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中，唐少峰一手綁着繃帶，一手隨意地搭在腿上，似乎一點都沒有聽到顧媽媽的話。
唐少峰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顧媽媽，顧媽媽一把推開我，就朝着沙發衝了過去。
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顧媽媽反應這麼激烈。
我以爲她只是對我有意見。
我連忙衝到顧媽媽後面將她攔腰抱住。
顧媽媽猝不及防，被我攔在了樓梯中間的地方。
她在下面，我在上面，我抱着她有些費力。
“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唐少峰是我的上司，你別激動，小心不要摔下去。”我用兩隻胳膊纔將顧媽媽抱住。
顧媽媽回頭直接劈頭蓋臉地衝我罵了過來，“別叫我媽！你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騷貨，你還想騙我，我看根本不是什麼上司，是上你吧！”
我皺起了眉，“媽……”
“滾開！都怪我當初嚇了眼，你滾開！別碰我！我嫌惡心！”顧媽媽眼睛都因爲生氣而紅了起來，“我兒子對你哪裡不好了，放嘴裡怕化了，擱手上怕摔了，你倒好，揹着我兒子去勾引別的男人！”
“我沒有，媽，我對顧楠是真心的。”我儘量心平氣和地勸道。
視線餘光處，唐少峰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顯然顧媽媽的話讓他十分不滿。
顧媽媽差點一口口水吐在我的臉上，“呸，有膽做要有膽承認啊，肚子裡面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的野種，虧我還專門過來看你，讓顧楠不要虧待你，結果是養了別人的種！”
我眉頭不禁擰了起來。
顧楠說我和唐少峰在一起，我能想到，沒想到他居然惡毒到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承認了！
“賤貨，我看你就是欠操，懷了孕還不安分，還要跑出去勾搭，連孩子的命不要了。顧楠一直忍着你，你卻越來越無法無天。我們顧楠真是命苦啊，碰上你這麼一個蕩婦！”
“沒男人你會死是不是！小夢對我家顧楠多好，就因爲你，受了多少委屈，到現在連個名分都沒有！”
“陸清雅，你都不怕有報應的嗎！”
顧媽媽的話一句句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漸漸將事情理了個大概。
在顧楠給顧媽媽的故事版本里面，我搖身一變，成了忘恩負義只認錢財的蕩婦，我揹着他勾引唐少峰，還有了唐少峰的孩子，最後還把孩子給弄掉了。
而丁思夢是他痛苦萬分時候出現的繞指柔。
我罪該萬死，顧楠卻處處忍讓。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讓我沒有辦法反駁的故事。
畢竟在顧媽媽面前，我現在和唐少峰確確實實的在一起了，孩子沒了，也不可能去驗dna，而且，我和唐少峰究竟什麼時候在一起，顧楠和丁思夢什麼時候在一起，這些事情，皆是無憑無據。
顧媽媽和顧楠親近，自然是相信顧楠的話。
難怪後來丁思夢篤定地告訴我她要和顧楠結婚了。
難怪那天顧媽媽扔垃圾碰上我會這樣侮辱嘲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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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都和唐少峰猜測的大致相同。
顧媽媽的謾罵還在繼續。
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可能一直以來，我都把顧媽媽當成自己的母親來看待，然而現在，我卻在她這裡受了天大的委屈，還不得翻身。
丁思夢站在樓梯的最上面，捂着肚子，慢吞吞地走了下來，“清雅，你以前這麼對顧楠，顧楠都已經不計較了。我們兩個人沒有別的期望，只想兩個人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算我求你，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好嗎？”
丁思夢的話楚楚動人，連我自己聽了都忍不住快要相信，何況顧媽媽。
顧媽媽當即氣得渾身顫抖，臉色發白，“小夢，別跟這種賤人講道理，老子今天不把她趕出去，我就不信了！”
我盯着顧媽媽的臉色，有些擔憂起來。
顧媽媽本來就有心臟病，這種時候，萬一刺激到她，恐怕會出大事。
“媽，你冷靜點，你要是不喜歡我，我走就是了。”我今天來只是想要搞清楚顧楠揹着我搞了什麼鬼，沒有打算跟顧媽媽解釋清楚。
可以說，從知道顧楠說了什麼開始，我就已經放棄和顧媽媽解釋清楚了。
我和唐少峰現在在一起，以後也會在一起。
這件事情毋庸置疑，我若是要跟顧媽媽解釋清楚，那恐怕要顧楠自己親口承認了。
“不許叫我媽！不要臉的賤人！”顧媽媽越罵越激動。
唐少峰有些聽不下去了，他直接站起身來，“小雅是什麼樣的人，還輪不到你來評價。她待你親近，你卻不肯相信她。你本就不配得到她的信任。”
