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叔叔不是說,他戴着面具是爲了不讓別人發現他嗎?如果摘掉了,會有危險的。”豆豆想起慕容鈺的話,一本正經地道。
“可是,豆豆有沒有想過,就在咱們家的時候,關着大門,屋裡並沒有別人。而且有冰塊叔叔在,咱們家裡很安全,面具叔叔爲何不摘下面具呢?”鳳瑤反問道。
聽到這裡,豆豆不由得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鳳瑤:“孃親,面具叔叔爲什麼不想給豆豆看見?他不喜歡豆豆嗎?”
“這也是孃親想說的。豆豆,如果你特別喜歡一個人,你會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嗎?”鳳瑤問道。
豆豆呆呆地搖了搖頭,如果他喜歡別人,肯定會叫那人看見他長得什麼樣子,不讓那人忘記。
“這就是了。如果任何一個人戴上銀色面具,說自己是面具叔叔,豆豆是不是認不出來?”鳳瑤又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豆豆答不上來了。慢慢低下腦袋,有些難過起來,就連蘇行宴送他的小木偶都沒興致玩了。
鳳瑤摸了摸他的小臉,記起慕容鈺教豆豆寫字的情景。以及被問到他是不是知道豆豆的爹爹時,他明顯的一頓,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慕容鈺,絕不是無緣無故地對豆豆好。
有時候,鳳瑤甚至猜想,莫非慕容鈺就是豆豆的爹爹?正所謂大膽猜測,小心求證。鳳瑤只覺得慕容鈺和豆豆坐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一個清冷神秘,一個單純稚嫩,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看起來卻很和諧。
如果是這樣,便能夠解釋慕容鈺爲什麼從始至終戴着面具,不肯摘下來了。
西廂房裡的無跡,聽到母子倆的這一段對話,直是急得抓耳撓腮。小主子聽了夫人的這一番話,如果開始懷疑主子,不喜歡主子,豈不是辜負了主子的一片苦心?
翌日,好消息來了。
“夫人,這是玉公子讓我給您送來的人。”門外,一個言語恭謙的中年人,掏出一隻信封遞過來:“這裡有東家給您的回信,還有繡娘們的身契。”
“多謝。”鳳瑤接過信封,往中年人的身後看去,只見三個穿戴打扮一樣的年輕姑娘,笑吟吟地看過來。三個姑娘生得一模一樣,穿戴一模一樣,就連發髻也梳成一樣,搭眼看去竟然分不出誰是誰來。
“都進來吧。”鳳瑤點頭說道。
“夫人,小人還有事,既然把人送到,小人就先行一步了。”那中年人卻說道。
鳳瑤怔了一下:“先生不進門喝一口水?”
“呵呵,多謝夫人邀請。小人有事在身,就謝過夫人的美意啦!”中年人說完,便抱拳一禮,轉身行去了。
鳳瑤便讓開門口,對三姐妹道:“你們都進來吧。”一邊拆開信封,一邊往正屋走去。
只見玉無憂的回信十分簡單,上面寫道:“這三姐妹,喚作‘三花’,是無憂坊的最高級別的繡娘。應你之邀,我將她們送來。不過,她們並不太好養活,如果你養活不起,隨時送回來。”
附在信紙後面的,是三張身契,名字那一欄分別是:花芯、花蕊、花露。鳳瑤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三個姐妹花,每一張都是十六歲的嬌嫩面孔,根本難以分辨出誰是誰來:“你們叫什麼名字?”
最左邊的姑娘道:“回夫人的話,我叫花芯。”
“我叫花蕊。”中間的姑娘回答道。
“我叫花露。”最右邊的姑娘跟着答道。
鳳瑤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忽然只見站在右邊的花露掩嘴驚叫一聲,繞到最左邊的花芯旁邊,說道:“姐姐,你的髮髻怎麼歪了?”
“呀,快看看我的,是不是路上也被風吹歪了?”這時,原本站在中間的花蕊,也捂着頭髮,離開原本的位置,湊過去說道。
“快幫我瞧瞧。”
“也幫我瞧瞧。”
三花彷彿忘了,此刻剛剛到新主子的家中,還等着主子的講規矩。一邊互相梳理着彼此的頭髮,一邊互相玩笑,腳下位置時時變動,很快便分不出誰是誰來。
鳳瑤的眉頭挑了挑,向後靠坐在椅背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三個姐妹花來。
三花明面上互相說笑着,暗地裡全都注視着鳳瑤的舉動。只見她靠着椅背,神色淡淡,甚至端起一杯茶輕啜,並沒有阻止她們的意思。漸漸的,也都停下了笑鬧。
“讓夫人見笑了。”半晌,其中一個姑娘站直了身子,微微蜷首笑道。
“是啊,咱們第一次來到這裡,不想在夫人面前失了體面,纔會如此,並不是故意的。”另有一個姑娘屈膝福了福身,同樣笑道。
“還請夫人勿怪。”最後一個姑娘則俏皮地眨了眨眼。
鳳瑤輕輕把茶杯放在桌上,看向三張一模一樣的面孔,緩緩開口:“玉無憂把你們送給我了,你們就是我的人。我希望,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我這裡的規矩很簡單,那就是聽從吩咐,做完我吩咐的活計之後,你們再有什麼,我都不會管。”
鳳瑤有些明白,玉無憂信中的意思了。通過三花方纔的舉動,大概已經透露出來,她們新換了主子,大概心裡是不服氣的。
左邊兩個姑娘垂首不語,最右邊的姑娘則將下巴一擡,脆生生地道:“夫人要我們聽你的話,也該拿出一分本事,叫我們心服口服才行。如若不然,即便你捏着我們的身契,我們也不會事事聽從於你。”
鳳瑤的眉頭挑了挑,視線朝她看過去:“你想要我拿出什麼樣的本事?”
