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鸕鶿”運輸機內,聯邦海軍陸戰隊上尉迪奧梅帝斯,正在利用動力盔甲的數據終端撰寫着任務報告:
“……任務開始3個小時,我們搜索了信號發出地,除了找到一臺自動發信機,以及發現一名倖存者,對於事件依舊毫無頭緒——是誰發動了進攻?目的而在?防守者是誰?他們與開拓者有什麼關係?一切都仍然不清晰,有待發現……”
用視線的焦點爲報告書打下最後一個回車,上尉收起了投影於頭盔顯示器上的虛擬鍵盤。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他不過是站在原地發呆了一會兒。
把目光重新投入現實世界,上尉發現檢察官正在與“赫爾墨斯使者號”進行聯繫。不打擾檢察官的工作,上尉無聲無息地(對於穿着動力盔甲的人來說實屬不易)退出了“鸕鶿”的駕駛艙。
來到外面,上尉向他的士官詢問道:“我們的客人怎麼樣了?”
馬庫斯:“還好,她已經醒了。不過語言不通,我們無法與她交流。給她東西吃,她也不吃。”
上尉注意到他們救回來的倖存者正裹着一條毛毯,蜷縮在機艙中的一角。機艙的另一邊,預言者依舊還未醒來,躺在幾個座位拼成的臨時牀鋪上;生物賢者正在給他把脈,並且——打♂針。
不去管生物賢者正在進行的工作,上尉走近了倖存者,並且仔細觀察。她頭髮上和臉上的污垢,已經經過了簡單的清洗,露出原本的面目。從外表上看,這是一個年紀大約處於人類13-14歲年齡階段的異族女孩,從頭髮下露出的兩隻長又尖的耳朵標示着她非人類的身份。此時她正緊緊地拽住包裹着身體的行軍毯的一角,用一雙充滿了惶恐不安的大眼睛緊張地注視周圍的陸戰隊員們。
上尉從那對翡翠色的大眼睛中,看見了自己動力盔甲骷髏狀頭盔的倒影。他突然意識到了對方在害怕什麼。上尉將自己的頭盔摘下,露出了本來面目,並且向周圍的陸戰隊員們下令:
“把頭盔取下來吧。在自己人的地盤,不必如此拘謹。”
陸戰隊員們陸續將頭盔取了下來。他們也樂得出來透透氣,而不是呼吸那經過了空氣過濾器帶有一點化學藥劑味的空氣。
上尉:“看清楚了。我們是凡人,不是怪物。”
儘管知道語言不通,上尉還是盡己所能向對方說明。這樣做多少收到一點效果,在摘下頭盔後,對方看向陸戰隊員的眼神中少了一分恐懼,多了一分好奇。
上尉:“你剛纔說她不吃東西——你們給她吃什麼?”
馬庫斯:“三號戰地口糧。”
上尉:“難怪了……物資儲備裡面應該還有一份軍官口糧,拿來給她吃吧。”
“不必了。”檢察官的聲音適時地插入。“你們的都一樣。還是吃我的吧。”
檢察官打開了她手中一個午餐籃大小的金屬盒子,裡面有大大小小的幾個錫紙包和一大一小兩個飯盒。她先拆封了錫紙包,裡面是各種花花綠綠的糖果、餅乾和果乾等零食。她從中拿了一塊巧克力遞到對方面前,說道:
“正餐預熱需要點時間,先吃這個吧。”
倖存者猶猶豫豫地從毛毯下伸出一隻手,接過了巧克力。她先將巧克力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後放在嘴邊,試探性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上尉注意到她的耳朵尖微微地動了一下。
發現巧克力是可以吃的東西,倖存者迅速地幾口便將巧克力吃下肚。因爲吃的速度太快,咬得太大口,巧克力不小心卡在了喉嚨裡面,她因此還被嗆着咳嗽了好一會,翡翠色的眼睛裡面眼淚汪汪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檢察官連忙幫她捶背,連聲說道:“慢點!小心一點!”