“少峰。”我有些責備地瞪了唐少峰一眼，我知道唐少峰是爲我不平，可是，他不知道顧媽媽有心臟病，我不想刺激她。
唐少峰平靜的一句話，卻像是一顆巨石，落在了湖水中間，激起千萬層浪。
顧媽媽猛地轉頭看向他，嘴脣一直抖索，看起來是氣到了極點。
在他看來，唐少峰跟我在一起，出現在這個房間，已經是很噁心了，現在竟然還不要臉的幫着我說話。
顧媽媽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我連忙一手在她胸口輕撫着，“別激動，你別激動，我馬上就走……”
“滾！”顧媽媽一巴掌推開我，她想要說什麼，卻突然一哽，整個人上半身都是僵了一下。
臉上的表情似乎都凝固了。
我一見不對勁，連忙擡手。
顧媽媽直接暈了過去，朝着樓梯下面倒去。
我手忙腳亂地攔腰抱住了她，沒有讓她摔下去。
我抱着顧媽媽朝樓上走去。
丁思夢還傻愣愣地站在樓梯口。
我有些焦急地衝她吼道，“你還愣着做什麼，去媽房間拿藥啊！”
丁思夢有些怔怔地看着我。
我見她沒有反應，有些焦急地把顧媽媽塞到了她懷裡，打算一個人衝到上面去拿藥。
等我翻到藥回來，丁思夢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顧媽媽在她懷裡，不省人事的樣子。
“把媽給我，我給她吃藥。”我朝着丁思夢走去。
丁思夢像是終於聽到了我的話一樣，擡起頭來，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丁思夢那一刻的神情，有些扭曲，帶着一種莫名的興奮。
這個時候，我不知道她怎麼還能興奮起來，可偏偏我就看到她笑了出來。
這種感覺，彷彿是站在懸崖就快墜下去的時候，還哈哈大笑的那種詭異，我後背不由自主地就冒了一層的冷汗。
可我心裡關心着顧媽媽的安危，想讓她早點吃了藥，然後送她去醫院，所以也沒有細想。
我根本沒有料到，就是這一個沒有細想，讓我付出了悔不當初的代價。
丁思夢將顧媽媽抱得緊了一些，含着笑，眼神明亮得可怕，“陸清雅，你比不過我的，你永遠都比不過我的。”
“什麼？”我愣了一下。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會爲了顧楠，做到什麼程度。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要得到顧楠！”丁思夢笑得很深。
我心裡一緊，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突然侵襲而來。
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抓住了我的心臟一樣。
不等我多想，就聽見唐少峰的聲音帶着罕有的焦急從客廳傳來，“小雅，攔住她！”
攔住？
我怔了怔，可能是唐少峰的語氣太過迫切，我下意識地就朝着丁思夢衝過去要抱住她。
丁思夢卻是冷笑一聲。
我驀然明白過來她要做什麼了！
“不要！”我聲音都害怕得變了調，直接從半空躍過去要撲倒丁思夢，丁思夢卻是直接閃身避開了我。
我撲倒在了地上。
丁思夢臉上的笑意更濃。
我張大了嘴，“別，顧楠是你的，是你的——”
“已經晚了。”丁思夢淡淡地道，話音剛落，她面色一擰，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力將暈過去毫無反抗之力的顧媽媽從樓梯最上面推了下去。
“不——”
我站起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不等站穩，我就從樓梯那裡跌跌撞撞地朝着顧媽媽追了過去。
可是顧媽媽是直接滾下去的，我就算是跑，也沒有她那麼快。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顧媽媽滾到樓梯最下面，頭重重地撞在了樓梯的扶手上。
血，從顧媽媽的頭下蔓延開來。
我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猩紅的血跡，幾乎再也看不清別的任何東西了。
唐少峰衝了過來，一把將我抱住，“你先回車上，什麼都不要管，一切有我，不會有事的。”
“不……不……媽……媽……”我都快聽不出自己的聲音，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撕裂一樣疼。
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顧媽媽也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了。
我掙扎着要去看顧媽媽。
唐少峰直接用一隻手將我按住，一手去探了一下顧媽媽的鼻息。
我緊張得看着他，張了張口，想問顧媽媽怎麼樣了，卻一個字的音都發不出來。
唐少峰的表情有些古怪。
我心下一寒，就要掙開他。
丁思夢卻衝了下來，一巴掌抽到我臉上，“陸清雅，你這個毒婦，顧媽媽對你這麼好，你明知她有心臟病，還跑過來刺激她！”
我聽到一聲很重的巴掌聲，可是，我的臉卻不怎麼痛。
我覺得我整個人上半身都在發麻，什麼感覺都沒有。
丁思夢一臉焦急地撥着急救電話。
唐少峰將我抱了起來，“我們先回去。”
“不，不，我不回去，我要去看看她，唐少峰，你放開我，你讓我看看她怎麼樣了啊……”
深沉的夜色中，我聽見自己絕望的聲音，盤旋在上空，許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