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面色微白:“那,那可有旁的法子……”
“沒有!不僅僅有毒氣,而且裡頭的毒物更是數之不盡,涼王到底是千古一帝,底下的陵墓雖瞧着入口小,可是底下卻足有兩個涼州城那麼大,這也是爲什麼皇城在長安,而不是涼州城的原因之一,姐,算我求求你了,你別進去,你想要什麼我便去給你找!若是到時候沒了性命,可就真真得不償失了,這命都丟了,還有什麼啊!”
蘇鳳錦垂眸,掃了眼那墓穴的穴口,這個穴口極小,只容得兩個人爬進去,至於裡頭是什麼樣的景緻卻是不知的,只瞧着裡頭幽暗的很,陽光落不進去。
“富貴,我……我要找一株藥草,聽聞那藥草可令枯骨生肉,十分稀罕……”
肖富貴嘆了嘆氣,摸了摸蘇鳳錦的發:“姐姐,你不必如此待他上心,他受的那點子傷,想來躺個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實在犯不着你這般設險,再說,裡頭的環境原就古怪,那株草藥指不定已經枯萎了,不值當的,同我回去吧。”
蘇鳳錦盯着那洞口,咬了咬牙:“那,什麼時候封?”
“越快越好,那位先生已經在路上了,且再等個兩三日即可。”肖富貴捏起地上的土又細瞧了瞧。
蘇鳳錦就着肖富貴的手站了起來,卻見趙阮誠遠遠的走了過來,肖富貴笑盈盈道:“姐姐,你先前既說戰青城不是我姐夫了,那這個可是?”
“不得胡言,我先回去了。”蘇鳳錦垂眸,緊了緊包袱同趙阮誠擦身而過。
趙阮誠瞧着蘇鳳錦的背影狐疑道:“她拎着包袱是要做什麼?”
“你多派些人守着點,別讓她再靠近這裡。”肖富貴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膿包了,如今的他身形抽長,氣度越發的凌厲,正是年少春衫薄,倚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年紀,所謂意氣風發年少輕狂這幾個字,是再適合不過了。
趙阮誠眸色微幽:“你是說,她想入陵墓?”
“可不是,虧得我發現的快,如果若不然她便鑽進去了,那裡頭盡是些死人枯骨,你可要瞧緊了她。”
趙阮誠卻另有所思:“好。”
蘇鳳錦遠遠的掃了眼正在商議什麼的二人,暗自想着,這趙阮誠他們定不會再讓她靠近了,她就只能再想旁的法子了。
她一回那縣衙便聽得秀桃瞧着她冷笑:“呦,我還當你這是不樂意幹了,要捲包袱走人了呢,怎麼,你這會兒倒又折了回來。”
趙舍低斥秀桃:“去幹活去。”
秀桃白了眼蘇鳳錦:“左不過就是個想爬上大人牀的女人,哼,勾爺勾不着,昨兒三更半夜的便去了肖大人那處,趙舍,也就你瞧着她這張可憐兮兮的臉多瞧兩眼罷了。”
趙舍急得一頭大汗,這秀桃是不知道蘇鳳錦是誰啊,若是知道了,怕是一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了。
趙阮誠打外頭進來,掃了眼秀桃,淡道:“趙舍,將這女人給我丟出縣衙。我趙阮誠用不起不識人的奴婢。”
這秀桃終於慌了神:“大人,大人別趕秀桃走,秀桃跟了大人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這個女人她哪裡好,大人要這樣維護她,是不是她又給大人下了什麼狐媚子的術法,大人,你看看秀桃啊,秀桃也愛了您這麼多年,秀桃別無所願,只望能長久的陪在大人的身旁。”
趙阮誠站在蘇鳳錦的身旁,溫聲道:“我趙阮誠的妻子,這一輩子都只有蘇鳳錦一人。”
秀桃面色微僵:“她……她是蘇鳳錦?可是她這膚色……她瞧着同蘇鳳錦……那蘇鳳錦原也是個賤人,是個蕩婦,她與大人才大婚多久,便同人有染……”
趙阮誠眸色微寒,掃了眼趙舍。
趙舍朝着秀桃便是一巴掌:“放肆,少爺的事,何時輪到你來開這個口了!”
秀桃被打得有些懵,不曾注意到趙舍的眼神,只傷心欲絕的哭得撕心裂肺:“大人,你便要如此狠心嗎?”
趙阮誠待蘇鳳錦極其禮到:“鳳錦,你原就是我的妻,自當同我住在一處,不過,我瞧着你如今也是不願意的,便另闢了一間房,你暫且在那兒住下,待有新的知府來這兒接任了,你便同我一道回長安去。”
蘇鳳錦將包袱擱在小牀上,淡道:“不必了,我住這兒甚好,再者,我也不是你的夫人,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雲繡坊裡頭看看那份休書,上面明確的寫着的那些話,可要我背出來?”
