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全身都怕得哆嗦,但步子卻不敢放慢,丁伊伊跟着他,異鄉街頭穿街過巷,後面不斷傳來羣起的叫囂,這令她雙腿止不住的打顫,加之穿着高跟鞋的關係,跑下一個臺階時,“啊!”丁伊伊沒有踩穩,眼看着身子就要往前撲,好在簡季珞手快的抱住她,只可惜鞋子的跟卻斷掉,丁伊伊再也跑不起來。
“噢……”嘴裡呻.吟出聲,丁伊伊擡起腳,苦着臉說,“我拐到腳了,怎麼辦,他們就要追來了。”
簡季珞也是急得沒有主意,他擡眼四下看了看,前方只有一條狹長的巷子,實在沒辦法,他只好在丁伊伊的驚呼中,背起她,快速跑進幽暗的巷道。
這是一條不見人影的長巷,牆上鑲了幾盞當地風情的雕花壁燈,閃着微弱光芒。
簡季珞前後看看,這裡堆放了許多陳舊廢棄物,可能是被人丟在這裡等待專人回收的。挑了個靠在盡頭的一張桌子下,簡季珞抱着渾身發抖的丁伊伊,親着她鬢角,直安慰道,“別怕,有我,我會保護你的。”
“可是季珞,他們萬一找到這裡來了怎麼辦?他們那麼多人,而且手上都拿着鐵棍,我們,我們……”
說到這裡,丁伊伊的聲音抖得如同撥絃的聲音,不斷顫慄。她靠在簡季珞肩頭,一波又一波急促驚懼的呼吸呵在簡季珞頸項。
是啊,如果那羣人找進來他們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一個人到好辦,還可以拼命搏殺一翻,關鍵是伊伊,如果伊伊落在他們手上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不行,就算是死他也要把伊伊護送出去。
想着,簡季珞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他緊緊抱住丁伊伊,臉頰貼上,肌膚摩挲,像是兩個走投無路的人抱在一起給彼此最後的慰藉,“季珞……”
丁伊伊迎上去,兩人額頭相抵,某種隱藏的觸動就像湖水的波紋,在她眼底深處緩緩擴散開來,“季珞,你說我們會死在這裡嗎?”
“不會,我一定讓你活下去。”
他堅定的說道,吻落下去,淺啄她比玫瑰花瓣還要柔軟的脣,“伊伊,曾經你問過我,你說如果你先殺了我,然後你再自殺,我們之間的仇會不會消散,當時我沒有回答你。但是我想說,從那個時候我就一直想告訴你,如果我的死可以化解你對我的恨,我願意,就算要我死一千次一萬次我也願意,只要你……”
說到這裡,簡季珞執手摸着她染滿淚痕的小臉,拇指拭着她眼角,他又接着說,“只要你不再恨我。”
“季珞……季珞……”丁伊伊撲進他懷裡,扯着他前襟捶打起來,“我不要你死,我不讓你死,你死了我怎麼辦,嗚……別說這樣的話,我們不會死,或許,或許他們找不到我們。”
正這樣說着,突然嘴巴被他捂上,“他們來了,不要說話。”
暖暖的氣息呼在她溼潤的臉頰了,忽冷忽熱,丁伊伊擡眸看了看他昏暗光影下的側臉,這一霎那,她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危險的氣息,一些噬血狠戾的光芒正從他眼底隱晦的透了出來,令人不寒而慄。咬緊脣,丁伊伊死死抱住他的腰,盯着巷道的路口,屏氣凝神。
走吧,快走吧!
