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一個字，我的聲音卻是顫抖得不成樣子。
我以爲我可以平靜地走進去，看看顧媽媽，然後跟她把事情解釋清楚。
她如果相信我，自然是好。
若是不信，我做了我能做的所有，其他事情，我也是問心無愧了。
只是，在看到顧媽媽睜開眼睛看過來的那一刻，我終於是明白，我是不可能輕輕鬆鬆就放下跟她的感情的。
這幾年的相處，我已經將她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顧媽媽聽到我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朝着看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剛睡醒的緣故，顧媽媽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渙散。
我卻覺得心裡一緊。
下意識地反手關上門，我朝着顧媽媽走了過去。
顧媽媽的眼神漸漸落在了我身上，她張了張嘴，聲音沙啞，“清雅？”
疲憊的聲音讓我的眼淚忍不住開始在眼眶打轉了。
我都快要記不得到底有多久了，我沒有聽見顧媽媽這樣慈愛地叫着我的名字。
在我和顧楠出事之前，顧媽媽總是愛拉着我的手，清雅清雅地叫着我。
一聲聲，歡喜而慈愛。
我幾乎是怔在了顧媽媽的牀邊。
顧媽媽看我沒有動靜，艱難地擡起手來，要來抓住我的。
我伸出手去握着她的，“媽。”
顧媽媽嘴脣有些顫抖，她拉着我，坐到了她的牀邊，“清雅，這段時間，讓你受苦了。”
我連忙搖頭，用手胡亂在眼前抹了抹，“媽，我沒事。你身體好些了沒有，對不起，讓你傷心了。我應該早點來看你的，可是剛好出差了一段時間。”
我把水果放在了顧媽媽的牀頭。
顧媽媽看都不看水果一眼，只是一動不動地望着我，像是怕只要一眨眼，我就不見了似的。
“我這是老毛病，沒得治了，不關你的事，是我誤會了你，清雅，是媽誤會你了，傻孩子，你怎麼不跟媽說清楚呢，和我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嗎？”顧媽媽責備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顧媽媽抓着手，腦子裡面有些發懵。
誤會？
顧媽媽怎麼突然一下子覺得和我之間是誤會了。
我本來是要來和顧媽媽解釋的，可顧媽媽怎麼就已經相信我了。
是誰跟她說的。
唐少峰嗎？
可是，要是是唐少峰說的，顧媽媽不可能會相信啊，之前她對我和對唐少峰的態度，我不是沒見到過，根本就沒有給一絲一毫的解釋機會。
更何況這段時間唐少峰都和我在一起，他要是做了什麼，我肯定是知道的。
只是除了唐少峰的話，還會有誰呢？
心思一轉，我咬着下脣，有些難受地看着顧媽媽，“我，我還以爲再也跟你解釋不清了，媽，我前段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了。我……我真的以爲你再也不會相信我了。”
顧媽媽見我委屈的樣子，連忙抓着我的手坐起身來，緊緊拽住了我的胳膊，怕我跑了一樣。
“清雅，是我不好，是我誤會了。小夢已經跟我說了，都是誤會。你和那個唐什麼的，什麼都沒有，只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只是你們走得太近，顧楠誤會了。”顧媽媽連忙解釋着。
我聽着她的話，心卻沉了下來。
丁思夢這是鬧什麼？
她之所以讓我來醫院，就是爲了讓我知道顧媽媽已經不再誤會我和唐少峰的關係了嗎？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以後和唐少峰就不能在一起了？
不然我又該用什麼樣的理由面對顧媽媽！
顧媽媽見我不說話，以爲我還在難受，摸着我的手，嘆了一口氣，“顧楠性子急，他誤會了你，你別生氣。這件事過去，你們還是要好好過日子。你也彆氣小夢，她只是顧楠想要氣氣你，故意演戲而已。”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啊，清雅。”
顧媽媽的話，輕輕緩緩，卻如同針一樣紮在我的心上。
我隱隱猜測到了丁思夢的意圖。
她想要我跟唐少峰不能再在一起。
我和唐少峰之間的關係，讓顧楠起了疑心，繼而我跟他越走越遠。
顧楠氣不過，就找了丁思夢，一起演戲騙我。
而現在顧楠知道了是誤會了我，想要跟我重新開始。
丁思夢把事情完全給扭曲，歪造，我若是想要得到顧媽媽的原諒，這無疑是最簡單的。
可是，我已經不能和顧楠在一起了。
搖了搖頭，我把手從顧媽媽的手心裡面緩緩抽了出來，“媽，我跟顧楠……已經回不去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別也輕易聽信他人的話。”
顧媽媽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她喘着粗氣盯着我，手上的力氣也大了起來，“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對不對，清雅，我們家顧楠不能沒有你啊。”
“不是，媽，我很喜歡你，可是，我和顧楠之間真的是出了無法挽回的事情，我現在沒有辦法跟他在一起了。”我被顧媽媽抓得生疼。
顧媽媽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要將自己平靜下來，“算我求你，顧楠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等等他，他會改的，他肯定會改的，你給他一點機會，好不好，清雅？”