看着倖存者吃完了糖果,檢察官又打開了飯盒中較大的那一個。一打開飯盒的蓋子,一股熱氣騰騰而出,同時一股烤牛肉的香味立刻充滿了整個機艙。
飯盒裡面裝的是正餐——烤牛排。精挑細選的鮮嫩牛排,經過熟練廚師之手,被燒烤得恰到火候;之後立刻封裝保存在帶有靜止立場的飯盒中,直到開封爲止,保持了烤牛肉的最原初香味和鮮味,如同剛剛端上桌一樣。
機艙中的男人們不由得都吞嚥了一口唾沫。
檢察官又打開了那個較小的飯盒,也是一股熱氣冒出,空氣中飄蕩起了燉雞的香味。
“這是蘑菇燉雞湯。你慢慢吃。”
看着眼前這道豐盛的大餐,倖存者先是愣了一愣,回過神之後便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開始了進餐,左一口肉右一口湯……一邊吃,眼睛裡面一邊還流下淚水。搞得檢察官差點以爲她又被食物噎住了。
看着倖存者風捲殘雲一般吞噬着面前的食物,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同樣的念頭——
她餓了!
……
上尉把卡敏叫到一邊,悄悄地對他說道:“卡敏,她歸你了。好好照顧她。”
卡敏:“啊!咦?——我說隊長,你這個容易引人誤解的話是幾個意思啊?還有爲什麼是我?”
上尉:“因爲是你發現並且救下的她啊!誰做的事,誰負責到底。”
卡敏:“可是……”
上尉做出一個制止的手勢,阻止了卡敏往下說。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把她交給某人照顧了——”
說着,上尉指了指正在照顧預言者的生物賢者;後者適時地回過頭,跟上尉和陸戰隊新丁對了個眼神,兜帽遮住半面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善意”的微笑……
“交給我吧!隊長!我一定會完成任務!”
卡敏臉上瞬間現出堅毅的神色,拍着胸脯向上尉做出保證。
……
“這樣好嗎?”
駕駛艙內,檢察官抱着倖存者的身體坐在VIP座位上;後者已經吃完了大餐,正將頭靠在檢察官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什麼?”
“你讓卡敏照顧這孩子的事。是出於什麼目的?他恐怕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吧。”
上尉聞言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會照顧可以學,沒有誰一開始什麼都懂的。至於目的嘛——男人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容易放縱;只有當有人需要照顧的時候,纔會成熟起來。這叫作責任感。對他和這孩子都有好處。”
原來如此啊!檢察官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異族女孩,若有所思,突然莞爾一笑。
“男人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容易放縱——這個是說你自己的經驗吧?”
上尉:“我勒個去!你的思維跳躍得還真快!不說這個,你跟尤里他們聯繫得怎麼樣了?”
檢察官:“轉進。尤里他們準備開始第一次空降艙的投放作業了,座標是……”
兩人的談話突然被駕駛員的插入打斷。
“長官!我們收到一個新的信號!”
“哦!什麼內容?”檢察官收起了閒暇的心態,恢復正襟危坐。
駕駛員:“是求救信號!”
又來了!檢察官和上尉對視一眼,後者嚴肅地點了點頭。
“在哪個方位?”檢察官急切地問。
“西南方向約500km。”駕駛員回答。
“立刻前往!”
“遵命!”
伴隨着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聲,“鸕鶿”運輸機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向着新信號發出的方向疾馳而去。
機艙內,乘客們都被運輸機突然做出的拐彎動作晃得東倒西歪。陸戰隊員們還好,他們的磁力靴始終固定在地板上;躺在臨時牀上的預言者“呯”的一聲給甩了下來,摔得哎喲哎喲地叫喚;生物賢者無奈地看着地板上的傷患,他的工作又增多了一分。
“我們的飛機轉向了喲!看來又有新的任務了。”
卡敏滿懷希望地說道。
……
“鸕鶿”運輸機在空中飛翔着。機艙內,檢察官和上尉嚴肅地等待着機師們的分析。
“報告長官!新的信號跟我們之前收到的信號制式相同,疑似開拓者發出。”
“希望這次我們能夠趕得上!”
