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鍋子當頭捱了一個飛棍,還沒來得及生氣,他身旁的羅小豆像是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一張黑黢黢的臉立刻變白了,拉着他爹的手就要跑,“爹,趕緊走吧,陳六月打人好疼的!”
“你,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羅鍋子恨鐵不成鋼,捂着頭罵道,“你一個男娃還怕一個小閨女兒?”
陳六月也算閨女兒?羅小豆悻悻然想着,怕怕的躲在羅鍋子身後,不敢去看怒氣衝衝瞪着他們的陳六月,他爹壓根不知道陳六月有多可怕,剛來他們羅家村一個月,就把所有的男孩都打趴下了,他走路都恨不得躲着陳六月走。
跟陳六月一起過來的是未秋家隔壁鄰居羅青,十七,八歲的年紀,高高壯壯的個子,濃眉大眼,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酒窩。這種類型的男生在未秋穿越前有個稱號——陽光健氣型帥哥。
“你今天怎麼這麼晚?”羅青問道,還揹着她的柴火揹簍,側過頭瞪了羅鍋子一眼。“我在半路上碰到六月了,和她一塊過來找你。”
未秋沒想到自己晚回來一會兒,還勞煩羅青出來找她,趕忙歉意的解釋道:“撿柴火的時候沒留神,回來晚了。”
“以後別撿了,我多砍兩棵,就夠你家燒火了!”羅青擺了擺手,豪爽的笑了起來。
陳六月把未秋拉到了她身後,小聲而關切的問道:“姐,羅鍋子欺負你了?”
“沒。”未秋笑道,“咱們趕緊回家去吧,爹孃該等急了。”
他們要走,後面白捱了一棍子的羅鍋子不樂意了,“哎,這就走了?”
羅青回頭皺眉道:“你想幹什麼?”
“嘿!”羅鍋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羅青,“我跟未秋妹子聊的好好的,輪得到你管閒事?誰不知道你小子心裡打什麼主意啊?”
羅青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氣沖沖的說道:“羅鍋子,你別亂說話!都這會兒上了,你跟在人家後頭算什麼,欺負人家一個弱女子,你丟不丟羅家村的人!”
“毛都沒長齊還想學英雄救美?嘖,還滿口大道理了!回家問問你爹孃,看願不願意叫你娶個寡婦進門!”羅鍋子插着腰大聲嚷嚷,一臉的嘲笑,壓根不怕叫人聽見。
羅青赤紅着臉,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緊張的回頭看了眼已經走遠了的未秋和六月,一跺腳追了過去,不再搭理羅鍋子。
顯然,比起無賴來,年輕小夥子羅青不是老光棍羅鍋子的對手。
等到了未秋家門口,羅青有些尷尬又有些忐忑,他肯定未秋聽到了羅鍋子嚷嚷的那些話,就是不知道未秋心裡頭是怎麼想的。
“那個,未秋……”羅青鼓足勇氣剛開口,隔壁的大門咣噹一聲打開了。
羅青娘沉着臉走了出來,掃了未秋和六月一眼,衝羅青喝道:“飯都做好半天了,你去哪了?還不趕緊回家吃飯!”說罷,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進了門。
“那,我先回家了。”羅青不好意思的朝未秋笑道。
未秋點點頭,抱着茜茜和六月一起進了家門。
太陽已經落山了,天色昏黃,堂屋裡沒有點燈,從院門口看過去,屋裡黑黢黢的。
六月一進門就大聲喊道:“爹,娘,我們回來了!”
話音剛落,未秋在這個世界上的母親祝氏就掀開堂屋簾子出來了,搬起了屋檐下的小木桌,放到了院子裡,六月趕緊跑過去擺了幾個小矮凳子在木桌周圍,又幫着母親把竈房裡做好的飯端到了桌子上。
未秋則是抱着已經睡着的女兒進了屋,把茜茜放到了牀上,蓋好了被子,接着去東屋扶了父親起身到院子裡吃飯。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啊?”父親陳方笑呵呵的問道。
六月興奮的不行,手舞足蹈的說道:“爹你不知道,姐可厲害了,西頭的春花嫂子難產,人都沒氣了,接生婆都沒法子,姐進去沒一會兒,就把人從閻王爺手裡拉回來了,還生了個兒子!”
未秋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六月那張嘴利索的很,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出來了。
陳方驚訝的看着低頭喝湯的未秋,半晌纔不敢置信的問道:“你給人接生?”
祝氏也沉着臉,疑惑的看着未秋。
“也不是……”未秋含糊的說道,“春花嫂子沒死,接生婆看錯了,我進去就是想看看她……也是她身子好,撐過來了。”
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只是個剛生了孩子的小婦人,會給人接生纔怪呢!
