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的臉被竈膛裡的熊熊火焰映的通紅,看了眼笑的促狹的六月,羞惱之下忍不住擰了下六月的臉蛋,看祝氏沒注意她們兩個,便在六月耳邊罵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亂說!”
“我纔不是小孩子!”六月不滿的撇了撇嘴,“你再說我是小孩子,我就把剛纔的事跟娘學一遍。”
嘿,小丫頭片子還會威脅人了!
未秋笑着低下頭去燒火,不理正在得意洋洋的六月。想起正在堂屋哄着茜茜的姜澤,臉上又熱了起來,八字還沒一撇呢他就開始融入後爹這個角色了!
然而她又覺得這樣很好,以後她有了自己的家,和陳方夫婦還有陳泰、六月的關係不遠不近,既不會遠到生疏了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又不會近到處處需要孃家幫襯,惹人嫌的地步。
煮餃子的時候,四鄰八方就開始陸陸續續的響起了清脆的鞭炮聲,祝氏聽着外面的鞭炮聲,對未秋笑道:“哎喲,都有人家這會兒上開飯了,咱們也得快點,不能太晚了。”
等熱氣騰騰的餃子出了鍋,祝氏吩咐六月出去跟陳方和陳泰說了一聲,院子裡隨即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未秋剛要起身端餃子,猛然想到茜茜還不到一歲,聽到炮聲肯定害怕,等她奔了幾步到堂屋的時候,才發現姜澤已經捂住了茜茜的耳朵,笑眯眯抱着她站在屋裡,看着院子裡鞭炮炸的電閃雷鳴。
鞭炮的響聲停了,姜澤鬆開了捂住茜茜耳朵的手,對未秋笑着說道:“不要緊,她膽子挺大,不害怕的。”
“嗯。”未秋笑着點點頭,紅着臉握緊了手心裡的東西,不動聲色的放到了荷包裡,那是姜澤剛剛塞給她的。
她覺得老天對她還算厚道,每當她以爲自己生活要陷入一團苦悶絕望中時,老天總會賜給她快樂生活下去的希望。
吃飯的時候,六月悄悄扯了扯未秋的衣裳,對未秋耳語道:“姐,姜大哥吃飯的姿勢真好看,比娘還講究!”
未秋擡眼看過去,姜澤坐的位置在陳方和陳泰之間,正對着她,低着頭不緊不慢的夾着碗裡的水餃,動作斯文秀氣。而兩邊的陳方和陳泰都是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水餃,對比倒還挺明顯。
這是未秋頭一次看到他吃飯,想到陳方說的,姜澤必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也是有幾分道理的。不過未秋覺得,既然兩個人都不願意再同過去有所牽扯,不管他之前如何,和今後也無關了。
“姜先生。”陳方客氣的笑道,“初八那天是秋兒她孃的四十整生,我們打算好好慶祝慶祝,你那天一定要過來啊!”
六月先笑着拍起了手,“好啊,我們給娘好好的過生日!”
陳泰便笑道:“那你給娘準備什麼壽禮啊?”
說到壽禮,六月就有些蔫了,她可沒錢買什麼禮物。
未秋就摟着六月笑道:“我們倆給娘準備個好的,保證比大哥的禮物要合孃的心意!”
“伯父不用這麼客氣。”姜澤連忙放下了筷子,笑道,“您叫我的名字就行,伯母生日那天,我一定過來給伯母慶賀。”
祝氏明顯是吃了一驚,然而瞪了陳方一眼,沒有開口。
等吃完飯,姜澤深深的看了眼抱着茜茜的未秋,禮貌的向陳方和祝氏告辭走了。
一家人圍在燒的熱騰騰的炕上守歲的時候,祝氏才說道:“辦什麼生日,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說!咱們得省點錢,路上不知道得花多少。”
陳方笑呵呵的辯解道:“這麼長時間了,家裡亂糟糟的,茜茜滿月、百日都沒給辦過。現在好不容易過的像個樣子了,你和阿泰開春就要走,正好趕上你生日,咱們好好辦一個!又不大操大辦,就一家人一起,圖個熱鬧喜慶。”
家裡總得有個喜慶的事,人過的纔有奔頭。
祝氏嘆了口氣,想到一家人馬上面臨分別,再團聚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便沒有再說什麼,伸手拉過了姜澤帶來的禮物,拆開包袱一看,居然是一摞厚厚的尺頭,看顏色花樣,除了未秋的,一家人的都準備齊全了。
“哎,姐夫沒有給姐姐買布做新衣裳啊?”六月翻着嶄新的布料,奇怪的問道。
祝氏伸手往六月頭上敲了一下,板着臉罵道:“沒規矩!八字還沒一撇,喊誰姐夫呢?”
“就是!”未秋摟着祝氏的胳膊告歪狀,“娘,你看六月,人家送她一塊料子做新衣裳,她就把我這個姐姐給賣了!敢情我在六月心裡,也就值一塊料子!”
