以爲他留下這封信我就會原諒他了,幼稚,我看他是看電視劇看多了。”
顧又銘看着夏知,心中感慨萬千。
這個女人,其實有一顆別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堅強的心。
他知道,就算是任何一種情況,這個女人也會笑着陪在傅紹昕的身邊,走下去的。
愛一個人,就讓他知道你的全部,毫無保留。
哪怕是最慘痛的結局,也要牽手一起面對。
絕對,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