祝氏顯然是也不覺得未秋有這麼大的本事,冷哼了一聲,“你倒是熱心腸,你跟她什麼關係?還巴巴的跑進產房那髒污的地方看!”
古代人認爲婦人生產是件髒污的事情,接生婆也不是什麼多受人敬仰的職業,甚至男子是不允許進產房的,因爲古人認爲污物晦氣,會衝了男子的陽氣和運道。
一旁的六月見祝氏沒個笑臉,心知母親肯定是氣惱姐姐在外頭耽誤的太久,忍不住說道:“村裡那個羅鍋子好不要臉,在半路上糾纏我姐!”
原本六月說這話的意思想告上一狀,好讓母親知道姐姐在外頭受了欺負,即便母親心裡有氣,也不會再生姐姐的氣了。
哪知祝氏看也不看未秋一眼,只硬邦邦的說了一句,“若她不先招惹別人,別人何至於糾纏她?”
這話說的就難聽了。
六月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咬着嘴脣說道:“姐沒招惹他,那臭羅鍋子算個什麼啊!”她姐長那麼漂亮,得多想不開纔去招惹羅鍋子啊……
陳方也趕緊對板着臉的祝氏笑道:“你看你說的什麼話,咱們家秋兒是那樣的人麼!要不是她,我病能好的這麼快?早交代那庸醫手裡頭了!”
未秋低着頭慢慢的喝着桌上的那碗鯽魚湯,恍若未聞飯桌上家人間緊張的氣氛,她知道這個唯一的葷菜是給她補身子用的,只不過她今天回來的晚,魚湯有點涼了。
祝氏瞥了眼低頭吃飯的未秋,心中的火氣更重了,直接說道:“一天到晚在外頭瞎胡跑,哪家媳婦像你這樣?自己不規矩,怨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找上來!”
“姐沒不規矩!”六月急了,推了推悶頭喝湯不吭聲的未秋,示意讓她也對母親解釋兩句,見未秋只是笑笑,六月忍不住了,對祝氏說道:“姐撿柴火的時候還挖了草藥,上回我跟姐去縣城裡,賣了十五個錢呢!”
“那點錢夠幹什麼?浪費幾天的功夫還不夠買兩斤白麪!”祝氏哼了一聲,“你以爲你還是黃花大閨女?”
最後一句話是對未秋說的。
未秋緩緩的嚥下了口中的魚湯,放下了碗,心平氣和的說道:“挖草藥是不賺錢,可不管錢多錢少,總歸是我掙的。”現在她找不到門路賺的少,可未必將來還是這樣,早晚她能養活自己和茜茜。
她還很想說祝氏一句:是你非得想去京城,不擇手段把自己親生閨女坑成了未婚媽媽,她不是黃花大閨女怪誰啊?但想想祝氏的脾氣,到嘴邊的話還是嚥下了。
“你這叫什麼話!”祝氏怒極,呯的一聲把手裡的筷子放到了碗上,指着未秋的手指都氣的顫抖了,“你不爲你自己想想,也得爲你閨女想想,等到了京城,秦家人知道你素日裡這副德行,白天裡連家都不沾,到處在外面野,會怎麼看待茜茜……”
未等祝氏說完,未秋趕緊起身,笑道:“我吃好了!”說完便像逃跑似的奔到屋裡,沒再出來。
進京城是祝氏的軟肋,什麼事都不能阻擋了她回京的道路。
六月看母親臉色陰雲密佈,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趕緊乖乖低頭吃飯,吃完飯就跑了。
院子裡的飯桌上只剩下了陳方和氣的面色漲紅的祝氏,陳方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閨女總悶家裡,不是個事兒,秋兒知道分寸,她願意出去跑跑,就讓她去吧!”
“不是我非得拘着她!秋兒跟六月不一樣,她已經是秦公子的人了,人家規矩嚴,不像鄉下地方。我們在外面停留這麼久,還不知道秦公子心裡怎麼想的,要是再有什麼不好聽的傳到人家耳朵裡,他嫌棄了秋兒怎麼辦?”祝氏顯然餘怒未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你們都說她明白事兒了,我看還不勝以前不開竅的時候,那會兒上至少聽話,現在倒好,我還沒說她,她就巴巴一嘴的歪理犟上了,她掙錢有什麼用?秦家家大業大,還能少了她和茜茜一口吃的?”祝氏又氣惱的說道。
原來的陳未秋在十歲時發過一次高燒,病好後就有點癡呆,身體沒問題,神智卻懵懵懂懂,還是兩個月前的那次發燒,未秋接管了這個身體,突然開竅明白事了。
陳方看祝氏正在氣頭上,只呵呵陪笑和稀泥,“彆氣了,趕緊消消氣,孩子不懂事,你跟她急有什麼用?以後慢慢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