“但願吧……從之前我們觀察到的雙方的武備水平來說,防守者那邊的形勢很不樂觀。”上尉憂心忡忡地迴應。
以中世紀水平的城防,想要阻擋燧發槍時代軍隊的攻勢,地球人類的歷史已經給出了答案。沒有加厚城牆,沒有星堡,沒有架在城頭上與敵人對轟的大炮,任何城堡和城牆遲早都會在火炮的轟擊下變成一片廢墟。要不怎麼有“火藥終結了中世紀”的說法!
“我知道你一向謹慎,不過這個時候不應該給我一點安慰嗎?”
檢察官輕揉了一下眼角,最近自己皺眉太多,有提前變老的趨勢。上尉聞言哭笑不得,連忙改口說道:
“好吧!確實需要提振一下士氣——幸運的是這次我們及時收到了信號,至少我們可以獲得比上次更多的收穫。”
隨着時間流逝,“鸕鶿”運輸機逐漸接近信號源,地面上也出現了更多的人類活動跡象。
在大片的耕地和種植園間,一條寬闊筆直的大道穿過其中,直達遠方的地平線。在大道上和道路的兩邊,出現了無數密密麻麻渺小如同螞蟻一樣的人類。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在大道上緩慢地行走着;在大道兩邊,出現猶如騎兵一樣的騎馬者,他們在來回奔馳着,腳下掀起一陣塵埃。
“鸕鶿”運輸機在檢察官的命令下,飛低了一些。現在機上的乘客們可以更清楚地看清地面上的情況。
通過仔細觀察,上尉發現地面上那些人明顯分爲兩個羣體:
一個羣體人數較少,行走在隊伍的外圍。他們都是一些穿着花裡胡哨的毛皮外衣,頭上扎着髮髻,臉上繪畫着紋身的強壯男性。一些人身上揹着盾牌,腰間掛着刀劍,或肩膀上抗着大斧;另一些人則揹着一根黑黝黝的長棍狀物體,身上掛着很多小包。那些“長棍”——如果上尉沒猜錯的話,就是火槍!
另一個羣體就大得多了。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服飾也五花八門。上尉在其中看到有類似中世紀農夫穿着的麻衣,有城鎮市民穿的布袍,也有貴人們穿着的顏色鮮豔、式樣考究的外衣……原本分屬不同社會階層的人羣如今雜亂無章地混在一起,不是因爲和諧,而是因爲暴力。
這些人大多數身上沾滿了灰塵和泥污,衣服也出現了或多或少的破損,部分人還衣不遮體。一個個都神情沮喪,低垂着頭,半死不活地挪動着腳步。走的慢的人不時引來隊伍兩邊監督者們的皮鞭抽打。
運輸機從人羣的上空掠過。地面上的人擡起頭來,或驚恐或好奇地注視着這隻“怪鳥”。小孩們哭喊着投入母親的懷抱,大人們也是一片驚恐不知所措的樣子。那些野蠻人守衛則大呼小叫地向“怪鳥”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有些拿火槍的還舉起槍管對着“怪鳥”做瞄準狀——不過他們能打得到纔怪。在他們反應過來以前,“鸕鶿”便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他們的頭頂,消失在天空的遠方。
運輸機繼續向前飛,大道上又出現了長長一串的馬車隊。馬車上裝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從大道上被車輪壓出來的一道道深深的車轍上來看,車上裝載的東西重量絕對分量不輕。
這些馬車身邊一樣有大量的野蠻人步兵護衛着。
繼續往前,遠方的地平線上冒起了幾股煙柱,接着一片城市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從看到這座城市的第一眼,上尉就判斷它的命運已經註定了。
這座城市的規模比他們之前發現的那座要小,城防設施也更加單薄和簡陋。此時一場攻城戰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原本並不高大的城牆上搭上了幾座雲梯,並且有一大段城牆已經化作了瓦礫。無數野蠻人的步兵正在從雲梯和城牆缺口處向內部涌進去。數量少得可憐的防守者們在城頭聚成一個個小團體做着最後的抵抗,但是他們很快就被進攻者的人潮所淹沒,人體接二連三地被從城牆上丟下去。
在城外一座高地上,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大約十來門黑又粗的炮管正對着城牆的破口處。炮擊已經結束,炮手們要麼加入到了進城劫掠的隊伍中,要麼就悠閒地站在山坡上看着遠方的廝殺。炮彈等各種物事胡亂地放了一地,它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以至於上尉不禁開始評估:如果此時丟一顆航彈到他們中間,能不能收走一個炮兵連的人頭。
“鸕鶿”運輸機掠過他們上空時,這些炮兵傻乎乎地張大嘴巴,擡頭看着空中的運輸機,沒有做出任何規避和應對措施。
“他們毫無防空意識。”上尉做出結論。
在那些黑黝黝的大管子中間,上尉注意到了一個特別的。那明顯不同於其它粗製濫造同類的光潔炮身和精緻的炮架,讓上尉心生警惕。憑着他多年的經驗,這貨的口徑絕對不止100mm,至少有150mm!而且技術水平絕對比拿破崙戰爭時期要高!
