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二叔二嬸執意如此那便如了二位的意吧!二叔二嬸別忘了今天的話!我桑于飛發誓,從此再不進你們家的門!”桑于飛團團作揖道:“衆位鄉鄰可都看見了!非是于飛不孝,二叔二嬸實在欺人太甚!”
“你什麼話你!”桑平涼和李氏一刻也等不得,拉拽着桑于飛就朝里正家去。
桑平涼突然停下腳步,朝桑弘等冷漠瞟了一眼,說道:“你們家也就只有婉娘是個好的!只有婉娘那孩子招人疼,你們,哼!”
聽了這話桑弘、桑于飛的心是徹徹底底的涼了下來了。是啊,婉娘嫁了好人家,二叔當然不會不認她的,可哪怕是她的親哥哥,他眼睛裡也是看不上的!
做人竟可趨炎附勢、恬不知恥到這種地步!
“好!”桑弘苦笑道:“既然如此,索性咱們兩房做個徹底的了斷吧!從今往後,再無半點牽連!二叔二嬸以後莫要再教訓我們了!”
連桑弘都能說出這種話來,着實令衆人嘆息。
“那最好不過!我也懶得再替你們操心,好心沒好報!”桑平涼冷哼一聲,片刻又說道:“從今往後,你們大房我只認婉娘一個侄女兒!只有婉娘那孩子值得人心疼!”
衆鄉鄰原本還想勸勸,聽了這話也不覺不齒。
“婉娘那孩子值得心疼?”以前婉娘在家時也沒見他們怎麼心疼過,對她的婚約說三道四倒是有。說得最多“總有一天被時家拋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妄想嫁入時家那樣的人家”這類話的就是這個李氏了!
衆人不禁心道桑家老二兩口子真不是個人,如今兩房斷了關係也好,將來各過各的,也省得聽他那些閒言碎語,沒準去了晦氣還能早日發達起來呢。於是一齊擁着桑家兩房人去找里正。
桑平涼、李氏爲了表示自己的決心,板着臉昂首闊步走在前邊,桑弘兄弟倆並方氏慢慢在後。一家兩房決裂如此,這種天大的熱鬧誰不愛看?還沒到里正家,幾乎全村知曉消息的人都跟在了後邊。那後來不知緣由的少不得詢問先來的人,於是先來的便精神抖擻的負起爲後人解惑的責任,雙方便又嘆息一回。
“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快點吧!”桑平涼站住腳回頭冷冷喝道。
“我說二叔啊,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方氏笑道:“好歹是一家人,二叔做初一可別怪我們做十五!”
“你這刁婦少來!”李氏哼道:“這些年被你們拖累得還不夠?還想怎樣!告訴你,到了這個地兒你們想後悔也不行了!”
“大嫂別說了,”桑于飛淡淡道:“此事就依了二叔二嬸吧!我桑于飛從今之後絕不會再跟二房有半絲牽連!”
“那最好!”桑平涼冷笑道:“跟你爹一樣,冥頑不靈,自以爲是!哼,舉人老爺是那麼好中的?你要是能中我也能成聖人了!”說完擡腳就走,不停催促。
早有好事者先飛跑先趕過去,敲開了里正家的門,跟里正將事情說了一遍。
“這不是胡鬧嗎!桑家老二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做這麼沒譜的事兒!”里正聽畢不禁皺眉,長嘆了一聲。
在他看來桑平涼雖然不靠譜,可畢竟是桑家唯一的長輩啊,他覺得家裡有個長輩,無論怎樣都是件好事,碰上大事了能有個拿主意、做主的人,跟旁人起什麼糾紛了,由長輩出面調和總比自己說道要好得多。
他是一片好心爲桑弘兄弟着想。
里正這裡正皺眉埋怨着,那邊桑平涼等衆人已經熙熙攘攘的來了。
桑平涼不等人說先搶着跟里正說了來意,口口聲聲指責桑于飛兄弟倆不孝,說爲了避免將來被他們氣死還不如今日絕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別礙着誰!
里正當然知道桑家兄弟的品行,更知道桑平涼添油加醋的本事,聞言暗歎,忍不住勸起桑平涼來,“我看這樣,讓他們兄弟倆給你道個歉陪個不是,這事就算過去了!好歹是一家人,他們家又沒個能主事做主的長輩,你可是他們的親叔叔啊,就當可憐可憐他們吧,何必同晚輩斤斤計較呢?”