祝氏看大姑娘笑的一臉甜蜜樣,嫌惡的撇了撇嘴,懶得搭理她。
六月哼了一聲,摸着一塊水紅色的碎花棉布料子愛不釋手,她很久都沒穿過新衣裳了,不是大姐的衣服改小了給她穿,就是祝氏的衣裳改小了給她穿。讓孃親給她加急一下,還能趕在初十那天穿上新衣裳給孃親看看。
姜大哥果然是個好人啊!
“我就不信姜大哥沒給你送東西!”六月瞟着未秋,叉着腰說道。
未秋下意識的就摸了摸荷包裡的硬疙瘩,姜澤是偷偷塞給她的,她連給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這就像是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一樣。未秋決定在小孩子面前撒個謊,厚着臉皮裝到底,“沒有,真沒有!”
“不說就算了!”六月對未秋這種不厚道的行爲憤憤然了,同時還有些心酸,姐姐居然不跟她分享心事和秘密了!
等到晚上六月和茜茜都睡着了,未秋才從被窩裡起身,拿出了荷包裡姜澤塞給她的硬疙瘩,藉着窗邊反射的雪光,能勉強看清楚,她手裡的那塊硬疙瘩是個木雕,刻的是個女子。
雖然看不清楚木刻女子的眉眼,但她就是知道,姜澤刻的肯定是她。
“還算你有心!”未秋自言自語了一句,笑容情不自禁的就爬上了眼角眉梢,看過之後,她悄悄的把木刻放到了枕頭底下。
從大年初一開始,天氣就越來越暖和,連着幾個大晴天,把年前路上積的雪都融化掉了,堂屋的屋檐下長長的冰棱在陽光的照射下,越縮越小,不停的往下滴着水,在屋檐下的磚頭上砸出了一個個的小水坑。
從初八那天開始,縣裡就有了集市,未秋和六月幾個人趕集買齊了給祝氏慶生用的肉和菜。
姜澤還趁無人的時候給了未秋一個手帕包裹。
“我也沒多餘的錢,這有十兩銀子,留給伯母做上京的路資吧。”姜澤笑道,看未秋一副想說什麼的樣子,姜澤又說道:“你若是把我當自己人,就收下。”
他作爲女婿,給丈母孃贊助點路費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未秋笑了笑,把沉甸甸的手帕包裹收到了籃子裡,輕聲說道:“那謝謝你了。”
姜澤便笑了,看着未秋白裡泛紅的俏臉和澄澈的琥珀色眼睛,心裡癢癢的,忍不住伸手在未秋臉上輕輕滑了一下,柔聲說道:“你又跟我客氣什麼!”
這其實算的上兩人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未秋一下子就紅了臉,姜澤也覺得滑過未秋白嫩臉頰的手指像是有一團火在燒,那團熱辣辣的火一直往他的身上,心裡蔓延。
直到六月在背後跳腳喊道:“姐,姐?陳未秋!”
“哎,哎!”未秋慌忙回頭,“怎麼了?”
六月不滿的嘟囔道:“都喊你半天了也不答應一聲,你過來看看,這對耳墜子好不好看,咱們買給娘吧!”
“走,去看看。”未秋趕緊低頭跟着六月走了,把姜澤一個人撇在了那裡,心裡頭捶胸頓足不已,咱一個領先他們幾千年的前衛女性,怎麼能被調戲一下就臉紅?再說了,就姜澤那張臉,誰佔誰便宜還說不定呢,實在太丟現代女人的臉了!
六月選的耳墜子是鎏金的,薄薄的耳墜子打磨成了樹葉的形狀,金光閃閃,很是別緻,也不貴,一對兒才五百個錢,外表上看不出來是銅的。
未秋便做主買了下來,等到了京城,祝氏去孃家走親戚,渾身上下總不能都是寒酸的銀飾,鎏金的銅飾多少能撐點門面,她要是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是銅的?
兩人在集市上轉了一圈,買了不少東西后回來,姜澤還在老地方站着等她們,見兩人胳膊上挎着的籃子都滿滿當當的,他自覺的伸手接過了,笑道:“還有什麼要買的沒?要是沒有,咱們走吧,時候不早了。”
到家的時候,祝氏和陳方正坐在院子裡看茜茜到處跑着玩,見姜澤手裡的兩個籃子都裝的滿滿的,祝氏忍不住抱怨道:“一個個都是不會過日子的,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浪費的都是錢……”
未秋趕緊向六月使了個眼色,六月就掏出了荷包裡的耳墜子,跟祝氏獻寶。
“娘,這是我們買給你的,好看不?你猜多少錢?”六月笑嘻嘻的問道。
祝氏乍一看是金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嚇了一跳,接過來掂量了一下重量,才鬆了口氣,要是這兩個敗家白眼狼敢買金耳墜子給她,她絕對要好好教訓一番。
“鎏金的吧?頂多五百個錢!”祝氏故意這麼說,然而嘴角幸福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止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