看着那羣手持鐵棒的男人徘徊在巷口,丁伊伊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能感覺到他也是緊張的,背脊上,透過薄薄衣料,他的心跳急速傳來,這令丁伊伊更是全身顫慄。
厚厚的雲層遮住一輪彎月,天空中只有零落的星辰閃爍着微弱的光芒,巷子裡似乎籠罩着一層凝重的黑暗色彩,涼颼颼的空氣令人感到一絲寒意,忽明忽昧的路燈更爲這裡增添幾分陰森。
那羣男子左右看了看,最後,爲首的那個轉頭看看長巷,手一揮,一羣人慢慢走進巷道。
深幽的巷子裡,只有殘舊的路燈散發着慘淡的光芒,將燈下那羣人的面目依稀照出他輪廓,地上,他們大片厚重的陰影拖曳出一地涼意。
他們嘴裡咿咿呀呀說着什麼,之前被簡季珞打倒的兩個男人捂住痛處,像是鬼嚎一樣在老大面前嘀咕着。
爲首那個轉頭向幾個小弟說了一句,隨後只見後面走上幾個人,朝着兩側堆放的廢棄物,拿起鐵棒就是一陣亂捶。
丁伊伊死死咬住嘴角,貼着他的身體,全身冷得麻木僵硬。
一步步,那羣人朝他們的方向走來,丁伊伊屏氣,就算她此刻怕得想要大口喘息,卻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不能這樣下去!
簡季珞放眼看看,最後,他將目光定在遮掩他們的長方桌上,實在沒有辦法,簡季珞貼上她耳朵聲輕如煙的說,“待會我會想辦法拖住他們,見到有機會你就馬上跑。”
丁伊伊搖頭,儘管光線不明,但簡季珞還是看見她驚惶的小臉一片慘白,“不行的季珞,你有什麼辦法拖住他們?他們人太多。”
“瞧瞧這個”,指着長方桌,簡季珞信心滿滿的說,“我會用這個去撞他們,肯定能撞出一條路來,所以你必須抓準時機,能跑多遠跑多遠。”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一起跑,撞出條路,我們可以一起跑的。”
“不行,我必須留在這裡拖住他們,不然的話我們很快又會被他們捉住,好了伊伊,準備吧,他們要來了。”
“不,季珞,我要和你一起,我不能丟下你的,我怎麼可以自己跑掉而眼睜睜看你落入危險中呢?不行的不行的,我不答應。”
潤着眼眶,丁伊伊埋進他胸膛,灼熱的眼淚透過衣料烙在他肌膚,熨帖了他的心。
懷裡的人,還是他的伊伊,三年前的伊伊!
嘴角飄起一個微笑的漣漪,簡季珞親着她鬢角,“別怕伊伊,不會有事的,我們都不會有事,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和他們對抗下去,而且他們也不會想要我的命,頂多只想教訓我一下。伊伊你想想,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想要跑掉那是很容易的,所以你必須先把自己照顧好,先要令自己安全我纔沒有後顧之憂,我的話你明白嗎?”
極淡極淡的黃色光暈灑落在他英俊的臉上,他眼中那抹極致的溫柔像夜色一樣,無聲蔓延開。
丁伊伊望向他,再轉頭看看距他們只有五米之遙的男人,終於,她點頭。不過揪着他衣角,她眸內滿是瑩瑩水花,“季珞,三年前你騙了我,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別再騙我了,你,你不可丟下我的。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
“嗯”,目光柔和也堅定,簡季珞重重點頭,“伊伊,不管怎麼樣,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相信我,最後再相信我一次。”
從頭頂,他的掌心順着她長長的頭髮往下,輕輕撫摸,深眸裡愛戀流轉,疼惜瀰漫。
“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丁伊伊聽他對自己這麼說,於是,淚珠迸落,她點頭,捂住嘴,不住的點頭。
一羣男子揮動着鐵棍,眼看就要揮到他們這裡來,這時,簡季珞緊張的對她說,“準備。”
丁伊伊點頭,接着,趁一羣人不備的時候,簡季珞擡起方桌,大吼一聲朝他們頂過去,受到驚嚇,一羣人怔在原地發呆,忽然前方一團看不清的物體壓在他們身上,逼得他們步步後退,方桌長長的四條腿扣住他們的身體,簡季珞轉個方向,朝身後的丁伊伊大喊,“快跑”
儘管對他放心不下,但他說得不錯,自己不能留在這裡成爲他的負擔,所以丁伊伊見到露出一個空隙,也就趕緊提腿狂奔。
身後,男人叫囂的聲音充斥在整個陰森幽暗的巷道內,還有鐵棒在牆上摩擦出尖厲刺耳的聲音,甚至有的“呯,呯,呯”,敲擊着長方桌,聽得丁伊伊的心跳跟着這聲音震動顫慄。
季珞……
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丁伊伊捂住耳朵,拼命往前跑。
高跟鞋早就被她脫下,此時,她赤着腳,在異國的街頭逃難狂奔
。
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跑得都因呼吸太過急促而產生嘔吐反應的時候,丁伊伊停下來,身子靠在街邊路燈上,粗重的喘氣。
擡手摸了摸,她分不清臉上的是熱汗還是涼掉的淚水,她只清楚心臟在劇烈跳動,不僅僅是累,也不單單是怕,還有擔心,沉得她順不過氣的擔心。
“季珞!”