里正一番話既是勸桑平涼又是暗示提醒桑弘兄弟倆,說着便向桑弘使眼色讓他就坡下驢主動道個歉,他道歉了桑于飛自然也只有照做,然後他和衆鄉鄰們幫着一塊和稀泥勸一勸,這事就算過去了。
若在往日桑弘根本不等鬧到里正這兒早息事寧人道歉了,可爲了弟弟的前程,而且二叔的行爲的確教人寒心,回想昔日種種,他覺得還是算了吧,這樣的長輩,沒有就沒有罷了!因此對里正的眼色只裝作沒看見。
桑平涼見里正這麼說顯然是彰顯自己極重要的地位,他心裡越發得了意,眼角挑的老高斜了桑弘兄弟倆一眼,心中主意一轉,便傲然哼道:“讓我原諒他們也可以,他們得拿出誠意來!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發誓今後再也不會頂撞我!還有于飛,乖乖的回來種地,別再想那有的沒的,再給我封兩百兩銀子,我就不跟他們計較!”
衆人聽畢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又是磕頭又是發誓,還要二百兩銀子!他的胃口還真不小!
里正也哭笑不得,沒想到桑平涼竟然這麼不靠譜。
“他們好歹是你的親侄子,我看道個歉也就行了!老弟啊,你家裡兩個女兒將來也得有個孃家哥哥撐腰呢!”里正便又勸道。也是提醒他,你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將來送終還得靠侄子呢!女兒女婿畢竟是別人家的人,哪兒有自己的親侄兒靠得住?
桑平涼聽了這話卻忍不住心下大起警惕,暗暗道:不好!這關係還是斬斷了爲妙,不然將來這兄弟倆豈不惦記我的財產?
一想到將來自己的兩個女兒出嫁後家裡沒人,自己百年之後,家中財產、房子、田地少不得都歸了兩個侄子,桑平涼頓時肉痛起來,也暗暗的做了決定。
“多謝里正好意,我們家的事我心裡有數,就不勞里正操心了!還請里正做主,立下斷絕關係的文書吧!”桑平涼拱了拱手說道。
方氏也忍不住搶嘴說道:“二弟念不唸書都是我們在供,我們都沒說什麼二叔您操什麼心呀!哦,您不會是害怕將來二弟中了舉人、狀元、做了大官,我們大房出息了,你嫉妒吧!”
“你這刁婦滿嘴胡說什麼!”桑平涼被點中心底那一點小隱私頓時惱羞得跳起來,瞪眼將方氏呵斥了一頓,趁機忿忿向里正道:“您看見了?他們有多不孝!竟敢這麼對我一個長輩說話!今天您非給我做主不可!”
此風不可長,里正便皺眉訓斥方氏:“方氏,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道歉!桑弘,管教好你媳婦!”
“是,小婦人沒見識胡言亂語,里正莫怪!”不等丈夫開口方氏連忙服軟,又笑嘻嘻向桑平涼鞠了一躬,“二叔呀,侄媳婦不懂事,衝撞了您老,把您老給氣壞了,是侄媳婦的不是,您別計較,請您原諒!”
明明是道歉,可桑平涼聽了那火氣非但沒有消退下去,反而更加挑的老高,不由哼道:“無知蠢婦!同你計較還跌了我的身份呢!好,今天我桑平涼就把話撂在這兒,桑于飛將來哪怕當了宰相,我桑平涼也絕不攀附半分!哼,你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方氏笑笑不語,默默的退到了桑弘身後。
“里正,這事您快些做主吧!就算他們給我磕頭賠罪、給我銀子,我也不會再原諒他們!我還想多活幾年不被活活氣死呢!”桑平涼氣呼呼道。
里正見桑弘兄弟倆沒有絲毫挽回的意思,心道也罷,人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我又何必多事?再想想平日裡桑平涼兩口子對親侄兒的所作所爲,不覺又想,也許是我迂腐了,若果真斷絕了關係,只怕桑家兄弟還能少些煩惱好好過日子!
“好吧!既然你們信任我,那麼我就給你們做這個主!隨我進屋吧,我這就寫文書。”里正終於點頭。
“哎,多謝您了!”桑平涼瞪了桑弘兄弟倆一眼,搶先跟在里正身後進去。
一時文書立好,里正唸了一遍,又最後問了他們雙方一遍是否再考慮考慮?桑平涼毫不猶豫按了指印,“沒有什麼好考慮的了,多謝里正!”
桑弘和桑于飛也相繼按了手印,一式兩份,雙方各執一份。
桑平涼將那薄薄的紙頁夾在手指中抖了抖,朝桑弘兄弟道:“瞧清楚了,從今兒起,我可不是你們二叔了!我們家的東西別惦記着,啊!”
桑弘、桑于飛面面相覷,簡直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惦記他家的東西?他們什麼時候惦記他家的東西了?
“二叔放心——”
桑于飛剛要說話,就被桑平涼“哎”的一聲打斷,冷冷譏諷道:“別叫我二叔,我桑平涼可沒有你這麼個大才子侄兒,叫桑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