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有車發出一聲鳴笛。
我知道是何自遠來了,忙拿起隨身包和裝有羅傑送的水綠色連衣裙和銀色高跟鞋的環保袋出門下樓。
上車後,何自遠認真打量着我的臉笑道:“還好,晚上還能出去見人。”
我笑笑,扭頭將環保袋放到後排,“是要招待客戶嗎?”
“是我妹,那丫頭最近一直起鬨讓我請客,這不,她特地約了我姐,說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頓飯,”何自遠邊說邊將車開動起來,“你不必緊張,反正都已經見過的,我妹挺喜歡你的,”他衝我一笑,隨口問道:“後面那包裡裝的是什麼?”
我一愣,馬上利落地回答:“是衣服還有鞋子,俞曉芙在我剛工作時送給我的,花了不少錢呢,我還沒穿過,準備還給她。”
“既然收了爲什麼要還呢?”
“不太適合我,”我笑,“不過當時我可沒這麼想,覺得能有件好衣服穿就不錯了,一千多塊錢呢,這不現在有你了嗎,所以我纔想到要還回去,省得浪費了,放在她店裡還可以當新貨賣,反正我又沒穿過,吊牌還在呢,雖然跟她店裡的吊牌不一致,不過也沒關係,她那店裡有時也賣點雜牌子。”
“哦,服裝我不懂。”何自遠說道:“你這個朋友不錯,對你很好。”
我在鬆口氣的同時不免吃驚自己如今說起謊來竟是這麼平靜流利。何自遠此時正目視前方認真地開着車,看着他俊美的側臉,我心中隱隱有些內疚,暗地發誓從今以後要儘量對他做到不撒謊,既然已經決定要嫁給他了,我不能把自己的男人當傻瓜。
車到半路的時候遇到了麻煩,塞車大潮流,汽車完全塞在馬路上,螞蟻爬行似的,可謂寸步難行。
何自遠乾脆將車拐進一個小巷子停下來,然後指着巷口的一家“王五牛肉麪”說道:“要不要進去吃一點?”
我惦記着上班時間,搖頭,“我不餓。”
“可是我餓了,”他笑着打開車門走出去,“下來吧,等這個高峰期過去我們再走。”
我們在“王五牛肉店”要了一碗麪,就一碗。
何自遠非要我先吃一點,我明明不餓,但卻不過他的好意,只得吃了兩口,之後我便再也不肯吃了,他笑笑,端過去開始低頭吃起來。大概是牛肉麪裡的辣椒多了,他吃得鼻翼直冒汗,我抽出紙巾來給他擦了擦,他朝我一笑又低下頭繼續吃,恍惚中我竟有了種相濡以沫的感覺。
就在這時,門口來了一羣人,足有七八個吧,其中一個突然衝着我驚喜地大叫,“曾不染!”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掌按住肩膀拍了一下,定睛一瞧:粗眉大眼五短身材,眉心間的一塊標誌性的肉痣,分明就是我的初中同桌,我頓時也開心起來,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趙燕!”
趙燕掃了眼何自遠,大有深意笑道:“這位是你朋友吧?”
何自遠站起身來笑着朝她點頭,“你好,我是何自遠,不染的男朋友。”他四顧了一下,擡手看了下腕間表,“對不起,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得先走一步……老闆!”他揮揮手,“這位朋友以及她的朋友,賬單一共多少?一起結了吧。”
就這樣,何自遠替趙燕帶來的一桌子人都結了賬。
我知道我要因此在初中同學圈中威名遠播了。
因爲耽擱了,我們到達公司門口的時候已經超過上班時間十分鐘,我不禁提醒何自遠道:“下次我們可不能這樣了,除非是像昨天一樣去工作,否則絕對不可以再遲到,你制定的規章制度首先得自己遵守纔是。”
何自遠伸手在我鼻尖上輕輕一點,“小臉太嚴肅了,一接觸到工作你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微微皺眉,“我是認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樑不正下樑歪的道理。”
他望着我笑起來,“知道了,我的大助理。”
我們一進公司,範莉莉突然捧着一大束紫色的風信子過來,直接送到我手中,笑盈盈道:“剛纔花店送過來的,正好你就來了,咱們何總真是個浪漫的人。”
我接過花聞了聞,然後笑望着何自遠。
何自遠似乎是楞了一下,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直接走進辦公室。
我隱隱明白過來,趕緊跟着走進去,低聲道:“這花……不是你送的?”
“我還要問你呢,”他的臉色有些不好,“都送到公司來了,看來這人還真是鍥而不捨呢,不染,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那個已婚男人到底是誰?”
我一頓,“什麼已婚男人?”
這下他連口氣也不好了,咬牙道:“就是我打電話俞曉芙接的那次!那個人一直在騷擾你是不是?你告訴我他是誰,我會讓他聲名狼藉的!”
我頓時有些心驚肉跳的,當時還以爲他沒當回事,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我低聲道:“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現在我有了你,難道還會去看上一個什麼已婚男人?這不是昏了頭麼?就算這花是那個人送的,意思也很明白了,紫色風信子的花語是請原諒的意思,他不會再打攪我的。”
“真的?”何自遠的臉色緩和下來,走過來輕輕拉住了我的一隻手,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對不起……這其實也是在提醒我,我竟然一直都沒給你送過花,真是該死!”他邊說邊拿起我擱在辦公桌上的那束風信子,聞了聞,突然做出一副不堪忍受的表情來,然後直接就給扔進了垃圾桶,“不管什麼花語鳥語,反正以後我不許你再收別的男人的花!”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人,有時候真夠孩子氣的,我正想着這束花多半是羅傑送的但又覺得不像他的風格,範莉莉突然出現在門口,“何總,宋心語剛纔打電話來請假,說是她昨晚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
車禍?我正想找她的呢!
我忙問道:“她人怎麼樣?”
範莉莉說:“應該沒什麼大礙吧,剛纔的電話是她自己打過來的。”
有道理。
何自遠望着我,“怎麼這麼巧呢?你們倆個竟然都出了車禍,幸虧你不嚴重,只是碰傷了一點,這樣吧不染,你跟宋心語關係一向不錯,上午你就代表公司去醫院慰問一下,莉莉,你問一下她在哪個病區。”
範莉莉點頭離開,很快又過來了,“說是人民醫院十二病區。”
何自遠點頭,對我說:“讓司機現在就送你過去吧,萬一公司還有事,到時候又沒時間了。”
我買了束鮮花去了醫院。
進門時宋心語一個人斜躺在靠窗的牀上,面朝着窗外,腦袋上包着一層厚厚的白紗布。
“心語,”我輕輕叫了一聲。
她呆呆地轉過臉來,見是我,頓時扯動嘴角,失血的臉上露出不自在的笑容,“你怎麼來了?”
“何自遠派我代表公司來看望你,你不要緊吧?”我把花束放到牀頭,在她身邊坐下。
“代表公司……”她定定地看向我,幽幽道:“不染,你自己是不打算來看我的了,是不是?”
“是,”我直截了當道:“我想不到竟然被好朋友出賣,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看來你都知道了”她咬咬脣,低聲道:“是他讓我這麼做的,其實我也不想的,我一想到他心裡一直想的人是你我就……昨晚我從那店裡出來後,自己一路稀裡糊塗的,被車撞倒了都不知道,我甚至都沒看到撞我的那輛車,倒地的時候我就想着,讓我就這樣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