回頭,丁伊伊看看夜色裡她跑過的路,恨自己爲什麼除了丟下他之外其它什麼事也不能做。
由於夜已經很深,街頭幾乎沒人,丁伊伊擡眸四下看了看,家家都關門閉燈,整個城市彷彿安然沉睡。
怎麼辦?
此刻,丁伊伊的心陷入絕望的淒涼中,她想去找警察,可卻不知道路,除了剛纔奔跑的路線,其它的,她一概不知。
無望的擡頭望天,雲層依舊遮住月色,四下靜得詭異,一點聲響也沒有,除了風輕輕掠過耳畔的聲音。
伊伊,不管怎麼樣,我再也不會放開你
順着路燈,丁伊伊滑坐在地上,想起剛纔他所說的話,還有兩人最後凝望時他那溫柔的眼神,禁不住的,她渾身發冷,像是墜入冰凍的寒窯。
她,丟下了他!
這一刻,丁伊伊喘息得無法遏制,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置身於血泊的畫面,那麼幽深的巷道里,他倒在地上,身下流淌着大片大片濃豔的顏色,久久的,躺着,無人理會。
慢慢的,血,涼下去,然後是身子,涼下去,最後,整個人都涼得再也醒不過來。
想到這,丁伊伊清眸光芒一閃,不行,不能丟下他,自己必須回去找他。
季珞,你說過不會放開我,我又怎麼可以放開你呢?對不起,我不能自己跑掉,就算成爲你的負擔,我還是要來,你說過的,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不會分開!
摸了摸被石子劃破的腳底,丁伊伊疼得“噝噝”叫出了聲,但不能再耽擱,甩了甩腳,丁伊伊咬牙按原路線跑了回去。
**
躡手躡腳的,丁伊伊貼着牆根,伸出小腦袋,偷偷張望空曠的街道,周圍靜悄悄的,雲層下,一切暗沉無光,只能隱約看到彎彎曲曲的巷道錯落橫陳。
難道打完了?
丁伊伊心頭一慌,實在太擔心他,也就沒有考慮許多,撒腿就往巷道衝,可跑到拐角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啊!”
丁伊伊尖叫,下一刻,嘴巴被人牢牢矇住,“伊伊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丁伊伊頓時喜極而泣,“季珞,你沒事,你真沒事?”
轉過身來,丁伊伊看他安危無恙,更是止不住的淚花盈盈,“季珞,季珞,你害我擔心死了,我好怕,好怕你受傷。”
撲進他懷裡,丁伊伊揪着他衣衫不停的捶打,簡季珞由着她,懷裡擁着她的感覺是那麼真實而滿足,這一刻,簡季珞覺得自己得到了整個世界。
“你還說我,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叫你跑得遠遠的,不要回來,你怎麼那麼不聽話!”
雖是教訓的口吻,但簡季珞卻捨不得對她動怒,只是抱着她,不停的撫摸她發顫的後背。
“嗚,我……我擔心你,我怕你真的受傷了沒人看見,沒人救你,那樣我會很傷心,會很難過,會恨死自己的。”
抽泣着,丁伊伊埋在他懷裡斷斷續續的說。
“你又爲什麼逃出來還不走?”
吸了吸鼻水,丁伊伊抹着面頰,淚眼迷濛的看他。
“我知道你會回來,所以不敢走遠,就在這裡等你。”
不知何時,雲層已經散開,銀色月光輕柔的灑在他臉上,暈染一層皎潔的浮光。
丁伊伊睜着一雙水眸,怔怔看他,恍惚間,他的俊臉慢慢逼近,眼底深處愛憐繾綣,就在快要覆上她脣瓣的時候,丁伊伊慌亂的撇開臉,柔柔的吻便像溫柔的雨滴,落在她小巧的耳殼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