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四爺想的是十全十美,何離卻有着各種各樣的擔心,“玉郎,老太太會不會把孩子抱走?”“太太會不會把孩子抱走?”無論是老太太這做祖母的,還是太太這做嫡母的,都有足夠的身份隨意抱走她的孩子。
謝四爺微笑,“不會,我不許。阿離,這是咱們的孩子,咱們一起把他養大,用不着別人代勞。”南寧侯府雖然有不講理的地方,不過他們家信奉“小孩子要跟着父母”“夫妻不能分離”,倒都是對的。
何離得了這麼稱心的許諾,自然很是喜悅,“玉郎最好了。”他極少誇口,既說了,一定做的到。能和他一起養大孩子,自己還求什麼?
流年一覺睡醒,立碼跑了過來。看看爸爸也在,媽媽也在,新出生的小弟弟也在,眉『毛』彎彎。她最近魔怔了似的,唯恐一個不小心何離就不見了,自己成了孤兒。非要一趟一趟跑過來,親眼看見媽媽,才能放下那顆忐忑不安的心。
謝四爺本是坐在何離身邊的,流年嫺熟的把他拉起來,“勞駕,請讓讓。”把謝四爺攆到一邊,熱切的跟何離說着話,“您有沒有覺着累?想吃什麼?告訴我,我給您弄來。”
何離溫柔又縱容,“乖女兒,我不累。這兩天只能吃些清淡飲食,等出了月子,我再給小七要好吃的。”流年快活的點頭,“好啊,您如果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千萬莫客氣。”
謝四爺氣悶的坐在一邊。何離跟流年說了會兒話,覺着不對,“小七,你昨晚沒回南寧侯府?這可不好,你既出了閣,要以夫家爲重,不方便在孃家留宿。”
流年笑的得意,“旁人家不方便,我家方便!您不知道,我婆婆專門交代了,讓哥哥和我早些回來照看着,早些回來陪着您。乃山昨天當值,要到今晚才能出宮,他會來接我的。”
何離很是感動,“小七,你婆婆是世上最好的婆婆,太高貴善良了。”流年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婆婆舉世無雙。”謝四爺聽在耳中,更是氣悶。
流年湊過去看孩子,“他怎麼也不哭也不鬧的。”一直睡呀睡的,小瞌睡蟲?何離溫柔告訴她,“乖女兒,你纔出世的時候也是這樣。嬰兒都愛睡,一天裡頭要睡上大半天。”
謝四爺心底柔軟。小七纔出世的時候多可愛,小臉蛋梨子一般大小,那麼嬌嫩,那麼稚弱。小七,乖女兒,你小的時候真是疼死人了。
流年嘻嘻笑,“哥哥呢?把哥哥也叫過來,咱們團聚團聚。”其實謝家有一大家子人,祖父祖母還有大伯大伯母、五哥小柏兒等人都是很好的,可是感覺上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弟弟,才最親密無間。
何離微笑,“你哥哥回郡主府了。”丫丫也快到時候了,你哥哥心裡急的很。流年後知後覺的點頭,“是呢,丫丫也快要生了。”
謝四爺正要訓斥她,“怎不叫嫂嫂?”叫嫂嫂的小名,成何體統。卻見流年興致勃勃的轉過頭衝着他說道:“我猜這胎肯定是小侄子!不用猜了,這一撥全是兒子,沒例外。爹爹,小侄子我來起名好不好?大名叫謝子和,小名和哥兒。”
何離偷笑,悄悄拉了流年一把,“孩子的名字,通常是祖父起的。”小遂平被先帝賜了名字,你爹爹懊惱了許久,覺着先帝越俎代皰。這回總算沒人跟他搶了,你又來搗『亂』。乖女兒,小心他打你。
謝四爺慢悠悠說道:“小七若想過給人起名的癮,不妨把眼光放到你家的侍女僕役身上。”就你這輩份,哪輪的着你給孩子起名了?你給丫頭們、小廝們起名還成。
流年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事若放到我家,乃山定是一躍而起,撲到公公背上威脅。公公麼,開懷大笑一場,便會依了乃山。”乃山,你家是親爹呀。
謝四爺不肯上當,“乃山多大多高了,還撲到無忌背上?小七,你又來哄爹爹。”當年你花言巧語,說你張伯伯多麼疼孩子縱容孩子,騙爹爹親自乘羊車扮璧人,結果你給我畫了什麼出來?!