那姑娘依舊是揚着下巴:“不拘着什麼,只要叫我們心服口服就成。”
鳳瑤想了想,拿起杯蓋,目光一凝,順手將杯蓋甩了出去。正好練一練,她的內功學習得怎樣了?
頓時間,杯蓋飛了出去,擦過說話的姑娘的耳際,削斷了她的耳墜兒。耳墜兒被杯蓋狠狠地砸入門框之中,發出“咚”的一聲,然後杯蓋嵌入門框半截,靜止不動了。
三花見狀,不由得都嚇了一跳。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此刻則嚇得臉色有些發白。但是神色仍舊倔強,強撐着道:“只有武力,卻不算本事!”
鳳瑤倚着靠背,腳尖輕點,發現這三位姑娘有些棘手。她們就像野性未馴的野貓兒,爪牙尖利。
“依你之見,怎麼纔算得上本事呢?”鳳瑤緩緩問道。
“我們的主子,至少要能夠辨別得出我們來。只要夫人說中我們的名字,我們往後就死心塌地跟着夫人。”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昂首說道。
話音剛落,另外兩位姑娘也擡起頭來,目光堅定,顯然是同意。
鳳瑤輕輕晃動着腳尖,不急不緩地問道:“若我認不出呢?”
“若是夫人認不出,也彆強留我們,還叫我們回玉公子那裡去。玉公子雖然把我們送給夫人,卻沒有說從此就不管我們。”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底氣十足,昂首說道。
半晌後,鳳瑤驀地笑了,仿若芍藥盛放,端的是矜貴美豔:“我還以爲是什麼,原來不過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被削斷耳墜兒的姑娘,眼中閃過一絲不信與輕蔑,說道:“夫人口中這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是許多人都做不來的呢。”
她們生得相似,穿戴打扮又一模一樣,便是親孃來了,若是不仔細辨認,只怕也分不出來。何況只在進門的時候報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又笑鬧一番變幻了位置。
此刻,竟然叫鳳瑤分辨出她們誰是誰來。若說不是早有準備的刁難,又是什麼呢?
她們就是故意要試探鳳瑤,就是想叫鳳瑤下不來臺。最好惱羞成怒,把她們遣送回公子那裡,她們可不想離開公子。
“這有何難?”鳳瑤微微挑眉,從椅背上起身,伸出手指從左到右挨個點過去,分別叫道:“花蕊、花露、花芯。”
什麼?頓時間,三花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全都不敢置信。
“如何?我說對了嗎?”鳳瑤一隻手肘撐在桌案上,支起臉頰,微微側首看着她們。
“夫人說對了。”花蕊輕聲說道。
花露與花芯,則咬着嘴脣,不肯吭聲。在她們的臉上,滿滿都是不服氣。方纔質問鳳瑤,被削斷一隻耳墜兒的姑娘,就是花芯,只見她擡起頭又道:“如果我們連續變換位置,夫人還能夠猜到,我們就服氣了!”
“看來你們是不信了。”鳳瑤的眼睛裡帶着一絲淡淡的散漫,檀口微張,貌似不經意地道:“這樣吧,我閉上眼睛不看,你們隨意變動位置,若是排好了便叫我。”
說着,果然閉上了眼睛。然後,彷彿想起什麼,又補充一句:“花芯的耳墜兒斷了一隻,不如其他人也都摘了,免得說我鑽空子。”
聞得此言,三花不由得又面面相覷起來。要知道,就連玉無憂第一眼都沒有分辨出她們來,都是叫她們佩戴不同的首飾,才叫得出她們的名字。
帶着對鳳瑤的好奇與不信,三花迅速摘下耳墜兒,然後重新排列了位置。爲了避免鳳瑤聽聲辯位,她們足足轉了十幾圈才停下來:“夫人,可以了。”
鳳瑤睜開眼睛,目光淡淡地掃過去,然後擡起手指,從左到右依次點起名來:“花蕊,花芯,花露。”
三花頓時大驚:“不可能!這不可能!夫人是怎麼辨認出我們來的?”
“就是,我們再排列一回,夫人若是仍舊猜對了,我們就認賭服輸。”花露說道。
鳳瑤卻鬆開支撐臉頰的手肘,站起身來,淡淡地道:“我忙得很,沒時間陪你們玩。”將三張身契往桌上一拍,轉身往臥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