看來之前的判斷過於樂觀,對於進攻者的裝備水平必須重新進行評估。
“鸕鶿”運輸機掠過殘破不堪的外圍城防,飛臨城市的上空。從運輸機上往下看,這座城市的街道正在遭受着一場浩劫。火苗和濃煙從數座建築物中冒出。大街上,驚慌的市民們如同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但是到處都逃脫不了侵略者的屠殺。野蠻人闖進一座又一座的房屋,將裡面的傢俱物事一股腦地丟到街道上,交給他們的同類們分類挑揀;他們只要其中的金銀,價值連城的工藝品和書籍如同最卑賤的瓦片和草紙一般被蹂躪踐踏。不時地有狂笑着的野蠻人拽着哭泣的婦女拖入路邊的房屋中,而他的同伴在一旁嬉笑着看熱鬧……
“這個城市完了!”上尉嘆息道。偵察小隊的力量太薄弱,對於拯救一座城市無能爲力。
“信號是從哪發出來的?”檢察官急切地問駕駛員。
“那裡。”駕駛員指着城中一處地方回答。他所指的地方,是位於城市中央的一座哥特風格的洋館。
“信號在剛纔中斷了!”駕駛員又報告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
聽到消息的人們心裡都不由得一沉——難道又一次來晚了?
“鸕鶿”運輸機在城市的上空盤旋着,尋找着可以降落的地方。但是中世紀城市的特色,就是雜亂無章的建築和狹窄猶如迷宮一般的街道。“鸕鶿”盤旋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飛到洋館那裡去!”檢察官已經等不及了,直接下令道。
“可是沒有地方降落啊?”駕駛員看着洋館屋頂上那密佈的哥特式尖頂,爲難地說道。
“不用了!我們直接跳下去。”檢察官以斬釘截鐵地態度做出決斷。
跳下去?你當真?——可是沒人敢質疑檢察官,她的意志即衆人的命運。
“鸕鶿”運輸機以儘可能低的速度在洋館上空盤旋,機艙門緩緩打開。檢察官一馬當先站在了艙門口,她對着身邊的上尉說道:
“我先下去。你跟着來。帶上預言者。”
說完縱身一躍,向機艙外跳出去。衆人見狀一聲驚呼,因爲她跳下的地方,正對着一個尖頂。如果她就這樣落下去,身體肯定會被尖頂刺個對穿!但是檢察官的表現讓衆人大開眼界:她在空中展現出了驚人的身體柔韌性,如蜂腰一般的腰肢輕輕一扭,即避開了被尖頂刺穿腹部的命運;然後順勢一抱,手腳便如同蛇一樣地纏了上去。之後她藉着手腳減速,滑到了尖頂的根部。站定腳的檢察官如同貓一樣地在洋館屋頂上奔跑,找到一處打開的天窗迅速地鑽了進去。
——yooooooooo!她不去跳鋼管舞真是可惜了!——
在心中吹了聲口哨,上尉轉頭正色對着他的隊員們說:
“你們看到沒?”