流年笑嘻嘻拍馬屁,“爹爹真聰明!”不上當呀,那算了,謝子和的名字您再冥思苦想去。正說着話,張屷下了班來謝家接媳『婦』兒,已在萱暉堂等着了。流年被何離一催再催,抱住何離親了親,又俯身親了親嬰兒,“你們兩個乖乖的,我很快會再來。”
何離滿目柔情的看着流年走了,“玉郎,小七喜歡弟弟,不嫉妒弟弟,真好。”謝四爺輕笑,“姐弟本該友愛。”這不省心的閨女,她疼愛弟弟本是應該應份的,如今卻好像她施捨了天大的人情似的。
流年到了萱暉堂,得意洋洋的炫耀了一番“弟弟紅紅皺皺的,沒有我小時候好看。”逗的老太爺、老太太笑了一回,才隨着張屷告辭,回了南寧侯府。
小十洗三的時候,親朋好友來了不少。四太太的姐妹們少不了給她出主意,“是個小子,抱到你身邊養着,從小養熟了,往後也知道孝順你。”別跟那個謝棠年似的,長大有出息了,他住到郡主府不回來,不在你跟前盡孝。
四太太倒也動心。嫡母養庶子,天經地義的,誰也說不出什麼。四太太想來想去,老太太年紀大了,何離是妾侍,謝家唯一有資格養小十的不就是自己麼?深思熟慮後,四太太命人請了謝四爺過來商量。
謝四爺輕描淡寫說道:“小十『性』子不好,離開親孃便扯着嗓子哭。”四太太怔了怔,這可怎麼辦呢?若任由小十哭,不慈愛。若不想要小十哭,自己只有退避三舍。四太太正愣着神,謝四爺已施施然起身離去。
四太太不死心,又跟老太太陪笑請示。老太太苦口婆心勸她,“玉郎媳『婦』,小十才這麼一點點大,離不開親孃。這一年兩年的,先讓他親孃養着。”四太太無奈,只好暫時歇了這念頭。
這念頭雖是歇了,四太太卻是心中不快。因此等到丫丫發動了,大太太帶着沐氏崔氏郗氏等人都到郡主府陪丫丫生產時,四太太推身上不快,沒去。
丫丫身體一向康健,這又是第二胎,生的很順利。十月十五子時,生下一個男孩兒,母子平安。產婆麻利的把嬰兒包裹好,抱到了外間。外間一堆人等着看孩子,棠年這親爹待遇還好點,沒人跟他搶,讓他第一個看,看個夠。
謝四爺第一眼看見纔出生的小孫子,嘴角翹起,口中不知怎的冒出,“和哥兒,謝子和。”張雱在旁樂,“晚鴻,你和小不點兒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她給孩子起的名字也是和哥兒。”和和氣氣的,多好。
謝四爺還待再說什麼,張雱已衝着新出生的嬰兒“和哥兒”“和哥兒”的叫起來。沈邁和嶽培也跟着叫“和哥兒”,嬰兒的名字,竟是暫定了。
大太太看着丫丫跟和哥兒母子二人被照管的十分周到,郡主府一切都井井有條,放心的回了謝家,細細稟告了老太太。老太太新得了一個小孫子,一個重孫子,那份喜悅就甭提了,樂的合不攏嘴。
大太太遲疑了一下,“娘,洗三時都是小十小十的叫,二弟妹三弟妹都上趕着問緣由。當時我支唔過去了,往後若她們再問起來,可說是不說呢。”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大太太想起二太太詢問此事時那一臉的興味,起了惻隱之心。謝二爺一向老實,二太太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小九在南京,在謝二爺膝下。
老太太冷冷說道:“這有什麼好瞞的,自然實話實說。”大太太恭謹應道,“是,娘。”細想想,二太太能把謝二爺成年成月扔在南京不管不問的,也難保有這一出。二太太也是奇怪,南京一樣有大儒,一樣能讀書,做什麼要夫妻父子分離呢。
和哥兒洗三的時候,二太太三太太自然也去了,又頻頻問起“小九在哪兒”。大太太微笑着,不肯在郡主府告訴她們,“這個麼,晚上我使人去送信兒。”當面說太難堪了,還是寫信罷。
二太太饒有興致的點頭,“大嫂莫忘了。”三太太興奮的兩眼放光,“大嫂今晚一定送信來。若大嫂今晚忘了,明兒個我便起個絕早,跟您當面請教。”快告訴我吧,到底是誰。
大太太微笑應了,彼此別過。晚上跟謝大爺商量過,分別給二太太、三太太寫了信,命妥當家人送去,“務必親送至太太手中。”不得轉交。
第二天,天還沒亮,老太太還睡着,二太太便哭着上了門。管事婆子哪裡肯放她進去打擾老太太歇息,好言好語勸着她,請她在前廳坐着,不放她進萱暉堂。
好容易等到老太太起了,侍女們通報了,二太太左等右等,還是見不着正主,老太太懶待理會她。見不着老太太,二太太就跟大太太哭訴、歪纏,“我爲了兒子們的學業,爲了女兒的親事,日日夜夜『操』碎了心!他任事不理,嫡出兒女們他通不管,私孩子倒生出來了!”
大太太勸她,“那丫頭不是你留給他的?庶出罷了,不好說是私孩子。”再不滿意,孩子都十歲了,你能怎麼着?總不能塞回那丫頭肚子裡。
二太太不依不饒,“大嫂您不知道,我們二房本就家底兒薄,貧寒,兩個兒子往後也分不着什麼家產。若再多出個私孩子,日子更是沒法過了!”
