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平笑着起身,正準備擡腿,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他拿起來看了看,面上表情並無甚變化,直接將手機放置到耳邊,“你好,請問是哪位?”
手機裡面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孟西平異樣地看我一眼,說了句那好吧,然後將手機遞給我,“你接一下吧,樑青說剛纔有話忘記跟你說了。”
樑青?那個妝容精緻衣着時髦的女人?她跟我會有什麼話說?
我遲疑地從孟西平手中接過手機,禮貌地叫了聲樑阿姨,我感覺樑青似乎是頗爲喜歡我這樣稱呼她的。
果然她一聽我這樣稱呼,聲音中帶着明顯的難以掩飾的激動,“不染啊,怪不得西平那麼喜歡你,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她頓了下,聲音急促低沉類似自言自語,“可能你不知道,自清和自遠他們一直都不肯原諒我,彷彿我是造成他們母親如今這樣的罪魁禍首,其實當初我認識何總時,他們的母親就已經是這樣了……”
我溫和道:“樑阿姨,也許他們內心並沒有怪你,只是站在他們母親的立場,纔不得不這樣,否則外人會說他們冷漠沒良心,連自己親生母親都不顧。”
樑青道:“真的是這樣嗎?”
我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聽了你的話我頓時感覺好多了,真的,好多年我沒聽過這樣的話了,別人都說我是看中了何總的錢所以才選擇和他在一起的……”樑青簡直是感激的語氣,“對了不染,你可以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嗎?以後有空我們就約了聊聊,好不好?”
“阿姨,以後你如果要找我的話,直接撥打西平的手機就可以找到我了,很容易的,”我輕聲道:“你剛纔不是說有什麼話忘記跟我說嗎?我一直等着呢,到底是什麼話?”
她這樣的特殊身份,我實在不宜和她走得太近,何況,我對她並非一見如故,我確實是不討厭她,但也說不上喜歡,我沒有任何義務做她的心理疏導醫生。
樑青似乎有些失望地發出哦的一聲,低聲道:“是這樣的,何總說你和自遠原先主的那幢別墅要重新裝修,至少是要恢復成幾個月前的樣子,你房間裡的那些衣服和書都要被收拾出去,那些東西你要是需要的話可以全部拿走,對了,還有首飾,自遠給你買的那些首飾,何總說你也可以拿走……”
我立即道:“不需要了,都交給你們處理好了。”
“這樣也好,省得西平見了會……”樑青突然嘆了口氣,說道:“不染,謝謝你能體諒我,雖然你並沒有做什麼,但從你的眼神從你有限的話語裡我能感受得到,謝謝你。”
“不客氣,樑阿姨再見。”我將手機遞給孟西平,心情突然有些鬱郁的。
我善良嗎?不見得。
只有罪人才能原諒罪人。
萬千人之中她只找到一個剛認識的我來傾訴她多年的隱忍和難過,爲什麼?不過是因爲我也是世人眼中那種不可原諒的女人,她已經被世人冷落了多年,現在以爲自己找到了同類,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從我身上取暖……
孟西平將手機塞進口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然後搓了搓,溫聲道:“不是才喝過熱湯的嗎?你的手怎麼還是涼的?”
“我天生就冷骨頭嗎,”我強行一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你不是說要吃刀削麪的嗎?我們趕緊走吧。”
孟西平點點頭,望着我突然道:“那個樑青其實也挺不容易的,我上大學時她就在姓何的左右了。”
我點頭望着他,“你同情她嗎?”
“也說不上是同情,只是不討厭罷了,”孟西平揉揉我的頭髮,“她又何必要我的同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要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那就會活得很累,你說是不是?其實一個人要是真的喜歡你,你怎麼樣都行的,對不對?”他邊說邊再次在我發上揉了揉,眼裡帶着掩飾不住的寵溺。
我的心裡不禁一跳,難道他看出我剛纔的心思來了不成?那他也太懂我了。我沒再說什麼,朝他點點頭,更緊地摟住了他的胳膊。
刀削麪館就在湯館不遠處,在孟西平吃麪的時候,我拿手機打了電話給媽媽,媽媽說此刻她在酒店客房看電視而爸爸正在洗澡,我說明天白天我會陪他們去逛逛商場,媽媽回道:“還是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吧,逛商場以後有的是機會,剛纔我跟你爸已經說好了,明天我們兩個人自己乘車在酒店四周隨意逛逛,就不影響你和西平了,我們後天一早坐火車回去。”
我笑道:“明天還是讓西平陪着你們吧,然後我們後天一起回泰城。”
“你們也一起回?”媽媽似乎有些意外的驚喜,“好啊,正好回去把你們的事情給辦了,不但要辦,而且要好好的辦一辦,你不知道這兩個月來我和你爸受了鄰居多少議論和指點,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聽到的小道消息,說你……”
“媽,”我皺眉道:“我們回泰城拿了證以後會直接去雲南,不需要任何儀式。”
“這怎麼行呢?”媽媽說道:“一個女孩子一輩子總得有場婚禮,你先前就是因爲沒有舉行儀式所以纔會事事不順……不管怎麼說,儀式可大可小,但必須要舉辦!”
“再說吧,”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下來,“你們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西平會去接你們的。”我邊說邊按掉通話鍵就,朝孟西平笑道:“不好意思,我自作主張給你安排工作了。”
孟西平笑着點頭,“安排得好,有權就必須得用,何況以後你爸媽就是我爸媽,照顧他們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在我打電話的短短時間裡,孟西平已經將一大碗刀削麪全部下肚,他滿足地按按腹部,笑道:“真想再來一碗,不過不敢吃了,我這個人屬於易胖體型,要是吃多了又不鍛鍊,馬上就會長肉。”
我有意做出吃驚的樣子,“不會吧?你曾經有多胖過?”
“這個不能告訴你,”他笑笑道:“反正是不能發胖,我年齡本就比你大不少,一胖大叔氣質就出來了,到時候咱們走在一起別人會以爲你是我女兒。”
我一隻手撐着下顎,歪着腦袋笑望着他。我知道他是在誇張,就他這樣貌,應該是越成熟越有味道的那種男人。
此時我和孟西平面對着,我的臉正對着麪店的門口,藉着門燈,我眼睛的餘光能看到門口偶爾路過的行人,就在孟西平留戀地低頭喝麪湯時,我覺察到有個熟悉的人影在門口晃盪了一下,那人身着銀灰的外套,淺色的褲子,路過時還有意扭頭朝店裡掃了一眼,似乎是在看我,我一愣,趕緊坐直了身子凝神睜大眼,但門口早已不見那人,我不由分說立即起身奔到門口,四處張望,外面男男女女的身影是有不少,但哪裡有那個人的影子?
“你怎麼了?”身後有人輕輕按住了我的肩膀,我知道是孟西平,不覺低下頭咬咬脣。
孟西平將我從店裡拉出來,站在路燈下認真地盯着我的臉,“到底是怎麼了?”
我下意識扭頭四顧,哪裡還有那個人的影子?一定是我眼花了,或者是我的神經出了問題,他明明好好地躺在醫院裡,我卻幾次三番的,像是見了鬼……
“不染,”孟西平按住我的雙肩,神色有些焦灼,“告訴我怎麼回事。”
我一手按住額頭,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我……我剛纔好像又看到自遠了。”
孟西平立即四顧,半晌後他迴轉身子道:“沒有啊……對了,剛纔你說又?”
我點點頭,嘴脣下意識有些顫抖,“見何總時我似乎也見到他的人影,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