“我們可做不到她那樣。”馬庫斯爲難地說道。陸戰隊員們可沒有檢察官那種逆天的靈活性,強行跳下去只會“pia”一聲貼在屋頂上。
上尉:“那我自己先下去,你們找個地方降落。實在不行,就用機炮掃一片空地出來。”
上尉一邊說着,一邊背上了唯一一副噴射揹包——這是上次跟空降兵合作時順來的紀念品,還好帶了來。
“駕駛員,等我們都降落以後,你就去掃射街道上的敵人。我們在洋館裡面的時候,不要讓一個敵人進來。”
“遵命!”
上尉做好準備後,一把提起了一旁看熱鬧的預言者。
“你要幹什麼?”預言者驚慌地問道。
“你聽見她剛纔說什麼了嗎?”
“我是非戰鬥人員——啊!”
風在耳邊快速地掠過,噴射揹包在半空中發出如老爺車一般劇烈的咳嗽聲,上尉不禁自忖自己平時是否疏於保養了。但是緊接着噴射揹包便發出了怒吼,一股反作用力猛地將糾纏在一起的上尉和預言者托起,在一片飛砂走石中降落在洋館的屋頂上。
GJ!降落成功。
從身下傳來的一聲斷裂聲讓上尉的心一沉。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聽一聲“轟隆”巨響,上尉和預言者的人就消失在屋頂突然出現的一個大洞中。
上尉沒有高估自己的空降技巧,卻高估了這個世界建築物的質量。兩個大男人加一套動力盔甲的重量讓洋館的屋頂不堪重負,於是非常合理地坍塌了。
馬庫斯面無表情地看着洋館屋頂上的大洞,用同樣毫無感情的聲音向着剩下的陸戰隊員們下令:
“就照他所說的。我們找個地方降落。”
……
價值連城的沙發在突如其來的重壓下發出悲鳴,然後化作一堆木材的碎片。一陣烏煙瘴氣的灰塵過後,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坐在沙發的殘骸上。預言者一邊咳嗽,一邊止不住地抱怨:
“咳……我是……咳……非戰鬥人員!”
“我知道了。”
透過頭盔的視鏡,上尉注意到了房間內還有兩個人。這兩個人和上尉在外面看到的野蠻人一樣,梳着髮鬢繪着紋身;不同的是他們現在手中拿着的不是殺人的刀斧,而是抱着滿滿一懷的金銀器皿等各類財貨,看樣子收穫頗豐。兩個人都被突然出現在房間中的鋼鐵巨人和銀髮青年嚇到了,正傻乎乎地看着上尉和預言者。
“貴安!諸位。”
呯!——呯!——
爆彈槍發出了怒吼,封閉空間令到槍聲顯得尤其巨大。預言者不禁捂住耳朵大叫起來。上尉本人倒是不在意,一來是習慣了,二來動力盔甲的頭盔帶有降噪功能。
“你們就沒考慮過加裝消音器嗎?”預言者晃着暈乎乎的腦袋,強烈地抗議道。
“槍聲也是戰鬥力的體現。槍聲越大,士氣越高。消聲器那種娘娘腔的東西還是留給特種部隊吧!”上尉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那兩個人在爆彈槍的射擊下化作了兩團糊在牆上的抽象派壁畫。預言者強忍不適,努力地強迫自己不去看這副慘狀,向上尉詢問:
“我們接下來要幹嘛?”
“幹嘛?當然是找到檢察官與她匯合了。”
“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不知道。”上尉一攤手,“所以才需要把你帶來。要不……你給算一卦?”
“別把我當成算命的!”語言者憤怒地揮着手,只有這一點是他無法容忍的。
“那好,那好——有請大師給在下做個預測,如何?”上尉心中暗笑,口頭上換了一個說法。
見狀,預言者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一邊口裡面嘟噥着,席地坐了下來,作閉目養神狀。片刻,他睜開眼睛,向洋館內的某個方向指去。
“在那裡。”
“那我們就出發吧!”
