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碰到了我的手腕,一股冰涼貼上了我的皮膚,讓我渾身不寒而慄。
然而,比刀身更冰涼的,是李劍飛的心,李劍飛已經徹底沒有了人性,他真真正正成爲了冷酷無情的魔。他的眼神冰冷,說話的聲音冰冷,身體的氣息更是冰冷。
我彷彿被千年寒冰包裹,整個人像是跌入了冰窟,寒意侵入了我的五臟六腑,連血液都凝結了,只有一顆心在毫無規律的跳動,它失卻了節奏,有了一絲驚慌,這一絲驚慌影響了我的大腦神經,讓我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不要,不要!”
這時候,一旁的胡媚兒也嚇壞了,她沒有再大喊大叫,而是驚恐的流着眼淚,嘴脣蠕動,艱難地向李劍飛出了求饒聲:“李劍飛,算我求你了,我求你了還不行嗎,你只要不動蘇炎,我胡媚兒就欠你一個人情,行不行?”
胡媚兒總是驕傲的,她從來都是像一個女王一樣,高高在上指點江山,她骨子裡就有一股傲氣,天生的傲氣。她是絕不會在人前低頭的,可是現在,她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李劍飛求饒,只因爲,她不想我受傷害。
恍惚之間,我突然想起了四年前,我媽爲了我,向那些歹徒示弱求饒。我媽從來都是強勢高傲的,但爲了我,她放下了尊嚴,不斷的求饒。而今,舊事重演,胡媚兒爲了我,寧願放下她最在意的自尊。
只是,即便胡媚兒做到這種地步了,李劍飛還是半步不退讓,他的心早已化成寒冰,沒有人能夠融化,他只是偏過頭看了眼胡媚兒,冷聲回了句:“胡媚兒,對不住了,這是我和蘇炎的恩怨,必須要有個了斷!”
說着,他目光一寒,手中的刀子倏然擡起,猛地就朝我的手筋劃了過來。
李劍飛的動作很熟練,就好像是一個老辣的劊子手,兇殘又惡毒,他這是要挑斷我的手筋啊!
一瞬間,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恐懼感將我瘋狂吞噬,我無法想象將來要是沒了兩隻手,生活會是怎麼樣的黑暗,我不敢去想當一個廢人的滋味,這種感覺,太恐怖!
同一時間,胡媚兒也已經達到了恐懼的極點,她害怕我受傷更害怕我變殘廢,這種漫無邊際的恐懼感,讓她的情緒轟然爆,她徹底失去理智了,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瘋婆子。
人在瘋的時候,潛力總是無窮的,胡媚兒這一爆,突然就來了莫大的力氣,她啊的叫了一聲,用力甩掉了陳禮龍,然後瘋狂地朝着李劍飛撞了過來。
李劍飛擡起的刀子還沒有落到我手上,整個人就被胡媚兒猛然一撞,他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頓時,李劍飛的臉色就大變,他猙獰着臉,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直指胡媚兒,厲聲下令道:“給我抓住她!”
立刻,兩個大個子男生一左一右架起胡媚兒,把她給死死的鉗住了,任憑胡媚兒再拼命再掙扎都沒有用。
胡媚兒掙脫不開,只能扯着已經沙啞的嗓子,嘶聲大叫:“李劍飛,你要是動了蘇炎一下,我誓,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李劍飛也怒了,他的眼中寒光凜冽,又有火光噴薄,他走過來,對着胡媚兒罵道:“臭三八,我他媽的不想跟你一般見識,你還真以爲我怕你了,今天我就要廢了蘇炎,我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說完話,李劍飛也不再看胡媚兒,直接提着小刀朝我走過來。
胡媚兒見狀,又一次了瘋般地掙扎,她的長卷都凌亂了,眼圈爆紅,臉上淚水兇猛,嘴脣血紅,嗓子沙啞,卻還在聲嘶力竭地大吼大叫。
胡媚兒的叫聲,一下一下衝擊着我的心,胡媚兒的瘋狂,更是兇猛地刺激着我的神經。
多麼熟悉的一幕!
