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回 詐遇反詐

永興二年,三月二十五,亥時,晴,鰲山羣島。

作爲巨蟹幫的老巢所在,鰲山羣島屬於雲臺山脈的北段支脈,緊挨鬱州島之東,這裡後世已經浮出海面,成爲一片陸地港區。但在西晉,這裡卻是一片暗礁密佈,水文複雜的島嶼羣,其中最大的一座島嶼,便是鰲山島。

鰲山島以山丘爲主,東西三十多裡,南北十餘里不等。此島中部的最高峰叫鰲來峰,高約百丈,巨蟹幫的據點鰲山寨就依此峰而建。藉助地勢,巨蟹幫於險要處修建了營門、寨牆,將半山腰的內寨、山腳的外寨和灣口的水寨囊括其中,使得整個鰲山寨渾然一體,易守難攻。

遠遠的南方陽面,月色下出現三個黑點,它們繞過鬱州島南角,緩緩向鰲山島接近。待得近前,可見是三艘武裝商船,中間一艘爲三千石,前後兩艘爲兩千石。它們皆掛着巨蟹旗幟,正是青面蟹帶出發財的船隊。頓時,鰲山水寨中發出幾聲歡呼,更有些火光燃起,顯是值夜嘍囉要迎接青面蟹等人的凱旋而歸。

自然,留寨海賊們是等不到青面蟹的,此刻,頭前海船的座艙內,卻見陶飆一臉期待的請戰道:“大人,待會入了水寨,打頭陣也算卑下一個吧,操船交給我那些水手弟兄定沒問題。嘿,早就看巨蟹賊不順眼了,今個定要出口惡氣。”

“哼,子浩,你當行軍作戰是什麼,打架鬥毆嗎?你這司船軍官撇下船隻,跟別個隊伍去打陸戰,是覺我方兵力不足,還是嫌兄弟隊伍不堪一戰?”紀澤卻是面色一板,沉聲訓斥道,“紀某要的是一名稱職屯長,不是一名江湖莽夫,你這般毛糙怎能令人放心?我正想說你,昨日奪船時爲何透露我軍將要反攻鰲山寨,若有海賊走脫該當如何?還有,捉拿擺尾蠍爲何不帶些人手一起,個人逞能嗎...”

如今,這支船隊乘坐的正是紀澤與其手下的五百兵卒。昨夜紀澤迫降最後一撮巨蟹賊,解決青面蟹,並從賊俘口中確知鰲山寨空虛之後,忙搜索戰場左近確保無賊逃脫,繼而,他一番準備後,留下馬濤率百名軍卒處理後事,自己則於凌晨帶上主力,押上輕傷無傷共計三百賊俘,冒充爲巨蟹賊,前來鰲山島接收最大戰果了。

由收降的帶路黨引路,船隊順利繞過沿途暗礁,最終抵達一段狹窄水道的入口,前面不遠便是水寨寨門。頭前首船緩緩駛近水寨,自有帶路黨高聲喝道:“裡面的兄弟快開門呀,大當家凱旋了。此番咱們可是大發了一把,非但搶了桃柳山莊,歸途中還幹了一票,又能爽一陣啦,哈哈...”

片刻之後,水寨牆頭冒出半截身形,來者一身儒裝,身量適中,相貌普通,卻因內蘊的書卷氣而頗顯俊雅,唯一遺憾的是,其人左袖耷拉,竟是殘缺一臂。隨之而來的,是他那清朗的笑聲:“邢強,怎生是你在這叫喚,呵呵,怎麼着,今番立功升官了?”

面對這一沒頭沒腦的閒扯,那邢強有點發愣,摸摸後腦勺,這才含糊其辭道:“二當家明鑑,小的倒是幫三當家擋了一箭,被提成這艘船的大副了,呵呵。”

出聲詢問的正是巨蟹賊二當家唐生,諢號獨臂蛟,他似頗有談興,聞言接着笑道:“某早覺着你小子不錯,今個果被賞識,連打頭凱旋這等風光都歸你享受了,哈哈。”

那邢強倒算嘴巧,笑着謙虛道:“這趟弟兄們頗爲辛苦,大都歇着了,這差事才輪到小的而已,呵呵...”