上尉立刻行動,踢開擋路的傢俱殘骸,大步向預言者指出的方向走去。預言者一邊大呼“等等我”,一邊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
在洋館裡的某處房間,檢察官跟一隻野蠻人的搜掠小隊遭遇了。那些人看見孤身一人的檢察官,立刻大呼小叫地圍了上來。領頭的一名留着大鬍子的野蠻人,臉上帶着猥瑣的笑容,一邊用肆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檢察官的身體,一邊口裡面用着她聽不懂的語言向着手下下令。那些野蠻人聽了首領的命令,便紛紛淫笑着將手裡的武器收了起來,作赤手空拳狀,似要活捉檢察官。
檢察官見狀發出一聲冷哼,從腰間抽出隨身佩戴的細劍。這種劍的劍身尖細,劍背輕薄,而且上面開了不少精緻的花紋,看似那種屬於觀賞性大於使用性的禮儀用劍。野蠻人頭領看見檢察官使出這種劍,鼻孔裡面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嗤笑。這種的武器在他看來是如同繡花針一樣的存在,只要利斧重劍稍微用力,就能將它打斷。南方人就愛玩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他以往沒少跟使用這種武器的南方人作戰過,其中就包括了女騎士;他即殺過也幹過不少。眼前這個不過是給他的“戰績”上再添一筆而已。
包圍圈逐漸縮小,將被包圍者的活動空間限制在一個狹小的範圍。一個野蠻人壯漢忍不住了,他大吼一聲,眼睛裡面泛着綠光,如同餓狼一般率先撲了上來。他是如此急不可待,因爲按照以往慣例,第一個抓住獵物的人,有權第一個享用。沒準這還是一個處女!
他雖然莽撞,但是並不笨,選取的角度正好是檢察官背後視線所不及的地方。他大張着一雙毛茸茸的粗臂,意圖將對方一舉抱住。然而他所不知道也不能理解的是,他的行動早就通過檢察官後腦髮夾上的電子眼,傳到了她的隱形眼鏡中。通過投影在視野中的半透明敵我態勢圖,檢察官對周圍的情況瞭如指掌。那壯漢一撲過來,檢察官立刻側身一閃,便躲過了對方的熊抱,並且順勢一個掃堂腿,踢在對方的膝蓋上。
伴隨着一聲輕微幾不可聞的骨折聲,那壯漢的身體失去控制,歪歪斜斜地栽倒在檢察官的身前。檢察官順手一劍插下,細劍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壯漢的身體,抽出來的時候不帶一點血絲。直到片刻之後,一抹深紅纔在壯漢的後背心衣服下擴散開。
野蠻人首領從喉嚨裡面發出一聲不滿地低吼。他不覺得是對方太強所致,只是覺得這個笨蛋丟了大夥的臉,背後偷襲居然都會失手送了性命。在他的示意下,又有兩個野蠻人上前挑戰。他們用手中刀斧在檢察官面前虛晃着,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並且伺機破壞檢察官手中的細劍。同時還有兩個野蠻人在檢察官後方躍躍欲試。這次他們不敢冒險上前抓人了,而是拿着兩根從傢俱上拆下來的木棒,試圖尋機打暈對手。
掌握着戰場態勢的檢察官毫無懼意,主動向着面前的兩人挑戰,手中的細劍不必不讓地迎向其中一個敵人的彎刀。那人見狀大喜:這小娘皮看起來是個雛兒,不知道使用這種細劍最忌諱跟人硬碰硬。這樣也好,擊破對方的武器雖然不是首功,但是憑着這份功勞,第二個上也是少不了的。他手底下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叮”的一聲輕響,細劍與彎刀對碰,結果卻不如那人想象那樣。星際時代的材料豈是中世界水平可以望肩的?領先一萬年帶來的優勢,使得檢察官的細劍在與野蠻人的彎刀對碰中毫不吃虧,細劍如同切開孩童手中的棒棒糖一般將彎刀一分兩半,順勢又切開了彎刀使用者的喉嚨。那人帶着驚愕的眼神,捂着脖子上的傷口倒了下去。
從使刀者脖子上噴出來的血,模糊了另一個使斧的野蠻人的視線。他本能地舉起盾牌護住頭臉,另一隻手試圖抹乾淨血跡。但是檢察官彷彿毫不在意這點障礙,手中細劍直直地向盾面刺去。厚實且包鐵的木盾在這一刺之下,居然如同黃油一樣被捅了個對穿。細劍的劍尖從使斧者的眼睛裡面刺進去,絞碎了他的眼珠,穿過大腦,在對方的後腦上開了一個血洞。使斧者高大的身軀“轟隆”一聲倒了下去。相比同伴,他的死亡更加迅速且沒有痛苦。
從檢察官動手到兩個人被殺,短短不過數秒時間。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以至於背後想要偷襲的兩個人完全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他們目睹了同伴的慘狀,頓時目瞪口呆。半晌方纔反應過來的他們,如同丟開烙鐵一般丟開手中那可笑的“武器”,重新抽出腰間的刀劍;只是那握劍的手已經開始微微地打顫。
野蠻人的首領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自己的手下居然會如此不堪用,也沒想到對方手裡的武器居然如此犀利。隨即他意識到對方手裡這隻看似弱不禁風的細劍,其實是難得一見的可以斬鋼斷金的神兵利器,眼睛裡面立刻冒出貪婪的光。
“大夥併肩子一起上!不要怕傷人,砍斷她的手腳!”
