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擱下調羹,低聲道:“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沒什麼對不起的,”自悅笑笑,“我爸說了,我們何家已經出了一個我哥,不能再出蠢孩子傻孩子了,”她頓了一下,突然道:“不染,你也看到那個人了,你說我會不會和那個人結婚?”
我不覺看向她。
問得好奇怪。
不過她的語氣和臉色真的有詢問的意思。
我沉吟了一會兒,“那個人很好,氣質乾淨沉穩,家世應該也不錯,很配你。”
自悅呼出一口氣,“是的,我也覺得,我爸也這麼說。”
我輕輕按住她的手臂,“你會幸福的。”
“幸福?我不知道什麼是幸福,但是楊青……別人都說他好,我也覺得他很好,”自悅的眼裡快速閃過一絲憂傷,隨即就消失了,臉上帶着笑意,眼中充滿渴望,熱切道:“不染,那現在你幸福嗎?”
我?我想此刻我是幸福的,但我的幸福充滿了罪惡感。自遠一天醒不過來,我便一天不得安生,我知道的。
我開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幸福,真的,從前無論我擁有過多少,我總是覺得那不屬於我,將來總有一天會失去,不知道怎麼回事。”
自悅道:“我知道是什麼,因爲我哥始終都沒法給你安全感,但西平哥能。女人要的哪裡是什麼金錢權勢,不就是一種安全感嗎?”
我不覺一愣,定定地看向她。
都說女人的敵人是女人,女人的知音又何嘗不是女人?
自悅懂我。
我誠心誠意地對她說:“我要是個男人,將來必定要娶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橫我一眼道:“是,因爲你是沒法娶自己的。”
說完她自己先笑了。
真正的笑靨如花。
那個嬌嗔活潑的自悅又回來了。
客廳的光線有些幽暗,但她的皮膚藉着些微的亮光,還是閃爍出晶瑩的光澤,臉皮緊繃、嘴脣飽滿、束成馬尾巴的頭髮每一根都透着青春的彈力的氣息,有着我所缺乏的明亮氣質,
把人心裡的晦澀和陰暗都照沒了,面對着她,我自慚形穢,這世間大概也只有孟西平那樣的呆子纔會撇下她來遷就我這樣的枯槁紅顏。
孟西平終於從廚房裡出來了,手中端着一杯咖啡遞給自悅,“喝一點吧,我衝得比較淡,不會影響睡眠。”
“謝謝西平哥,”自悅拿起熱騰騰的杯子嗅了一下,點頭道:“摩卡的味道,不染你和我口味差不多。”
我還沒開口,就聽到孟西平的責備聲,“你這湯怎麼還沒喝?就算再難喝,爲了你身子,多少也喝一點。”
自悅附和道:“是啊,爲了孩子。”
我不覺快速掃了孟西平一眼。
原來,自悅並不知道我流產的事情。
她以爲我懷着自遠的孩子還能和孟西平平和地相處下去嗎?不,那絕不可能,就算孟西平願意,我也不願意。
我定定神,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道:“自悅,我已經拿掉了孩子。”
“什麼?”自悅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歪,頓時熱咖啡潑了些出來,她不顧被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你剛纔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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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靜地望着她,“我下午去流產了,已經拿掉了孩子。”
她一把將咖啡杯擱到茶几上,“我哥的孩子?”
我點點頭,“是,醫生說,留着也可能先天不全……”
“什麼先天不全!你這分明是找藉口急着想和我哥劃清界限!他還沒死呢!”自悅一下子站起身來,激動道:“曾不染!你離開我哥和西平哥在一起,這我無話可說,但你不聲不響就打掉了我哥的孩子,你問過誰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啊?啊?你可真是殘忍!”
“可……”
“別拿我姐說過的那些瘋話來塘塞!就算是那保姆陳阿姨也知道那是你和我哥的孩子!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拿掉了?那是我們何家的孩子!”
“可是……”
“你別激動,別激動,”孟西平握住了我的手,開口道:“自悅,這不能怪不染,是我讓她拿掉的,一切的過錯都在我身上,我是個自私的男人,我不願意我愛的女人生下和別的男人的孩子,尤其是你們何家的男人。”
我不覺一愣。
他的語氣太確定。
原來他是真的不能接受那個孩子。
自悅更是憤憤地張大眼睛,口不擇言道:“我們何家的?你這話什麼意思?何家哪裡對不住你孟西平了?”
孟西平站起身來,嘆口氣,淡淡道:“很久以前的事了,當然跟你無關,我也不想談,回頭你自己問問你爸就知道了,問問他關於我父母的事,再問問他關於你媽媽的事。你告訴他,其實我也是最近兩個月才知道真相的,他不必爲此內疚,但也別想我會一輩子感激他。”
“我媽媽?你父母?你父母不是早去世了嗎?”自悅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西平哥,到底是什麼事?你告訴我。”
孟西平冷淡地搖頭,“我是不會說的,一切以你爸說的爲準。”他重新坐下來,勉強衝我笑笑,“對不起,我有些失態了,一不小心就把過去的成年爛芝麻穀子吐了出來。”
我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在微微發顫。
我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激動。
天!到底是什麼事?
(早上寫到現在就寫了這麼多,抱歉沒有一萬字,明天繼續,爭取內容能比今天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