當年許墨的表哥要砍掉我的兩根手指,我媽受了莫大的刺激,竟然跟神魔附體一般,以無可想象的力量掙脫了繩子的束縛,甚至拿刀捅死了人。
那時候的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我由始至終都沒有反抗一下,哪怕只是做一下反抗的動作,都不曾有過。我只是跟一個傻逼似的,喊着媽救我,最終害的我媽爲我殺人又身陷囹圄。
無數次,我都在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我媽爲我扛下一切,我一定會奮起反抗,哪怕反抗沒有用,我也一定要去做,因爲只有那樣,我才配當一個兒子,配當一個男人。
現在,老天似乎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悲劇,同樣一個女人爲我瘋爲我流淚,我如果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能躺在這裡等死,我不能再當一次窩囊廢,絕不能!
轟然一下,癱軟在地的我,胸腔猛地破冰,身體裡突然爆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凝結的血液都瞬間沸騰了,整個人彷彿着了魔一般,在李劍飛捏着刀子正朝我走來之際,我忽然大叫一聲,瘋狂地掙扎了兩下。
摁住我的兩個壯實男,完全沒料到我這個瀕臨昏迷的人竟然還有力氣,一個不注意,他們兩人都被我甩開了。
我沒有片刻停滯,立馬翻身而起,朝着李劍飛兇猛地撲了過去。
李劍飛突然見到這逆轉,他明顯愣了一下,而,就在他愣的這一秒,我已經將他撲倒在地,隨即,我搶過了李劍飛手中的小刀,惡狠狠地咆哮道:“去死吧!”
說着,我捏緊刀子,毫不留情地對着李劍飛的胸口刺了下去。
這一瞬的我,就像了狂的野獸,渾身都充斥着一股狠戾的殺氣,我失去了理智,眼神通紅散着嗜血的光芒,我不再顧及任何,頭腦裡只有一個信念,要將這個欺我辱我準備廢我的卑鄙小人一刀捅死。
李劍飛見我動了殺心,又看到刀子猛刺向了他的胸膛,他頓時嚇的瞳孔放大,眼神裡盡是驚恐,他一邊掙扎一邊大叫道:“快給我阻止他啊!”
李劍飛的掙扎,影響了我的動作,但他畢竟是半個殘廢,左手動彈不得,只有右手在那凌亂的晃動,我雖身受重傷,可我處在這狂的狀態下,力氣還是很大,我用一隻手壓制住李劍飛亂晃的右手,另一隻手捏着刀狠狠地往李劍飛胸口刺。
眨眼間,刀子的尖端就刺穿了李劍飛的衣服,刺破了他的皮膚,但卻沒有刺進他的血肉裡面。只因爲,陳禮龍不知道什麼時候殺了出來。他在我的刀子刺到李劍飛皮膚的一瞬,忽然用手猛力地掐住了我的手腕,並吼道:“你他媽的給我住手!”