首領用自己部落的語言大喊着。
一個手腳殘缺的女奴固然損失了很多價值,但是其實他們需要的只是她的身體,或者說身體上的某個部位。相比之下,神兵利器的價值更爲重要!一把趁手的兵器是許多戰士夢寐以求的物品,他們願意拿任何財寶交換;即使不能自己使用,也可以獻給權貴換取賞賜,換取幾個幾十個女奴都不成問題。
狠下心來的首領決心不再留情面,他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戰斧,向着自己的部下怒喝着下令。包圍檢察官的野蠻人們立刻人人刀劍出鞘,雪白的刃鋒圍着她排成一道利刃之牆。首領瞪視着包圍圈中的對手,心中暗道可惜了:這個美貌的女奴,如果送給大王暖牀,自己少不得升上百夫長的位置。
隨着首領的一聲怒喝,包圍圈外的人幾乎同時向內攻去,刀槍劍斧齊招呼,不留下一點死角;無論對方是選擇反擊,防禦,還是躲閃,都少不得捱上幾下。眼看那個可惡的對手即將化爲肉泥,首領心中暗自心喜。突然之間,他失去了眼前敵人的行蹤;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覺得眼前突然一花,包圍圈中的那人就消失不見了。他們的攻擊悉數落空。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首領只覺得手上突然一沉,對方已經落在了他的戰斧上。如同最高明的踩鋼絲演員一般,那個女人踮着腳穩穩地站在大斧的斧背上,手中細劍的劍尖直指首領的眉心。首領心中一驚,雙手奮力揮斧,試圖將對方甩下來。但是對方借力順勢一個空翻,就翻到了首領的身後。電石火光之間,對方已經突破了包圍圈,來到了攻擊者們的身後,攻守異勢。
首領心中大叫不好,試圖轉身應戰,但是身體卻異常地沉重不聽使喚。就在他詫異間,只覺得視野突然天旋地轉。最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具高舉着戰斧的無頭屍體,從脖子的斷口處噴出來的血,如同噴泉一般灑在周圍人的身上。
“這是哪個笨蛋啊?居然給人砍掉腦袋了。我的手下有這號人嗎?……”
意識逐漸模糊,首領閉上了眼睛。
敵酋授首,剩下的人頓時亂作一團。有的人慌亂地想要逃離這個煞星,有的人嗷嗷叫着要給首領報仇;想要作戰的和想要逃離的人撞在一起,人羣互相推撞踐踏。這一切都給了進攻者極佳的機會!細劍如同割草一般將擁擠在一起的人羣成片放翻。在單分子構成且用能量開鋒的劍刃面前,一切防護都如同虛設。衣甲及其下的人體像紙一樣地被切開。人類的肢體和內臟在空中飛舞着,鮮血濺滿了四面的牆壁。
最終沒有一人能夠成功逃離這個房間。一切塵埃落定以後,全身浴血的檢察官如同戰場上的女武神一般佇立在一地的碎肢和血泊中。
“你們可以出來了。”檢察官冷冷地說道。
“咯吱”一聲,從房間的一扇側門中,走進來了上尉和預言者一行兩人。上尉無視了一地的零碎,“啪嘰啪嘰”地踩着走到檢察官面前。預言者則是一邊小心翼翼地踮着腳走路,儘量不讓地上的污物沾染上他的褲腳;一邊用手捂着嘴,努力控制着腹中的反胃——他的老闆就在眼前,他可不敢放肆。
“啊拉,又搞得一塌糊塗。你還是那麼喜歡玩碎屍play嗎?”
