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麒也瞪大了眼睛,奔過去看向了地圖,平陽郡在管城北面,從管城出發,越過河內郡,只需要半天時間的急行軍,便能抵達平陽。
“這,這可真是..”井麒張着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秦雋一定是和他會面過後,讓秦衡和盧炳帶着軍隊往義城趕,而他帶了兩三萬人去了平陽。
井恪氣的一拳打到了桌子上,“我早該想到的,秦雋這小子心胸狹窄,必不會放過崔佑的。”
崔佑投奔他後,雖然本事不大,但忠心耿耿,就憑這點,井恪放心的把飼養戰馬的平陽郡交給了他。
而平陽郡並不在井恪地盤的邊緣,換言之,平陽不和任何人的勢力範圍接邊,平時秦雋若想去找崔佑麻煩,一定要進入井恪的地盤才能找到崔佑。井恪雖然和秦雋是親戚,表面關係不錯,但真關係到了自己的地盤和利益,他怎麼可能讓秦雋帶着兵進到自己的範圍?
但這次不同了,是他主動邀請秦雋來的,秦雋到哪裡,哪裡就得給秦雋放行。就算河內郡的長官心眼多,不放行,秦雋就不會繞行嗎?
他如論如何也想不到,秦雋放着到嘴的肥肉不啃,去找崔佑報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仇。
“人家那不叫心胸狹窄..”井麒辯解道。
看蠢弟弟還在幫秦雋說話,井恪冷笑道:“那叫什麼?”
“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井麒弱弱的說道,看井恪臉上的怒火簡直能噴出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要不,我現在趕緊去平陽,看能不能攔下來?”
井麒並不喜歡崔佑這個人,比起注重利益均衡得失的井恪,他更喜歡憑自己的感情喜好做事,崔佑怎麼樣他並不關心,甚至覺得崔佑做下的罪過太多,現在是報應來了。但架不住井恪還想保住崔佑,崔佑一條賤命不足爲惜,讓井恪和秦雋有了嫌隙就不妥了。
井恪冷笑道:“現在去?晚了!平陽只有不到一萬的守軍,怎麼都扛不住的!”
營帳裡吵吵嚷嚷一團,幾個謀士建議井恪向盧炳施壓,一定要秦雋出面,否則就不開戰,看誰能撐的住,井麒卻據理力爭,覺得眼下聯盟是重要的,先把雍,荊二州打下來再說,不能因爲一個崔佑而壞了大事。
這時,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在營帳門口響了起來,笑道:“聽說井大人要找我方主帥議事,我這就麻溜的過來了。”
井恪一揚手,場面立刻安靜了下來,有人掀開了營帳的簾子,門口站着的正是一臉和煦微笑的秦衡。
秦衡雖然身量及不上井恪,面容也透露着稚嫩,然而他揹着手站着,在一羣面色不善的大人面前氣定神閒,穩重從容,隱隱中,已經有了領袖的風姿和氣度。
“你爹呢?”井恪沒好氣的問道。
秦衡笑道:“不在這裡。”
“那你一個小孩子來幹什麼?當打仗是兒戲啊?”井恪訓斥道,把被秦雋戲耍的憤怒全都發泄到了秦雋兒子身上。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秦衡面不改色,笑容依舊,“我雖然是小孩子,可我也是主帥,大舅要跟我們主帥談,那就得跟我談。”
“你是主帥?”井恪冷笑道。
“這不,白紙黑字寫的清楚,還蓋了我爹的大印,我騙誰也不能騙我親大舅啊!”秦衡笑眯眯的說道,從袖子裡抖摟出來一張紙。
井恪湊近一看,是一張任命狀,任命秦衡爲此次出征的主帥,全權負責,右下角是秦雋的簽名,還有一個大紅印章。
井恪更生氣了。
秦雋耍了他不夠,還派了個小屁孩來當什麼主帥?!
“現在,本帥來了,不知井大人有何見教?”秦衡微笑着,眼神清亮的看着井恪,毫不退縮。
井麒看着小小年紀就風采卓然的秦衡,想起了家裡還只會死讀書的侄子,暗道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光軍隊比不上人家秦雋的,就連兒子也比不上,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啊!
還本帥..說的挺像那麼回事的!井恪心裡惱恨的牙癢癢,卻拿秦衡毫無辦法。
“難道井大人叫本帥前來,不是爲了商議軍情的?”秦衡又笑道,“井大人明天不打算攻城了?這多耽誤一天,可就多浪費幾萬石糧食,井大人家底厚實不怕浪費,我們這些窮地方來的可就耽擱不起了。”
“不過嘛..”秦衡話鋒一轉,笑的十分純良,“外甥沒飯吃了,大舅肯定不能眼睜睜看着,到時候外甥可要帶人蹭大舅鍋裡的飯咯!”
