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蘇姨娘聽完小丫頭的稟報,經過短暫的慌亂後,她輕咬脣瓣,擺手讓玉珠把自己安插在趙太太院子裡的眼線打發走。
“少姨奶奶,這、這可怎麼辦呀?周太醫是太醫院的院正,向來和趙家交好,這回太太把他請來,豈不是——”
秀珠見屋裡沒有了外人,連忙湊在蘇姨娘的耳邊,擔心的嘀咕道。
“唉,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怕也沒用。”蘇姨娘幽幽嘆口氣,看着愈加寂寥的小院,眼中閃過一抹決絕,吩咐道,“秀珠,你去把炕櫃最上層的紅漆木盒拿來。”
“厄?木盒?”秀珠楞了下,她們不是正在討論如何把假懷孕的事遮掩過去嗎,怎麼少姨奶奶不說如何安排,卻讓她拿什麼木盒,難道她還想用銀子打發周院正。
只是,周院正可不是一般的小太醫呀,數目太少的話,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法眼。想到這裡,秀珠沒有動身,而是低聲提醒:“少姨奶奶,上次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太醫,咱們給了一千兩銀子的好處,如今換了周院正,又關乎趙家的子孫血脈,這個關節不太好打通呀”
蘇姨娘擡手阻止,“這個道理我當然懂,讓你拿你就去拿,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是”
秀珠從蘇姨娘的口氣中聽出,蘇姨娘此刻也正忐忑着,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深勸,連忙答應一聲去了內院。
蘇姨娘目送秀珠轉身去了臥室,自己則失神垂首看着平坦的小腹,忍不住想起幾個月前意外流掉的那個孩子,“寶寶,如果不是那個毒婦,你現在已經七八個月大了吧,小手、小腳也早就長了出來,嗚嗚,都是娘沒用呀,讓你連張開眼睛看看孃的機會都沒有,娘多想聽聽你的哭聲、聽聽你喊我一身娘……這些都怪你,王綺芳——”
蘇姨娘想到自己的宿敵,臉上滿是猙獰,眼中更是閃着仇恨的光,“你殺了我的孩子,你的孩子也別想活”
想到姐夫介紹的那位俠客,蘇姨娘扭曲的嬌顏閃過幾分嗜血,似乎已經看到王綺芳血流滿地的慘狀。
“少、少姨奶奶?”
不多會兒的功夫,秀珠捧着個帶鎖釦的紅漆木盒回來,一進門就瞧見蘇姨娘笑得瘮人的淒厲模樣,着實被嚇了一跳,原本不安的心愈加跳得急促。
“把東西放下吧,”蘇姨娘回過神兒來,淡淡的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圓桌,示意秀珠把東西放好,“我有些餓了,你去廚房給我燉盞燕窩來。”
“是,少姨奶奶”
秀珠知道蘇氏這是要支開自己,她雖是蘇氏的陪嫁丫頭,卻也懂得‘知道越多、越危險’的道理,尤其是自己還曾經幫蘇氏幹過許多陰私的事,如果被人細究起來,她將會是最佳替罪羊和炮灰。
有了這絲畏懼,秀珠對蘇氏的吩咐異常配合,連忙屈膝行禮,匆匆離開竹院。
打發了屋裡的閒人,蘇氏從腰間的荷包裡摸出一串銅質鑰匙,從大小不一的鑰匙裡找出一柄最小的,打開木盒,木盒裡並無金銀珠寶,而是幾張泛黃的紙張。
猶豫了半天,蘇氏從幾張疊好的黃紙裡,挑出一張品相較新的,輕輕打開,仔細看了看紙上的黑字和紅色官印,無聲的嘆了口氣,把黃紙重新疊好放進荷包裡。
接着,她又把其他的白紙小心的放回木盒,鎖好,最後把鑰匙取下收好。
“呼,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
彷彿在安慰自己,蘇氏小聲的咕噥着,“以前還以爲趙家只有趙延娘是個貪財的,爲了拉攏這個沒用的棋子,白白填送了不少好首飾,哼,早知道太太也……娘,女兒也是沒辦法,爲了能順利過了這關,爲了能在趙家站穩腳跟,舍了這些身外之物也是值得的。”
或許是心中下定了決心,蘇姨娘慌亂的心也平復下來,等趙太太身邊的郭媽媽領着周院正來到小院時,她已經完全恢復往日的嫺靜溫柔。
“少姨奶奶,太太記掛你腹中的胎兒,特意請了太醫院醫術最好的院正大人給你把脈,您這裡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也一定要告訴周院正,切不可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
郭媽媽是趙太太的陪嫁丫頭,跟着趙太太來到趙家後,嫁給了府裡的一個小管事,平時並不常在內院當差。但大家都知道,這位媽媽是趙太太的心腹,經常幫趙太太出主意、想辦法,是趙太太最最得用的僕婦之一,所以,誰也不敢輕易得罪。
“哎呀,真是折殺奴婢了,奴婢也不是名牌上的人,哪敢勞院正大人的大駕,媽媽,您看要不……”
蘇氏在衆人面前,一直以謙和賢惠的面孔出現。如今面對太太身邊的紅人,她的態度更是謙卑。
“少姨奶奶這話說得不妥,論理說,你的身份還真沒有資格讓院正大人給你診脈,可你肚子裡懷着的卻是趙家正經的子孫,更是這府裡未來的主子,事關主子的安危,自當慎重再慎重,”郭媽媽雖然身形恭敬,但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客氣,話裡話外的直指蘇姨娘的身份,就只差大大咧咧的說,‘你是妾,是趙家的半個奴才,肚子裡的孩子卻是趙家的主子,請周院正來則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
最後,她更是直接問到蘇姨娘的臉上,道:“蘇姨娘這般推脫,難不成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單絲銀紅地繡草禽獸紋滾邊的廣袖下,蘇姨娘一雙白皙的手緊緊的握着,任由鋒利的指甲刺向掌心,臉上卻仍是謙卑的笑:“郭媽媽教訓的有理,是奴婢把事想左了,只顧着恪守自己的本分,卻委屈了二少爺的血脈,奴婢真是該死。但說有隱情,奴婢卻不敢認下。”
“恩,是老奴失禮了,”郭媽媽聽出蘇姨娘語氣中的不甘,不以爲然的瞥了她一眼,垂下眼簾,冷然道,“請少姨奶奶坐好,周院正要進來給您診脈了”
說着,郭媽媽身後跟着的幾個三等小丫頭,連忙走上前幫玉珠和秀珠擡好小几,請蘇氏靠坐在牀上,拉下牀側的幔帳,一切安排妥當後,請周院正進來問脈。
“怎麼樣,周太醫,我家少姨奶奶身子可好?”
