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轉角處，將部長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部長都快哭出來了，“你不是說是個挺溫柔得體的女人嗎，今天一來，就直接拿你來壓別人了，不會惹出什麼事吧，我這工作可是來之不易啊……”
不知道唐少峰跟他說了什麼，部長總算是掛斷了電話。
他對着鏡子拍了拍臉，又變成了高冷部長臉之後，才走出來。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
部長嚇了一大跳，“你怎麼在這裡？”
我擡手指了指門口的標誌，“部長，這是女衛生間。”
部長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他僵硬着身子從我的旁邊走了過去。
我在衛生間門口站了一會兒就回了辦公室。
第一天上班並沒有太重要的事情要做，不過雜事倒是很多，努力將辦公室的人記下來是必要的，之後就去熟悉了一下人事部平時的工作流程。
等我把部長給我的厚厚一摞資料看完，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看了看時間，我收拾好東西，一點加班的意思都沒有，直接繞過辦公室一羣還在埋頭苦幹加班的職員，打算離開。
“副部長。”之前找我麻煩那個眼鏡男又跳了出來。
“有什麼事嗎？”我耐着性子停下來，轉頭看着他。
孫楊。
我飛快地瞟了一眼他的工作牌，名字挺男人的，怎麼就長得這麼奇怪呢。
孫楊從電腦後面站起身來，“請問顧部長是準備走了嗎？”
我一聽他的口氣，就知道這小子又要找我麻煩了，皺了皺眉，我依舊維持着臉上的笑容，“是的，公司不是五點下班嗎，我現在走有什麼問題呢？還是說，有什麼事情是我沒有做好的？”
“副部長今天都做得很好，按照規定，確實到了下班時間，只是副部長，麻煩你看看，辦公室裡面，所有的同事都在加班，就連部長都沒有走，還一直陪着我們，副部長爲什麼要走？”孫楊說着，還指了指四周苦着臉加班的衆人。
並不低的聲音讓辦公室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就連部長的辦公室，也開了一條小縫，不用多想，也知道部長肯定是在門後面偷看了。
我擡眼看了看四周，衆人好奇的目光頓時收了起來，假裝沒有看見我跟孫楊的爭執，噼噼啪啪地敲打着自己面前的鍵盤。
看來都是準備看我怎麼出糗的了。
頓了頓，我勾起了脣角，笑容得體，“孫楊，你當真不知道我爲什麼要走嗎？”
孫楊撇了撇嘴，半個身子都搭在了辦公桌的隔斷上，語氣裡面的輕蔑之意毫不掩飾，“副部長在想什麼，我們這些小員工怎麼知道，該不會又是因爲你是唐總監的女人吧。從道理上來說，你之前有類似的任職經驗，又是唐總的人，還是特意爲了負責二少爺纔來的，我們就算有點小意見，但也沒有什麼。可就憑這些，你連上班都不好好上，剛來就想着偷懶耍滑，讓我們在下面辛辛苦苦幹活的員工們，怎麼服氣啊？”
孫楊的話，猶如細針，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對我的不屑。
辦公室低頭加班的其他人偷偷打量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回到我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開始低頭拿文件。
孫楊得意地笑了出來。
他走了過來，靠在我辦公桌前，“副部長，你可千萬不要以爲，這個頭銜有什麼用，在辦公室，是看資歷的。”
“從你這滿臉的褶子來看，你確實是這辦公室資歷最老的一個了。”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孫楊完全沒有料到我會回嘴，瞪大了眼，氣得就要衝過來。
辦公室裡，有人沒有控制住，偷偷笑了出來。
孫楊一起身，兩手叉腰，怒氣衝衝地盯着衆人，“誰笑的，給我站出來！誰他媽讓你笑的！”
沒有人說話，噼噼啪啪的鍵盤聲又響了起來。
我往後靠着椅子後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望着孫楊，“小姑娘這麼兇不太好吧。”
孫楊氣得臉都綠了，“你說誰是小姑娘！”
“女人才會爲難女人。你見過辦公室哪個大男人爲難過我嗎？”我咧着嘴，似笑非笑。
“我不是爲難，只要你能說出理由，我絕對不攔着你，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孫楊瞪大了眼。
“理由？”我笑了笑，“我沒有理由。上班時間我認認真真上班，部長交待我的事情我也做完了，到了下班時間，我自然是要回家的。”
孫楊擡起手指了指別人，“但是所有人都在加班。”
“別人加班，你就要加班，那別人被男人上，你就要被男人上嗎？”我冷笑出來。
這種話，換做之前我肯定說不出來，但這段時間的經歷讓我知道，一味的忍讓，只會讓別人覺得你好欺負，第一天他只是罵罵你，第二天說不定就要騎到你頭上揍你了。