“媽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事情，只是你不要就這樣放棄我們家顧楠，他是愛你的啊，就算他做了什麼讓你傷心的事，可他是愛你的啊，你怎麼就忍心離開顧楠，離開我呢？”
“清雅，你再想想好不好。”
顧媽媽一聲聲地懇求讓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知道要怎麼跟顧媽媽解釋顧楠出軌的事情，顧楠在她心裡，永遠都是乖巧，聽話的。
顧媽媽不會相信顧楠出軌在先。
我咬緊了下脣。
顧媽媽渾濁的眼睛溼潤起來。
我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脣。
我和顧楠在一起的時候，顧媽媽對我特別好，總是打電話給我，問顧楠有沒有欺負我，最近胖了還是瘦了，和顧楠一起出來剛工作，錢夠不夠用，有沒有被人欺負……
有的時候，顧媽媽對我的關心，比對顧楠還要多。
然而現在，卻是因爲我，她躺在這裡，難受得嘴脣顫抖，兩眼溼潤。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犯病的關係，顧媽媽現在的呼吸都顯得不是很正常。
她粗重地喘着氣，喉嚨裡面全都是渾濁的聲音，咕嚕咕嚕的，聽起來似乎很是費力的樣子。
我差點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覺得有些害怕，我媽死之前也是這樣，呼吸都十分費力。
黑暗中，夜色一點點的在房間裡面蔓延開來。
顧媽媽懇求地望着我。
在她看來，顧楠只是任性了一點，脾氣壞了一點，可本質還是好的，他還是愛我的。
我只要耐心一點，顧楠就會慢慢改正的。
我和顧楠是還有未來的。
可是顧媽媽不知道的是，顧楠早就在她不在的日子裡面，漸漸成長成了一個她所陌生的人了。
在我第一次意識到顧楠陌生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顧楠之間，徹底結束了。
“清雅……”顧媽媽流着淚咕噥着，“求求你，不要離開顧楠了，我們不能沒有你啊……”
低聲的懇求，重重地壓在我的心上。
“媽，對不起，我不能……”我咬着牙想去握着顧媽媽因爲生病而有些瘦骨嶙峋的手，卻被她一把用力地甩開。
我的手撲了個空，難受地蜷縮起來，抓着空蕩蕩的冷空氣。
別開了臉，我飛快地收起難受的情緒，從旁邊拿起水杯，倒了一杯水，“媽，先吃藥吧。”
顧媽媽的心臟病讓她每天都必須按時吃藥。
顧媽媽看都不去看我手裡的水杯，更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只是懨懨地道，“不用吃了，我活着幹嘛呢，吃了也是白費，我這種人，不如早點死了算了。我知道你生氣我之前誤會你，不想和顧楠和好，我死了，你就不會恨我了。”
“媽，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沒有恨你。我和顧楠不能在一起，是因爲別的原因。”我看着顧媽媽這樣，心裡難受得不行，“先吃藥吧，好嗎？”
顧媽媽沒有出聲，固執地將頭偏向另一側，不去看我送到她嘴邊的水杯和藥。
“我不知道除了我，還有什麼原因能讓你和顧楠分手的？”
顧媽媽的語氣十分僵硬，她本來就是一個性子硬的人，剛纔軟下來和我說了這麼多，早就是她將自己放到了最低了。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最後只是搖了搖頭，“以後我會跟你解釋的，好嗎，你先吃藥。”
現在這個狀態，我跟顧媽媽就算說了顧楠出軌在先，她一直被欺騙了，顧媽媽也不可能相信我的。
“我不吃，你就是在恨我，我打了你幾巴掌，你都打回來，我不還手，但是你不要因爲我，不要顧楠。”顧媽媽的呼吸又急促起來，聲音都帶着不受控制的顫抖，“顧家，顧家就只有顧楠這麼一個兒子，他不能沒有你啊……清雅……你不能這麼殘忍……你……”
顧媽媽說着說着，一口氣突然上不來。
我看她直翻白眼，連忙過去給她順了順氣，然後把藥給她吃了，輕輕地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胸口。
“媽，你別急，有什麼事，等你好起來了再說，你不要急，你現在好點了嗎，媽……”
顧媽媽吃了藥，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我給她順着胸口，突然就哭了出來，“清雅啊，你是不是覺得媽很壞，媽在逼你啊……”
第九十二章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搖着頭。
“媽也不想這樣的，只是你們都還年輕，我怕你們做錯了什麼事，會後悔一輩子。人活着，有什麼事情，不是忍忍就過去了呢。媽不糊塗，有的事情，你們不說，可是媽清楚——”
顧媽媽一面說着，一面抖抖索索的從懷裡翻着什麼東西，最後拿出了一個紅色的錢袋子。
“你們寄回來的錢，我都捨不得花，顧楠還小，不懂得考慮，你們結婚，連婚禮都沒有，媽就想着，把這錢給你們辦個婚禮，讓你風風光光地進我們顧家。”
“清雅啊，媽知道你的難處，媽知道啊，媽不想逼你的，可是媽也是沒有辦法，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啊……”顧媽媽將錢袋塞到我的手中，哭得像是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