郭媽媽凝神屏氣的站在周院正身旁,見他伸出兩指探在蘇姨娘蓋着絲帕的手腕上,閉着眼睛診斷了好久。
足足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周院正緩緩睜開眼睛,捋着花白的短鬚,在蘇姨娘同樣緊張的注目下,慢悠悠的開口道:“恭喜少姨奶奶,您的身子並無大礙,而是有了身孕”
什麼?懷孕了?
蘇姨娘停住摸向荷包的手,兩隻眼睛死死的盯着搖頭晃腦的太醫,生怕對方診錯了脈。
“沒錯,少姨奶奶的確是懷了身孕。不過,這個地方太多陰寒,不適合養胎,老朽建議少姨奶奶還是換個院子比較好”
隔着薄薄的幔子,周院正似乎接收到蘇姨娘熾烈的目光,不緊不慢的說道。
“換院子?沒問題,哎呀,真是雙喜臨門呀,七娘有了身孕,蘇姨娘也有了喜,真真是佛祖庇護呀”
門外,趙太太疾步走來,正巧聽到周院正的話,忙迭聲笑道。
“可不,這都是太太侍佛至誠,佛祖都感動了呢。算算日子,咱們二少奶奶也該生產了吧,太太,莊子上只有趙嬤嬤,不一定能忙得過來,要不讓老奴去幫把手?”
郭媽媽也反應過來,幾句話就把注意力拉到千里之外的王綺芳身上。
“恩,茶香說的也有理,明**就帶上我給七娘準備的東西,去莊子伺候七娘吧。”茶香是郭媽**閨名,闔府裡只有趙太太這麼稱呼她。
“哎,老奴遵命”
郭媽媽正想着走王綺芳的門路,如今見太太終於鬆了口,忙不迭的答應道。
而遠在青州的王綺芳並不知道,貌似平靜的趙家後院,又因蘇姨娘的孕事而泛起波瀾。
“哎呀,我的七娘,你這是又跑到哪裡沾了一身土回來?”
趙嬤嬤推門來到王綺芳的臥室,迎頭看到七娘拿着溼帕子擦着手,而她的裙襬上沾着不少黃色的印記。
見到此番情景,趙嬤嬤不用問也知道,她家七娘又跑到暖房裡侍弄那些花草去了。看了眼高高隆起的肚子,趙嬤嬤忍不住叨叨起來,“七娘,你這都九個月的身子了,眼瞅着孩子就要出生,怎麼還這麼不上心?”
“……嬤嬤,別生氣嘛,我、我這也是鍛鍊身體,”王綺芳自知理虧,對趙嬤嬤滔滔不絕的嘮叨,不敢有半句怨言,而是將帕子丟回盆裡,一把拉住趙嬤嬤胖嘟嘟的手臂,撒嬌道:“嬤嬤,你放心,我這都生過一個女兒了,知道輕重”
纔怪王綺芳心中的小人吐着舌頭,對大言不慚的某七鄙視不已。
什麼鍛鍊身體,分明就是稀罕空間的新功能,整天樂顛顛的實驗各色藥材和果樹呢。
“那也不成從今兒起,嬤嬤寸步不離的跟着你,直到你平安生下孩子爲止”
趙嬤嬤也不信王綺芳的話,肉呼呼的圓臉上清楚的寫着“很生氣”“不相信”。
“好好好,一切都聽嬤嬤的,”王綺芳見老人家真的上了火,只好趕緊表態,可正當她陪着笑臉哄趙嬤嬤的當兒,腹中突然傳來猛烈的陣痛,因懷孕而發福的圓臉頓時慘白,“嬤、嬤嬤,我肚子疼……”
PS:唔,寶寶要出世了哦,親們說是生一個好,還是兩個好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