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婉如不知道蘇絳脣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還是笑着對蘇絳脣道：“多謝你提點，要不然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管蘇絳脣的話有用還是沒有用，終歸自己也盡了心，日後真有什麼波折，自己這個做嫂子的，也問心無愧。
章婉如將這件事擱置到一邊，開始和蘇絳脣說起兒女經。蘇絳脣在旁傾聽，時不時指點章婉如育兒的一些心得。
沒有一會兒，就到了午膳時間，蘇絳脣留了章婉如吃午膳，然後送她走。
慧雲一時無語。
主持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若是我說你和佛門無緣，你也想剃度嗎？”
到了主持的房裡，慧雲盤腿坐在蒲團上，屏聲靜氣等着主持開口。
過幾日，宮中傳出魏貴妃有孕，皇帝大喜，賜了不少東西給魏家。
主持聽了慧雲的話，重重嘆息道：“你被紅塵的孽緣纏住，即使身在佛門，心也在紅塵。不是我不肯留你，而是繼續留你在此，也是蹉跎你的青春。趁着你年華未老，你還是回到紅塵之中。”
主持什麼話也沒有說，先是翻開經書誦讀起來，等她讀完了一卷，才擡眸看着眼前的慧雲。
慧雲擡眸，斬釘截鐵道：“那爲什麼我不能剃度？”
“我可以給你剃度，也可以給你一個容身之所。”主持語重心長道，“但我這樣做，就是害你。我爲當年的魯莽，用一輩子的青春來做懲罰，難道你也走我的老路嗎？”
主持見慧雲有點領悟了，點了點頭，“世人以爲佛門是清淨地，躲在這裡，就能找到安寧。事實上，如果一個人的心始終無法安寧，躲在何處又有什麼分別嗎？神佛渡人，不過是將人引到善的對岸去，卻不能化解人的苦痛悲喜。所謂的苦也好，悲也罷了，都是自我的修建的牢籠。你遲遲不肯出來，神佛如何引你到對岸去？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不想回頭，何處會有你的岸邊？”
九俗顧顧梅顧四。“那其他師姐妹……”慧雲問起其他的尼姑。
慧雲聽着主持的話，喃喃道：“會做嗎？我後悔了嗎？”想起景王那段時間的暴戾，想起無辜慘死的孩子，想起死在玄桐道術下的人，再想到，若是自己沒有殺掉景王，景王真的舉兵造反，天下黎民百姓跟着遭殃。
慧雲愣住了，似乎無法消化主持這番話的意思。
主持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牢籠，你困在自己的牢籠裡頭不肯出來，如何信佛，如何供奉佛？”
慧雲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笑，“想，不知道師傅什麼時候有空替我剃度？”
慧雲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低聲道：“是不是徒兒做錯了什麼事情？”
“慧雲，你得跟着你的心走，而不是將自己的心藏起來。”主持見慧雲一片迷茫，好心點撥她幾句，“你來這裡之後，曾經對我說，你說你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良心難安。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想問你，你後悔過自己做那件事？若是上天再給了你一次機會選擇，你還會做嗎？”
主持定定望着她兩眼，最後，她輕聲道：“你跟我來吧。”
主持見她面露疑惑，繼續解釋道：“不管你來這裡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旦進了佛門，你就該放下。可惜，你放不下，既然你放不下，這漫天的神佛就渡不了你，也救不了你。你要知道，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己就是佛，自己就是神。神佛縱然法力無邊，也不能代替你來過自己的人生。你的喜怒哀樂，你的悲歡離合，都是你一個人的，佛只能靜觀，不能化解。”
“慧雲，你想剃度嗎？”主持出聲道。
慧雲細細想着主持的話，“你的意思是說，求人不如求己，是不是？”
蘇絳脣知道，皇帝這樣做，就是平衡皇后和貴妃之間的實力，只有魏麗娟在，後宮的平衡永遠都不會打破。
在遠離京城的一座尼姑庵裡，一個穿着緇衣的女子立在井邊，風吹起她烏黑的長髮，掩住了她的面容。
“慧雲，你在想什麼？”身後響起了主持的聲音，她趕緊抹去眼淚，回頭露出一絲笑，“風吹進眼裡了。”
“你沒有錯。”主持轉動手裡的佛珠，“你不是佛門中人。”
慧雲擡眸，道：“我有什麼地方想不通的嗎？”
她低下頭，從平靜無波的井水裡看到自己那張明媚的容顏，秀眉妙目，瑤鼻櫻口，誰能想到這樣美豔的人是個狠心的婦人，居然下毒謀殺親夫。
慧雲垂眸，“等我剃度了，就是。”
至今，她還記得那個人最後的一眼，充滿着眷戀，無奈，還有一絲遺憾。只要想到這裡，她的眼淚就順着眼眶流下來。她以爲自己夠心狠，卻在最後一刻，才發現自己的心也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裡頭裝滿了那個人的笑，那個人的喜悅，還有那個人的悲傷，甚至是絕情。
慧雲露出了一絲堅定對主持道：“我不後悔，時間再倒流一次，我還會做，說不定，會做的更狠。”說完之後，慧雲閉上眼睛，“你說的對，我沒有善根，也沒有善念，怎麼可能做佛門中人。直到現在，我的心中還藏有殺機，這對佛門，本身就是大不敬。”
慧雲，並不是她的名字，而是來到尼姑庵之後的法號。
主持聽到慧雲的話，勾起一絲笑，“是爲了抗爭。我不服家裡長輩的安排，不願意嫁給一個瘸子，就來到尼姑庵剃度出家。”
烏黑的青絲，猶如一匹上好的緞子披在她的肩頭上，肌膚勝雪，明眸含情，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在尼姑庵裡修行？
“不是，只要你的心不平靜，你永遠都不是。”主持望着眼前的慧雲，“我給了你時間，就是要你自己想通，可惜，到現在爲止，你還是沒有想通。”
慧雲聽了，神色一動，隨即黯然道：“師傅，你當年爲什麼要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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