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世子臉龐蒼白,沒有任何血色,衣衫擋不住他胸口纏着厚厚的繃帶,按說他不是在養傷,就是在聽母親嘮叨。
畢竟他和嘉敏縣主在關鍵時候都沒出面解救沐國公夫人,再爲兒女着想的母親也會感到寒心,沐國公夫人疼愛兒子,也多是把兒女當做靠山。
慕嫿不信他們母子之間還能似往日一般和睦,悄無聲息摸了摸放在荷包裡中的秘銀鐲子,她不懂那些齷蹉的巫蠱之術,聽師傅提過一嘴,類似鐲子這樣的法器就是施法人的命門。
這支鐲子她會留到出宮後再做處置,對沐國公夫人,她亦不會留情就是了。
只是沐世子受傷了依然趕到慈寧宮,他們不會是來看熱鬧的。
慕嫿猜到了一種可能。
首輔沉默,閣老們沉默,六部官員有不少躍躍欲試,有人站出來爲太后娘娘指責皇上不孝,亦有人站出來請太后娘娘榮養。
太后沒有因有官員支持自己面色好轉,支持她的官員人數遠遠比預想得少,最有分量的內閣閣老們一個個置身事外,看來沒有分出勝負之前,官場的老油條們秉承着誰也不得罪的心思。
無論是太后,還是皇上,都少不了他們的輔佐。
從龍之功固是耀眼,但也容易翻船,畢竟太后和皇上是嫡親的母子,母子同心許是眨眼的事。
天家無骨肉之情,天家人也是最不要臉皮的。
皇上饒有興致的支撐着下顎聽着,好似對朝臣互相的攻訐挺感興趣的。
太后娘娘道:“夠了,你們都給哀家住嘴。”
朝臣收斂了聲音,皇上不滿道:“朕還沒聽夠呢,他們住嘴,神機營就該拔槍動手了,母后,您可曾準備好了?”
木齊上前一步,打出暗號手勢,方纔簇擁皇上的侍衛齊刷刷拔出腰間的槍火,黑漆漆的槍管直接標準忠誠於太后的人,忠誠於皇上的錦衣衛和侍衛齊齊跪在地上。
還站着的侍衛都在射殺的範圍內。
見過槍火兇殘暴力的朝臣心頭打了哆嗦,即便閉目養神的首輔都是撩起眼瞼,他不了這些稀奇的神兵利器,卻能感到皇上的槍火怕是比林克王子那把槍火更精良,他一直忽略的天工坊裡還藏着多少的神兵利器?
皇上親自主持的天工坊只怕不單單隻會改良農具等物什。
太后死死咬着下嘴脣,突然笑道:“皇帝既然給哀家看了槍火,哀家也給皇上看一樣好東西,一件您一直想要,卻落入哀家手中的東西。”
“沐國公世子,哀家可就指望着你了,你妹妹的前程,哀家的恩寵都落在你身上,千萬別讓哀家失望。”
慕嫿閉上了眸子,不去想,亦不去看。
前世她自知出戰十死無生,爲讓保護兄長和母親,讓兄長可以有安身立命的本錢,把她親手訓練的……近衛留給了兄長。
這些人都是以一敵百的鐵血戰士,他們早已練就鋼筋鐵骨,從開始訓練就泡藥浴,當時少將軍爲這支近衛精銳花了許多的銀子。
可以說這些人的悍勇無敵是少將軍用銀子堆出來的。
他們是她最爲忠誠的下屬,彼此配合默契,所操練的陣法是她和師傅共同改良的鬼谷子前輩所留的誅殺陣。
當日她爲把他們留給兄長,特意糊弄他們,把他們調去設伏,並沒有讓他們跟隨自己,然而他們的小隊長察覺出少將軍已存了戰死的心,偷偷跟了上去。
等她發現時,無法再讓他們離開。
隊長一級的人都隨着少將軍和親近他的袍澤埋骨玉門關外。
慕嫿無法看着自己親手訓練出的戰士死在槍火之下,耳邊傳來沐世子的清冷聲音,“誅殺陣,準備。”
血色和殺氣在慈寧宮上空凝聚,悍勇的戰士穿着獨特的作戰服闖進慈寧宮,匯聚在沐世子身邊。
見到這些戰士,人們才意識到何爲肅殺無情,何爲精銳。
木齊眼裡閃過一抹羨慕,羨慕少將軍能訓練出無懼死亡,鋼筋鐵骨的戰士,他們在西北有個響亮的名字,死侍。
即便死亡也無法阻止他們聽從少將軍的命令。
而且他們也比最最勇猛的戰士更難殺死。
別看他們只有區區四五百人,但戰鬥力絕對不亞於上萬的精銳。
他們身上的作戰服也是特殊材料所造,說不上刀槍不入,但刀槍看上去只會留下淺淺一道痕跡,鋒利刀劍起碼要砍在同一個地方五六下才能破開防禦。
在敵人拼命朝一個地方砍時,早就被悍勇的死侍殺死了。
皇上很想得到沐世子的訓練死侍的方法,又不好直接掠奪有傾世戰功的沐世子,幾次暗示,百般封賞沐世子,可沐世子卻同陛下裝糊塗,從不肯泄露訓練方法。
皇上雖然很失望,但不曾怪過沐世子敝帚自珍,曾對木齊私下說過,是他做得不夠好,讓沐世子把他當做卸磨殺驢,鳥盡弓藏的帝王。
看來不是皇上做得不夠好,而是沐世子已經投靠了太后娘娘!
“昔日獨立驕傲的少將軍竟然選擇投靠太后,在她面前做一隻哈巴狗,沐世子,你讓我很失望,這些人不是皇上殺死的,讓他們死在槍火下的人是你這個主子的貪婪野心。”
木齊雖是遺憾,但絕不會讓死侍衝到皇上面前,“就讓我們看看,你們的鋼筋鐵骨能否擋住槍火。”
隨着木齊的話,神機營的槍火調轉槍頭,瞄準已經結陣的戰士。
沐世子面色蒼白,見到槍火本能有股畏懼,這是她留給自己的最後的底牌,萬一……萬一死侍突破不了槍火,他便一無所有了。
嘉敏縣主緊張捏着帕子,下意識越過太后和皇上,她很想知道慕嫿在做什麼,是驚訝?還是擔心?或是……嘉敏縣主沒想到慕嫿平靜的閉着眼睛,誰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太后看到皇上面色很差,總算可以壓不孝子一頭了,翹起嘴角慢悠悠的說道:“沐世子對哀家還是忠心的,皇帝沒有想到他早早投靠哀家了吧。”
柳三郎暗道一聲,難怪沐國公夫人對皇宮如此熟悉,敢在後宮陷害慕嫿,她藉着向太后投誠的機會,撈足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