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舊迎新的喜悅餘溫還在繼續,時間的年輪緩緩的啓動,迎來了新的一個開始。
鐘聲和煙花綻放的聲音依舊縈繞着整座城市,整個中國。
喜悅和悲傷同時也在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裡上演。
傅紹昕握着啤酒瓶,躺在沙發椅上,目光透過玻璃望向漆黑的天空,偶爾還有零星的煙花不斷的衝上夜空,只是漫天的熱鬧終究已經慢慢的散場。
偌大的辦公桌上,全家福的照片安靜的躺着,照片上男孩的目光倔強,眼裡清晰可見的寂寥和牴觸。
地板上的電話不停的震動着,雖然傅紹昀從不是什麼好人,但是絕對是一個好的老闆,公司裡的員工對他也是敬愛有加,所以這個看似有些寂寞的小年,他也同樣受到了祝福,來自於下屬的真心祝福。
這天夜裡,很快一場震驚全國的爆炸案掩蓋了小小車禍帶來的震撼,人們的視線迅速的被這樁爆炸案吸引住目光,而林清的這場事故就顯得沒有那麼的重要了,作爲安以曼這個肇事者,警方的追捕力量也明顯的削弱了一些。
接二連三的故事讓原本喜慶的年也增添了幾分淒涼和哀愁。
傅氏五洲黑漆漆的辦公室中,電話屏幕發出微弱的白色熒光。
傅紹昀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迷濛,他低頭一看,伸手撈起手機,打開了擴音器。
“傅總,錢局長那邊已經找到人了。”
傅紹昀的嗓音模糊,問道:“找到什麼人了?”
“安以曼小姐。”
“人呢?”
電話那一端有短暫的沉默,隨後輕輕開口,聲音似乎極力的隱忍着某種情緒。
“我們的人看到他們,他們將安以曼打暈丟到海里去了。”
“丟到海里去了?”傅紹昀緩緩的重複了一遍。
“我們的人下去找了,沒有找到人。”
傅紹昀的怒火此時此刻才爆發出來:“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我繼續找。”
“可是,這拋到海里估計是活不了了,恐怕到時候屍體也會被魚給瓜分了。”
傅紹昀冷冷一笑:“繼續找,不要有任何理由,我出錢讓你們辦事,不是聽你們找藉口的。”
“是。”
傅紹昀把電話扔到一遍,眼睛裡的光芒晦暗,當初夏知和傅紹昕掉進海中,當大家都以爲他們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們還不是一樣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何況安以曼那個賤女人,她有那麼容易死?
安以曼確實沒有那麼容易死,她被拋入海里時,就已經慢慢的清醒了,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股力量,感覺像要把她的身體給絞碎一般的往下拖拽下去,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秒。
她臉上的神情反而釋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傳來嘈雜的聲音,安以曼緩緩的睜開雙眼,突如其來的蠟燭光亮,讓她有些不適應,車禍中受傷的腿開始隱隱作痛。
“你們是誰?這是哪裡。”
她好不容易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身上的衣服雖然暖和卻很粗燥,她感覺摸在手心裡,莫名的不舒服。
頭髮紮成二個小辮子的小女孩,笑盈盈的盯着她,眼睛像星空中的寶石一樣沒有染上一絲的雜質。
安以曼在這樣純淨的目光下,覺得自己骯髒的靈魂都無處遁形。
她原本以爲自己死了,卻沒有想到死裡逃生,這讓她沒有一丁點的欣喜,反倒是覺得自己這羣人多管閒事。
“姐姐,我們這裡是蘆村誒,你是從海里飄過來的,上一次也有個姐姐和哥哥飄過來過。”
“蘆村?”安以曼撐着自己的身體準備下牀,卻一把被小女孩給按住了。
“姐姐,你的一隻腿已經。”
小女孩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悲切。
安以曼這才意思到自己的身體有了些變化,她的目光落到空蕩蕩的右腿褲管上:“我的腿沒了?”
出乎小女孩意料的是,安以曼不僅沒有難過,沒有哭泣,反而十分的鎮定,她重新看向小女孩:“給我拿根棍子來,我要出去。”
看着安以曼踉蹌的身體,小女孩連忙過來扶她,安以曼不賴煩的一把將她推開,小女孩由於重新不穩摔倒在地上,她連忙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看着安以曼磕在櫃子上的手,關心的問道:“姐姐,你沒事吧?”
安以曼看着她的眼睛,一句裝模作樣吞回了肚子裡,臉別開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她基本上沒有太近距離的跟人接觸過,也不會容許讓人看到她的臉,而此刻,她的一切暴露在光下,這讓她有一種自己赤裸裸地感覺。
但是,她在小女孩的臉上沒有看到她以爲的驚悚,不願意接近她的表情。
“你不覺得我醜嗎?”