陳禮龍這傢伙,絕對是一個練家子,他不僅動作靈活度快,力道也是奇大無比,我的手腕被他抓住,手中的刀子愣是沒法再往下刺入半分了。但我也沒有主動鬆手,仍舊是拼着老命往下刺。
陳禮龍見我還不死心,他更加的憤怒了,他掐住我的手忽然狠狠一用力。
我拿刀的手猛一吃痛,不由自主地就鬆開了刀子。立即,刀子從李劍飛的身上,掉落在地。
陳禮龍見刀子掉了,立馬捏着我的手用力一甩。
頓時,我整個人都被陳禮龍給甩的倒在了地上,等我再次爬起身的時候,已經有兩個人衝了過來,把我牢牢地制住了,我再了瘋地掙扎,也只是做着困獸之鬥,我在這絕境中的掙扎已經沒有任何用,可我依然嘶吼着,掙動着。
我胸前的傷口徹底崩裂,洶涌的流着血。慢慢地,我的嗓子越來越啞,啞到幾乎不出聲,我的掙扎也越來越緩慢,全身已然沒有了力氣,我的胸口越來越疼,整個人徹底被疼痛淹沒,像是遭受了滅頂之災。我現在唯一所剩的,就是那麼一點虛無縹緲的意識。
這一分意識,讓我沒有進入昏迷,只能在這活活的承受着痛苦。
另一邊,從鬼門關裡逃回來的李劍飛,早已嚇出了滿頭大汗,驚魂未定的他,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慢慢爬了起來。
站起身,李劍飛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現有血。立即,他的額頭青筋暴露,面部肌肉顫動,雙眼嗜血通紅,他狠狠地盯向了我,有如雄獅一般嘶吼道:“蘇炎,你這隻瘋狗,竟然還想殺我,你這是在找死!”
一個死字,震動了天地,翻卷起了空氣中肆意飛揚的灰塵。
李劍飛怒了,真的怒了,他撿起了地上的刀子,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狠聲下令:“給我把他抓緊了!”
話音落下,李劍飛立即邁開腳,帶着死神的氣息,朝我步步走來。
之前,李劍飛就像千年寒冰,渾身充滿着冰冷的氣息,他毫無人性,只想挑斷我的手筋廢了我。
而現在,李劍飛卻像是被烈火焚身,他全身的每個毛細孔都燃燒着燎原之火,火光沖天。他現在已經不止於想廢了我,他這是要殺了我!
不殺我不足以泄掉他的火!
眼看李劍飛帶着濃烈的殺意逼近,我卻是一點也不害怕了,之前那種害怕被廢的恐懼感已經蕩然無存,之前心裡的憋屈悔恨也消失殆盡,因爲,我已經反抗了,我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反抗了!
雖說,反抗的結果是讓自己變得更慘,可畢竟我像個男人一樣去對抗了,這樣,我就算是死,也無怨無悔了。
在這一刻,我沒有憋屈,沒有怨恨,沒有遺憾,只有一種深深的釋然,以及視死如歸的豪邁感。不自覺地,我的嘴角都浮現出了一抹寧靜的笑容,我在安靜的等待死亡。
不過,我安靜,胡媚兒卻無法安靜,她急的魂都差點飛了,她肯定也感受到了李劍飛的殺意,所以,即便她的嗓子已經啞了,她還是用那嘶啞的不成樣的聲音竭力叫道:“李劍飛,你千萬不要亂來,千萬不要!”
聽到了胡媚兒的聲音,李劍飛更怒了,他直接衝着胡媚兒吼了句:“告訴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阻擋不了我!”
說罷,李劍飛加快兩步,衝到我面前,然後緊捏住刀,朝着我的肚子猛捅了過來。
死亡的氣息挾裹着刀鋒的凜冽向我直逼而來,我的耳邊震盪着胡媚兒驚慌的哭聲,我的心,寧靜成死灰。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慵懶的聲音突然輕輕飄來:“住手!”
這聲音聽起來散漫而隨意,卻又有着無形的威懾力,以至於,那個口口聲聲說天王老子也阻擋不了他的李劍飛,愣是生生的止住了動作。
下一秒,這裡的全部人都看向了聲音來源處!
只見,小路的盡頭,緩緩走出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他行走的姿態非常悠哉,身上的穿着更是隨便,今天雖有陽光,但畢竟是秋天,氣溫偏低,可他身穿短袖短褲,腳上還踏着一雙拖鞋,儼然一副慵懶樣,他睡眼惺忪的臉也表明了他剛睡醒。
一眼望過去,他是那麼的吊兒郎當,但這樣的一個人,卻似集天地精華於一身,讓他整個人都充滿了魅力,霸氣無比。
我見過他。
他叫周天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