要想不被人欺負，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要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強大！
孫楊雙脣直抖，整個人都快被怒火點燃。
“再說，他們加班是因爲什麼？不爲別的，就是因爲你蠢！”我沉聲喝道，早晨特意挑選的大紅色口紅讓我的氣勢看上去十分強悍，沒有了從前的柔順。
孫楊一把抓住我的脖子，“你說什麼？”
我低頭看着他的手。
他大概是想到了唐少峰，眼裡閃過一絲驚懼，有些後怕地鬆開了自己的手，可整個人還是站在我面前，一臉要把我給吃了的樣子。
我熟練地從辦公桌上拿出一個文件夾，“啪”的一聲扔到了孫楊身上。
“我說你蠢！你自己好好看看這份文件，一週前和白家的合同，本來順順利利，卻因爲你一己私慾，排擠走了之前負責合同的人，想將別人的勞動成果據爲己有，結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讓這份合同現在即將化爲泡沫，現在辦公室所有人加班，都是爲了你之前乾的這個蠢事，在拼命彌補！你摸着你的良心好好想想，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不處理，卻讓全辦公室的人都爲了你加班，你有資格嗎！”
一字一頓，我一段話說下來，連個喘氣的聲音都沒有。
這個唐少峰曾經告訴我的，在外面的時候，千萬不要讓你看見你的弱點。
你只有表現得十分強大，才能真的強大！
孫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低頭盯着我，呼吸粗重，眼神裡面，半是害怕，半是驚懼。
辦公室所有人的頭都擡了起來。
我不知道爲什麼孫楊到底有什麼深厚的背景，纔在出了這麼大問題的情況下，讓辦公室的人都不敢有絲毫怨言地陪他加班。
孫楊一定不知道我爲什麼剛來就已經把他出問題的這件事瞭解了。
說起來也是偶然。
這麼天天加班，就算表面不敢說，可背地裡少不了議論。
今天在衛生間，我就聽見了有人提及了這件事。
當時我只是稍微記了一下，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結果下班的時候，孫楊自己撞我槍口上了，我正好拿他開刀。
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我這天降之兵，要想在辦公室立足，自然要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
孫楊倒好，連讓我煩惱一下怎麼開始的機會都沒有，就特意跑過來讓我立威。
通過這一次之後，我想，辦公室裡面的員工，對我肯定是又敬又畏。
孫楊在辦公室囂張不已，得罪了不少人，別人礙於他的背景不敢怎麼樣，而我，就是他們依仗的對象。
所以，不管出於什麼考量，之後這些人必然會對我示好。
孫楊氣得話都不會說了。
我重新站了起來，把落在辦公桌上的文件又重新拿了起來，然後，塞到了他的懷裡。
孫楊死死地盯着我。
我湊近了他，“拿着，好好看看，你自己到底有多蠢，才連幾百萬的合同，都差點損失掉。”
孫楊下意識地拿過了文件。
我直起了身子，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去，辦公室裡，一排齊刷刷突然低下去的腦袋。
看來，不管在哪裡，看熱鬧的人永遠不會缺。
將視線落在了孫楊身上，我輕笑着開口，“對了，孫楊，可能你媽媽忘了教你，今天，我要告訴你，作爲一個男人，就算滿臉褶子也沒關係，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以後自己拉了屎，千萬不要忘了自己擦屁股。”
“你！”孫楊握緊了拳頭。
“還有，就算讓別人幫你擦，你也要小心，不要讓別人看上你屁股了。”
孫楊的臉色像調料盤打翻了一樣，好看極了。
聳了聳肩，我轉身踩着高跟鞋離開了辦公室。
冰冷的牆壁泛着冷冷的光。
我握緊了自己的揹包。
我陸清雅會過上更好的生活，這只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步。
從這裡開始，我會讓所有人都看見，我是怎麼樣，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我……不想再仰望着唐少峰。
過去我曾經把所有的希望和未來交付到一個男人手中，期望他能給予我想要的一切。
然而到最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永遠擁有的，只有自己手裡的。
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
要是我早幾年能明白這個道理，也許我和顧楠，就是另外一個結局了，也未可知。
深吸了一口氣，我的腳步輕快起來。
走到公司外，我攔了一輛車，徑直就去了唐少峰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