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悠然坐在美人榻上,揚起溫潤的眸子,“朕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回去,回去看着慕嫿。”
他手中還拿着一卷書,時不時看一眼在一旁煮着的紅泥小火爐,火爐上架着冒泡的清水。
“伯父,您又在煮茶?!”
柳三郎弄不明白自己這位皇帝伯父怎麼就這麼喜歡穿着鬆垮的月白外褂,挽着一個簡單的髮髻,用紅泥小火爐煮茶,還要拿一卷經書。
以前他認爲是伯父喜歡喝茶,然看得多了,他有點懷疑伯父這麼做大有深意。
皇上笑容綻放,“你不覺得我這般做派很有派頭,三郎啊,我喜歡閒雲野鶴一般的日子,倘若有可能,我根本不會坐在皇位上。”
輕鬆和緩的話鋒一轉,“朕坐在龍椅上,成爲帝國的主宰,就沒有人再能把朕趕下去。”
“朕所求不是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力,而是一個強大的,文明的,先進的,永遠屹立在東方的帝國!”
柳三郎單膝跪地,“臣願意受陛下差遣,爲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可朕給你安排的第一個差事,你就沒做到。”
皇上看了一眼木齊,搶先把手中的書卷砸向柳三郎,“誰讓你跑過來的?你不知慕嫿現在很危險?”
“我把伯父給我的玉佩留下了,誰也不能靠近她。”
皇上微微搖頭,長嘆一聲,“三郎你還是太年輕了,慕嫿倘若是尋常的女孩子,一塊玉佩足以,朕問你,慕嫿是一般的女孩子麼?她比很多人都看得通透。”
“皇上……”木齊道:“臣,臣去看看?”
“不用了,你現在趕過去已經遲了。”
柳三郎頭垂得很低,眼底極快閃過一抹詭異亮色,快得連一直注意他的皇帝都沒有察覺到,口上認錯道:“是我考慮不周,我擔心您這邊……太后娘娘……”
“她到底是朕的生母,本來朕打算安安穩穩送她去養老,她不願意,非要同朕鬧騰,爲社稷安穩,朕也只能暫且放下母子之情。”
皇帝眉頭蹙着一抹的愁容,“朕已經做到仁至義盡,到底還是走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其實朕……並不想同太后娘娘大動干戈。”
“臣以爲越快處理,動盪越少。”柳三郎主動說道:“從林克王子口中得知,帝國的威脅不單單是關外和西域,以及南疆等外族人,他口中的上師……”
皇上悠然的氣勢微凜,直接道:“你說得對,速戰速決也可讓朝廷上少些動盪,黨爭。”
“皇上,沐國公夫人求見。”
“……”
“她說有最最重要的事兒,事關沐世子。”
“朕沒空見她,你同她說,沐世子又不是朕兒子,他是生是死,同朕無關。而且他充其量是朕的一個臣子,世上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沒有張屠夫,朕也不會吃帶毛的豬肉。”
很少見一向溫柔寬容的皇帝說出這樣絕情的話,更少見皇上眸子裡閃過毫無掩飾的厭惡。
木齊低聲道:“沐世子一點不似當初我見到的少將軍,皇上,臣懷疑……懷疑少將軍被沐國公夫人算計了。”
那樣張揚驕傲的少年,英氣勃發,聰明果決,在酒桌上,豪爽瀟灑,外圓內方,滴水不漏,木齊差一點被少將軍灌醉了,泄露自己的使命,不是對少將軍印象太好,他不至於回京後頻頻爲少將軍美言,更不會暗助三弟楊耀出兵相助少將軍。
可是沐世子內斂鋒芒,趨炎附勢,剛愎自用,竟以被皇上和太后一句戲言太子妃所動容,又輕輕鬆鬆被林克王子一槍放倒,雖然槍火是個神器,但沐世子毫無法抗之力,曾經的風采全無,木齊嘀咕道:“他還趕不上我女兒!”
柳三郎眼瞼都沒擡一下,皇上卻是噗嗤一聲笑開了,“過了啊,朕……朕雖然女兒不如你,不過咱們當初說過,同生共死,你的女兒也是朕的女兒。”
又來一個搶自己女兒的?
木齊皺進眉頭,“臣不敢!”
“有幾個男人比得上你女兒?”皇上顯然不似沐國公,“所以朕以爲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把他……”
皇上指着溫潤如玉的柳三郎,說道:“讓他成爲你合格的女婿,三郎的培養上,你也要多盡一份心,畢竟他可是你未來的女婿……”
木齊瞪大眸子,皇上摸了摸鼻子,“之一,人選之一,這總成了吧。”
柳三郎:“……”此時不是該商量如何應對太后娘娘的步步緊逼?
他的皇帝陛下一點都不着急,還有心情同自己親近的朝臣閒話家常?
“以後還請木叔叔指教。”
既然皇帝伯父都不着急,他急什麼?抓緊討好岳父也很重要。
柳三郎順杆向上爬,儘量讓木齊把慕嫿的一些反常當做是‘遺傳病症’,慕嫿未必需要木齊這個父親,可是她……慢慢需要,同樣木齊也需要精神寄託。
否則他性格會更多,病症永遠好不了。
木齊對柳三郎有七分滿意,三分嫌棄,不滿還是來自於女婿和岳父是天敵這點,在木齊眼裡,自己的女兒誰都配不上,雖然柳三郎已經很出衆了。
皇上大有深意看了柳三郎一眼,似有警告道:“三郎是朕最信任的晚輩,朕同木齊楊耀雖有君臣之名,他們兩個是朕的生死兄弟,比朕的手足亦要親厚上一分,朕現在還沒針對太后,只是等楊耀的消息。”
聽絃知因,柳三郎點頭道:“木叔叔是她父親,我一輩子都敬重他。”
一旦木齊不再把慕嫿當做女兒,他柳三郎可就……哪怕木齊是皇上的生死兄弟!
皇上低頭照看小火爐上的茶水。
*
“沐國公夫人請回吧。”無庸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方纔皇上的意思您也聽到了,既然沐世子性命垂危,您最好趕緊回去照顧沐世子。”
沐國公夫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捏着帕子望着緊逼的殿門,屈膝福了一禮,“臣婦告退了。”
皇上是指望不上……沐國公夫人想到自己的兒子,既是慕嫿這般能耐,那就永遠留在沐家爲兒子當牛做馬吧。
ps沐國公從來不是個聰明幹練的,他的聰明都在玩和造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