井恪臉僵硬的像塊石頭,這賊小子滑不留手,真叫人無計可施。雖然秦衡長的像秦雋,但恍然中,他眼前秦衡的臉和記憶中未秋的臉重合到了一起。這小子肯定是未秋生出來的,厚臉皮耍無賴的本事簡直是一樣一樣的。
秦衡說要來蹭飯,那他就真能幹出帶着兵去己方營地吃飯的厚臉皮事。
井恪情願來的主帥是秦雋,也不想跟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外甥面對面。
和秦衡確定了明日的攻城計劃後,井恪心中悄悄嘆了口氣,是他小瞧秦衡了,怪不得秦雋放心讓秦衡當主帥,秦雋把秦衡教的很好。他十二歲時,可遠遠比不上秦衡的這份氣度和聰穎。
井麒送了秦衡出來,面對嬉皮笑臉的二舅,秦衡身上的壓力要小很多,他不客氣的跟井麒抱怨道:“你這人最不講義氣了!平日裡總說疼我這個外甥,到關鍵時刻就撒手不管了,剛纔大舅那臉黑的,像是要把我剁吧剁吧燉了,嚇死我了,你也不說幫我說句好話!”
賊小子又謊話連篇了!井麒心中大罵,我哥能嚇到你?我哥的臉再黑也比不上你親爹臉黑,你連你親爹都不怕,還會怕我哥?是你快把我哥給氣壞了吧!還好意思跑來叫屈?我哥揍你最好,讓你知道什麼是尊敬長輩!
“我這是爲了你好,剛纔那種情況,我要是幫你說話,你大舅不更生你的氣了?”井麒假惺惺笑道,“再說了,你大舅生氣歸生氣,理智還是清醒的,他可不會把你怎麼樣!”
秦衡笑眯眯的看着井麒,說道:“找了這麼多理由,其實就是二舅小心眼愛記仇。”
“胡說,我記什麼仇了?別敗壞二舅的清譽!”井麒一臉的義正詞嚴。
還清譽?秦衡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這玩意你有嗎?
“二舅難道沒記恨着當年我叫你烏龜兒子的事?”秦衡問道。
井麒俊臉有一瞬間的扭曲,隨後咬着後牙根笑道:“怎麼會呢..”
“唉!二舅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總跟我一個小孩子計較!”秦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心眼這麼小可怎麼行?”
井麒咬牙,繼續說道:“小屁孩別想那麼多,這麼編排長輩可不對..”
秦衡拍了拍井麒的肩膀,同情的說道:“怪不得小姨不喜歡你!”說罷,秦衡揹着手搖着頭,老氣橫秋的走了。
井麒被秦衡一刀戳的心頭滴血,恨不能仰天痛哭,太欺負人了,秦雋趕快回來把你養的補刀手領走!
此時,秦雋已經帶着三萬人抵達了平陽城附近。
和秦雋一起過來的是老將許佳,他問道:“大人,準備怎麼打平陽?”
“你有什麼想法?”秦雋反問了一句。
許佳和盧炳等人不同,他是降將,身份上就差點,能有跟秦雋一起出徵的機會不容易,正是想盡力表現的時候,當即就說道:“我們不如把平陽城圍起來,平陽只有不到一萬的守軍,我們不費一兵一卒,等他們自己投降!”
“我們來這,不是爲了打平陽城的。”秦雋說道,“平陽是井恪的地盤,又不和我們的地方接壤,打下一個平陽有什麼用?不光和井恪撕破了臉,還守不住。”
許佳臉上有點發燒,覺得自己太冒進了,急於立功,就不夠穩妥了,赧然道:“那怎麼打,還請秦大人明示。”
秦雋看向了地圖,淡淡的說道:“你帶着軍隊在南門叫陣,讓崔佑出來受死,我帶一百人埋伏在這裡。”秦雋指向了地圖上北門的一條小道,“崔佑這人貪生怕死,他不會乖乖在城裡等着我們俘虜他的。”
“一百人也太少了些!”許佳說道,“崔佑要逃命,肯定要多帶些人馬的,您的安全重要。”
秦雋看向了遠處的平陽城門,冷冷的說道:“不必,他還值不得我多帶人去!”
多少年了,他終於等到了這天。也許未秋已經不在意當年的事了,可他卻不能忘懷,當初傷害過他妻子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他永遠記得在心中給未秋許下的諾言,有朝一日,他定要取崔佑的項上人頭!
如今,眼看要臨近諾言達成的日子,秦雋原以爲自己會很激動,然而心情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曾經的崔佑是多麼的高高在上,多麼的不可一世,而現在,他很快就要同喪家之犬一樣,被自己殺的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