“好了,稍微等等,這就開門。”水寨內的唐生又閒扯了幾句,這才轉身消失,黑暗中傳出他的吩咐,“小的們,打開寨門,歡迎弟兄們凱旋。”

船艙之內,衆人早不耐煩,聽得要開門了,不由摩拳擦掌,做起了最後準備,這等冒充破寨的事,血旗營絕沒少幹。不過,紀澤卻是眉頭微皺,總感覺有點不對,雖未改變原定計劃,卻也透過舷窗緊盯水寨,並傳令道:“通知水手們,船入寨駛得慢些。”

“吱嘎嘎...”不一會,水寨寨門緩緩打開,粗糙的摩擦聲在安靜的黑夜中顯得有些瘮人。三艘海船緩慢起步,漸漸滑往水寨。頭前的海船上,已可看見靠泊水寨碼頭的七八艘約摸三百石的小遊艇,以及岸邊招手笑迎的唐生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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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牆怎的這麼安靜?船艙之內,紀澤驀的產生一種危險感,像是生理直覺,也像是心理警惕。腦中劃過一道亮光,之前唐生的幾句話看似隨口閒聊,卻已不動聲色涉及了本船司船乃至兩位當家不曾露面的問題,可惜他們不是掛了,就是難以配合,而對方這般輕描淡寫的跳過該問的不問,卻拐彎抹角的打聽,是無心,還是故意?

丫丫個呸的,慈不掌兵,鰲山寨空虛,自個有着壓倒性戰力,幹嘛非爲減少傷亡而冒險?念及於此,紀澤豁然站起,手指陶飆,急聲吩咐道:“停船,後退!退出水寨,快通知下去!發信號,讓後兩船立即後退!”

衆人雖多感覺奇怪,但紀澤的命令還是被迅速下傳。入寨近半的首船本就是緩慢前行,此刻立即停下,繼而在槳手的發力下逐漸加速後退,意欲離開水寨。也就此刻,發現異常的唐生突然帶着身旁幾人,矮身竄到遊艇遮蔽之後,口中同時高喝道:“動手!”

“咻咻咻...”瞬間,原本安靜的水寨響起弩槍疾射聲,隨後更有嗚嗚兩聲銳嘯,聽來竟是投石破空之聲。“嗖嗖嗖...”水寨寨牆上,同時出現二十多海賊手持弓箭,衝海船射出了根根火矢。它們帶着火光,猶如劃過夜空的流星,直奔寨門處的這艘首船飛來。

“篤!”“篤...”幾根弩槍擊中海船,火油飛濺,頓時燃起點點火苗。“砰!”一塊投石落於甲板,傳出破裂之聲,竟是一個盛火油的瓦罐,更猛的一團大火隨即在甲板騰起。“砰!”一聲輕響在船底響起,伴以寨門兩側的嘩啦鐵鏈聲,竟是一根橫門鐵鎖繃起,意欲擋住首船的後退之路。所幸的是,海船退得夠早夠快,已有三分之二的身位退至寨門之外,鐵鎖再是繃緊,也僅能少許遲緩船速而已。

“射!射!”船艙內,紀澤怒聲喝令,難掩些許緊張,“親衛一二兩什出倉滅火,快!二人一組,盾牌掩護!每組澆兩桶就回!”