小女孩天生的搖了搖頭:“不醜啊,咱們這裡都是勞動的人最美麗,咱們村裡上一次選出來最美麗的人就是三叔家的王翠花,她的臉上去年的時候被大火毀了,可是她還是咱們村最美的姑娘。”
安以曼覺得這四年自己活在陰影之中,活在黑暗之中,此時此刻竟然有一種超脫的感覺。
這時,外面走進來一個黑壯的男人。
“阿彪哥哥。”
阿彪看了一眼安以曼,遞給他一根自己才做好的柺杖。
“你喝了李婆婆的藥草,身體恢復的快,有空多出去吹吹風,等你好了再想辦法跟外面的人聯絡。”
安以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現在幾點了?”
“六點多,馬上就要天亮了。”
“我想出去看日出。”
阿彪看着她這樣子,大概也是走不了幾步遠的,他是個老實人,沉默寡言卻十分的男子漢,不苟言笑卻也細膩體貼。
“你等一下我。”
“好。”
外面的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海平面拉開青灰色的序幕,浪花一朵接着一朵拍打着暖黃色的沙灘,因爲蘆村三面環山,這裡的氣溫也相當的暖和,這初春的季節,溫度高的時候已經達到了二十多度,大概氣候條件跟昆明差不多,四季分割的沒有那麼明顯。
有時候一年都經歷不了四季的變化,有時候在一天之內就可以感受到春夏秋冬。
過了片刻的時間,阿彪就回來了,這時,他的身上多了一個正方形的架子,看上去有點像椅子,只不過多了幾根結實的繩子捆在身上。
小女孩驕傲的說:“阿彪哥哥可是咱們村裡最會幹活的人,這些東西都似乎他自己做的呢。”
安以曼看出來這個椅子是幹什麼用的了:“你用這個揹我?”
“上來。”
阿彪沒有多餘的話,往地上一頓,讓安以曼上去。
安以曼的身體微微一怔。
想想這一輩子,自以爲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可是從來還沒有出現過一個男人,這樣背過她一次。
她的嘴角微揚,卻還是拒絕了。
“上來。”
阿彪的臉色本來就黑,聽到她拒絕就更加的不鬱了:“我讓你上來就上來,是我救了你,你就得聽我的。”
安以曼最後還是妥協了,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已經支離破碎的身體四處瀰漫的疼痛已經讓她的神經徹底的麻木,她的心裡空蕩蕩的,就像無垠的大海,失去了方向,她以爲自己會一死百了,上帝卻又給她開了一個玩笑。
讓她再一次的死裡逃生,來到了這個一個純淨的地方。
阿彪看着安以曼好像不是特別瘦得樣子,背起來卻輕盈的要命,彷彿是一片雲朵,輕輕的落在他的背上。
他以爲她是自殺,笨拙的開口安慰:“你年紀輕輕的,爲什麼要輕生,我們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不容易的,你爲什麼要尋死糟蹋自己的生命?”
這恐怕是阿彪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安以曼想了想:“我失戀了。”
阿彪笑了笑:“這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爲什麼要爲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尋死呢,生命多美好啊,連鳥兒魚兒都在拼命的活着,主宰一切的人卻每天都要找死,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安以曼不再做聲,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中。
而此刻,水天一色的遠方慢慢的扯開一絲亮白光芒。
......
“錢右德正在找安以曼,因爲安以曼的手上有他的犯罪證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警局那邊很顯然是不靠譜的,現在安以曼沒有抓到,錢局長同樣避而不見,夏知覺得心裡莫名的煩躁。
“我不同意。”
傅紹昕太瞭解夏知的倔脾氣了,現在所有的事情似乎陷入了一個死角,如同不能把那幾個蛀蟲繩之以法,難以消解夏知的心頭之恨,既然靠不了別人,那麼她就靠自己。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引蛇出洞,只有將錢局長抓住,這一切纔會暫時結束。他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所以如果是女人,他或許不會那麼戒備,所以,讓我去好嗎?”
“我不能容許你冒險。”傅紹昕表情凝重,握住方向盤的雙手上青筋根根突起。
“紹昕,你知道的,如果我不去做這件事情,或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我要給二青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交代。”
良久,傅紹昕輕輕的長舒了一口氣,愛上夏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女人看似柔和溫順,實際上有一顆堅毅誰都撼動不了的心。
“好,一切小心。”
錢局長接到她的匿名電話之後,果不其然的十分緊張。
十分鐘之後,三輛黑色的suv飛馳過來,將夏知的車緊緊的包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