趙阮誠心下微動,握了蘇鳳錦的手:“你心裡定是還有我的是不是?你竟連休書的內容都背得那樣清楚,鳳錦,先前原是我不好,如今我定會補償你的。”
蘇鳳錦猛的抽了手,語氣十分冷淡:“趙大人多慮了,我蘇鳳錦同趙大人早已經一刀兩斷,如今不過是途經小地,呆了幾日罷了。”
“鳳錦,那休書不作數的,你我只是和離罷了,我又不曾真的休你,只要你願意,我便什麼也不管不顧了,我去擡八擡大轎再來迎你進門可好?再不然,你看你想如何?我都應你。”趙阮誠的心裡開出了一朵小小的花來,關於蘇鳳錦的一切,他原都是記得的,只是到底是他欠了蘇鳳錦那麼多,如今他原以爲早已經回不了頭了,蘇鳳錦卻又無意中給了他幾分希冀。
“是,我曾經被你休棄回了蘇府的時候成日的念着那休書,我是放不下你,可是我想放下了,便成日的背那和離書,趙大人,如今你我早已經陌路了,你又何苦再回來,我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蘇鳳錦了,這個人,這個心都不是了,你放過我吧。”蘇鳳錦當初被趙阮誠休棄之後回了蘇府。
在蘇府的那段日子,是蘇鳳錦的惡夢,她每天都在背和離書,每天都在被蘇府的人欺負,嘲笑,甚至於毆打,她奶孃每每瞧着那份休書總是嘆氣,道是她這樣好的一個姑娘,怎的就被人冤枉了,看吧,親近她的,自是信她的,而趙阮誠,二話不說便給了她一旨休書,將她直接趕出了趙府,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曾給過她。
而如今,趙阮誠卻又這般小心翼翼的靠近,先前最痛苦的時候他不在,先前的那些痛苦原也是他給的,如今便是再好又如何,那些苦楚到底不會消失,只會印在心裡,再也無法抹去。
同戰青城在一起之後,蘇鳳錦才明白,兩個相愛的人在一塊兒,要麼便是暖透人心,要不便是冤家似的折騰,從來不會如她與趙阮誠那般,相敬如賓。
趙阮誠一時竟不知說什麼,站在原地,瞧着這個消瘦單薄的人有些恍然,他原以爲他可以將蘇鳳錦這層堅硬的殼磨去,磨得只剩下了柔軟的內裡,他這一生便也滿足了,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如今越發堅韌的蘇鳳錦,原都是因着他而變的。
“鳳錦,你若願意,回長安之後我便向今上辭官,同你一道歸隱山林,或者,你想去哪裡都好,我都陪着你去,孩子……我也會將他視作親子一般對待,鳳錦,先前原是我不好,是我聽信了那些人的話,我原是太愛你了,所以纔會那般失望,如今你重新來到我身旁,這便是上天給的一個機會,你信我,我再不會負你……”
趙阮誠緊盯着蘇鳳錦,雙眸裡溢滿了溫脈,這視線同戰青城也是有差別的,戰青城雖有時候粗聲粗氣又兇巴巴的,可是眼底卻中熾熱而虔誠的,並不會似趙阮誠這般,帶着小心翼翼的刻意。
“回不去了,我如今……我如今已經回不去了,趙大人,請回吧。”蘇鳳錦來到門口,下了逐客令。
趙阮誠目光溫脈的凝着她:“鳳錦,只要你願意,便是回的去的!那日在趙府,他竟願意爲了你闖那天羅地網,鳳錦,你是不是愛上他了?你這般輕易便愛上他了,是不是也能再輕易愛上我?還是說你當初嫁予我,卻又不是愛我,所以如今才能待戰青城那般上心?他哪裡比我好?竟值得你將那些誓言都拋棄。”
蘇鳳錦在趙阮誠陰沉的視線裡退了一步,伸了手去關門。
趙阮誠按着那門扉,儒雅的氣質顯得有些瘋狂:“鳳錦,我不着急的,你我來日方長,待回了長安城,我便辭官,同你一道四海雲海,你想去哪裡我都陪着你一道去。”
蘇鳳錦砰的一聲便關了門,她那冷清的嗓音同戰青城越發的相像:“趙大人,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如今的蘇鳳錦心裡,已經沒有半分趙阮誠這個前夫的位置了。
如同當初趙阮誠休棄了她的時候,是那般的果決,她揹着挽珠去求趙阮誠的時候,他亦是那般的絕決,如今這一切,早在那些點點滴滴裡拼不回去了。
趙阮誠站在門口,凝着映在門口的影子,輕嘆了嘆氣。
暖春的夜裡桃花香氣襲人,趙阮誠衣着單薄,風習習而柳斜斜,一縷半圓的月掛於梢頭,拉扯着趙阮誠心裡頭的傷。
蘇鳳錦坐在牀邊,見那門邊的影子走了,她纔開始迅速收拾東西,這屋子裡頭的剪子,匕首,蠟燭一類的東西她盡數收進了報復裡頭。
後又扛着包袱偷偷去廚房裡尋了些鍋巴牛肉乾一類的乾糧,再拿了個水囊裝了一袋子水,順手抄了個鏟子便踩着月色偷偷出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