無視了對方的調侃,檢察官面無表情地輕輕抖了抖身體,粘在衣服上的血污頓時化作一顆顆血珠滴落了下來,檢察官的衣服又變得乾淨如初,找不到一絲血跡。不過臉上的血跡就沒辦法這樣處理了。檢察官接過預言者畢恭畢敬抵過來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用充滿不滿的語氣向上尉質問道:
“你剛纔怎麼不來支援我?”
“我怕開槍誤傷你”,上尉掂了掂手中的爆彈槍,“而且看你玩得那麼嗨,怕打擾了你的興致。”
“你把我當成變態嗎!”
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房間中的兩個男人,一個看着天,彷彿在隔着屋頂研究星辰運行的軌跡;一個看着地,彷彿在欣賞着這一地抽象畫派的作品。
檢察官:“……算了,不跟你們計較。我只是偶爾心情不好,需要發泄一下。”
“爲什麼不用槍呢?”上尉換了一副嚴肅的語氣:“如果是我,第一時間先用槍撂倒一片;剩下的想怎麼玩都行。”
“用槍的話他們都跑了啊!”檢察官比了一個白眼。
“但是你現在這樣做很危險!我的導師從第一天就跟我說過:即使穿上神之盔甲,我們依舊是凡人。你也一樣,即使拿着神之兵器,你依舊是凡人。即使身體的衣甲無法穿透,被砍下頭顱依舊會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檢察官揮揮手製止了上尉繼續說教。
“我以後會小心的。現在讓我們去找該找的東西——預言者,你來!”
見自己的老闆發話,預言者急忙又擺好姿勢做出沉思狀。片刻,他睜開眼,伸出一根手指。
“那裡。”
順着預言者的指引,衆人穿過洋館內部如同迷宮一般的走廊。期間也同落單的野蠻人遭遇過,不過他們根本不能給一行人造成任何麻煩。令人奇怪的是本應存在於洋館內的主人僕人沒有看見一個,或許是逃跑了也說不一定。
最終一行人來到了洋館內部一處偏僻的房間。這裡似乎是書房,幾個巨大的書架佔據了四壁的位置,上面滿滿當當地碼放着厚薄不一、封皮各異的書籍。房間中間有一張書桌和數張座椅,從那略有些發黑和脫漆的表面來看,這些傢俱都有些歷史了。似乎因爲這裡沒有野蠻人想要的金銀財寶,所以沒有遭到劫掠,大體保持了原樣。
線索到這裡就中斷了。預言者的預測再也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信息。
“看來你算的卦也有不準的時候啊。”上尉調侃對方。
“都說了不要把我當成算命的!”
“迪安的預測還是可靠的。我相信你。”
“謝謝!”預言者感激地看着自己的老闆。爲了這份知遇之恩,他也算拼了。
檢察官走到書架前,從上面取出一本書,略略地翻看了幾頁。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文字。悻悻地將書放回原處,她又仔細地在書架上找尋起來。
“我曾經看過一些關於中世紀的小說,裡面經常有這樣的描寫:城堡的主人會將密室設置在書房裡面,而開關就在書架上……只要找對了某本書。”
哦!我有更好的方法。——上尉打開了紅外視野。他環視着室內,注意到某個書架背後後有輕微的熱源泄露出來。
在這裡!上尉大步走到這個書架面前,用手試了一下。書架是固定在牆體裡面的,手感非常沉重,內部應該是鑲了鉛板。應該沒錯了。上尉掛起了爆彈槍,嘗試用雙手搬動書架。動力盔甲的伺服系統發出低沉的轟鳴聲;隨着出力進一步增加,書架開始發出“卡啦卡啦”的破壞聲,書架與牆體之間逐漸被拉開一條可以進人的縫隙。
成功了!
尚不及慶功,上尉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一道劍鋒從內部向他的面甲疾刺而來!搜索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