說來說去,還是爲了家產。二太太在這頭鬧,謝老太爺、謝老太太又不是聾子,都聽下人回報了。謝老太爺氣的渾身發抖,“小九的家產,我給!”古董變賣了,字畫變賣了,我給他一份家業,不要你的!
謝老太太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拿什麼給?你那些寶貝好生留着,一份家產而已,我給她。”謝老太爺訕訕的,“不能夠,不能夠。”老三出了虧空,表妹貼銀錢。老二又要表妹貼銀錢,這都什麼事。
謝老太太雖是爽爽快快給了份家業,卻是有兩個條件的:一個,是二太太帶着兒女們去南京,和謝二爺全家團聚。一個,是給小九的家業由謝大爺收着,待小九成家之時交付。
二太太來京城原是想住到燈市口大街,讓兒子們、女婿在閣老府學着人情往來,多結交達官貴人,也謀個出身。這些年來二太太在京城也沒能如願,又慮着南京多了個“狐媚子”,多了個庶子,心裡也恐慌着。提起去南京,二太太倒是樂意的。
謝老太太命她,“留出你和老二的養老銀錢,下剩的,平分給其年、養年。其年、養年有多少,我貼小九多少。”二太太一聽庶子的家業有了出處,忙不迭的答應了。沒過兩天,呈給老太太一份清單。
老太太照着其年、養年的例子,給了小九謝賢年一份家業。謝大爺當着衆人的面接過來,面『色』淡然的說着,“等小九長大成人之時,這份家業我交給他。”
謝其年、謝養年都面有愧『色』。家早已分過了,二房多了位庶子,反倒要老太太貼出私房,不成個道理。他們私下裡也試着勸過二太太,都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我不替你們爭,往後你們喝西北風不成?!”
“你們裝什麼清高?看看你爹爹,也算是同進士出身,一輩子沒掙下半分家業!你倆比你爹還不如呢,往後這日子怎麼過?本來就精窮,該分做兩份的再分做三份,你倆往後等着餓死?!”
謝其年、謝養年被二太太批頭蓋臉的一通怒罵,沒了聲氣。她嘴臉雖然難看,爲的不還是兒子們?可憐天下父母心呢。想到“父母心”,謝其年、謝養年埋怨起遠在南京的謝二爺,您早就答應過“無異生子”的,爲何食言。
謝老太太捨出一份身外之物,換了個耳根子清淨。二太太帶着兒孫們離開京城,奔赴南京。米芮留戀京城的繁華,不願離開,故此他和華年留了下來。
謝老太爺慚愧的不行,“表妹,我的私房,往後平分給大郎、玉郎。”老二老三沒份。從小也沒苛待他們,做爹的盡心盡力爲他們好,怎麼一個一個就是不爭氣呢。這古董字畫都是珍寶,不能讓他們給糟蹋了。
謝老太太淡淡一笑,“你的私房,自然由着你的心意。我倒不是大方,只是不喜這些無聊的爭吵,圖個清淨罷了。表哥,二房家分過了,三房只有之年一個,不用分家。趁着咱們還硬朗,不糊塗,大房和四房也把家分了吧。”
謝老太爺沉思半晌?,緩緩點了頭,“好,分了,分徹底。只有一點,家雖分了,卻還是要住在一起的。”謝老太太微笑,“那是自然。只要咱倆還活着,大郎和玉郎必要住在一處。”
大房家好分,鬆年、鶴年是同母兄弟,向來親熱友愛。大太太持家有方,早把玉鳴坊祖居鄰舍也買下了。將來鬆年、鶴年兄弟二人做鄰居,守望相助。
四房有些麻煩。依着謝家的規矩,不拘嫡子、庶子,除嫡長子留出祭祀田產、房屋之外,剩餘家業諸子均分。四房有兩名嫡子、兩名庶子,家業該分做四份。可這小十纔出生,就能跟哥哥們一樣分家產了?四太太不樂意。說難聽話,他能不能長大,還是另一說呢。
這話她只敢在心裡想,不敢在嘴上說。四太太溫和笑着,“鬆年鶴年都成大長人了,家好分。四房小十還小,倒有些難辦,不如等小十大了,卻再說。”
“這有什麼難辦的。”謝四爺溫和反對,“家雖是分了,依舊住在一處,凡事都好辦。把全園分給小十,讓何姨娘帶他過去住着,極便利。”全園,是謝四爺把棠年的南園擴大,又圈了幾個零散院落和一片花園進去,地方大,風景美。單獨有門通街,可以自成一家。
郗氏在旁聽着,心中五味雜陳。原來公公打的是這個主意,分了家,何姨娘帶着小十住進全園。何姨娘從此成了分過家的姨娘,不必再出全園,不必再對太太陪小心。公公卻還能天天見着小十,親自教養小十,真是什麼都不擔誤。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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