“嗖嗖嗖...”一陣箭雨從船上飛出,造成少許傷亡之餘,也遏制了寨中嘍囉的射擊。繳自巨蟹幫的戰船皆是仿照戰艦的武裝商船,船艙外壁都覆有皮革,並開有弩窗矛穴,猶如移動堡壘,攻防上倒也不甚吃虧。當然,這得保證船隻主體不被燃燒才行。

“跟我來!”陶飆大喝一聲,趁着岸上的攻擊間歇,一手持盾,一手提桶,帶頭衝往船舷。隨之,更多親衛兵卒兩人一組,持盾提桶衝了出去。還好牀弩與投石的發射間隔較長,他們不久便都活蹦亂跳的竄了回來。

“咯嘣”一聲,貼着船底的鐵鎖摩擦至船首,愣是繃斷了舵杆,這才悻悻然結束了對首船的阻擾。而海船的後退速度則驟然提升,儘管失了船舵,但靠着槳手的緊密配合,終是帶着一身火焰,跌跌撞撞的退出寨前水道。

“哈哈哈,大膽狂徒,也想騙取我鰲山寨,唐某奉勸一句,足下還是乖乖退去,否則,下次怕就沒這般好運了!”水寨門牆,唐生負手而立,朗聲笑道,伴以海賊們的陣陣歡呼。

首船之上,紀澤已經出了船艙,背襯零星煙火,他怒聲回吼道:“別得意,某家一定會回來的!”

“二當家,您老可真慧眼如炬,對方果然是詐門呀!您不出手則已,這一出手,便打得對方狼狽而逃,俺張雲算是又見識了一回!”唐生身邊,一名小頭目不無仰慕道。

“哎,可惜功虧一簣,對方能及時抽身,絕非善於之輩啊。”唐生卻是一臉愁容,語氣低沉道,“對方船隻確爲本寨船隻,且不說大當家一衆當前如何,至少我等短期內無有援兵,寨內空虛,卻不知來敵多少,我等能否抵住...”

“呼...直娘賊...嚇死哥了...”紀澤喘了口大氣,心有餘悸的拭去額頭冷汗。方纔若非警覺的早了一點,就得陰溝翻船,試想船入水寨叫人關門打狗,再遭遇集火攻擊的慘景,他依舊後怕不已,餘人亦然。好在,敵方顯然人手不足,沒敢乘勝追殺,而己方僅一名甲板人員不幸身亡,幾人受了箭傷,艦船大火也被很快撲滅,修修仍能正常使用,總體而言幾無損失。

說來,他非坑敵不舒服斯基趁夜詐門已非一次兩次,其中不乏失手之時,這次被看出破綻也屬正常,但反被算計,差點被甕中捉鱉卻是第一回。不想這個獨臂蛟唐生聲名不顯,竟是個狠角,細想之下,短短時間便將計就計,佈置出一個殺局,且敢以身做餌,堪稱有勇有謀,他紀某人之前卻是輕忽此人了。不由的,紀澤叫來帶路黨予以詢問。

被換來的帶路黨正是之前答話的那個邢強,這廝反應頗快,方纔一見不對便立馬竄至舷角躲了起來,本最危險的他倒是毫髮未傷。問及唐生,他表情複雜道:“說起來,若沒二當家,我巨蟹幫,不,巨蟹賊恐無橫行淮海之時。只可惜,他早就少問事務,除了偶爾留守山寨,多是酗酒度日...”

原來,唐生出身於青州一個小士族。五年前,因得罪當地豪門,其父被誣爲賈后逆黨,唐家也被滅族,時年二十的唐生死裡逃生,卻也少了一隻左臂。機緣巧合下,唐生被當時的小海寇青面蟹所救,就此投了巨蟹幫,憑藉運籌帷幄與作戰有方,他幫助青面蟹連克競爭對手,並收攏流民,發展壯大,在短短三年內成爲小有名氣的淮海勢力。

兩年前,唐生率衆潛回青州,將與自家冤案相關的仇人一夜間殺了個精光,大仇得報之後,他便淡出了巨蟹幫的事物。此人不貪女色,體恤下屬,劫富濟貧,縱有劫財卻少有殺人,實屬巨蟹幫海寇中的異類,或正爲此,青面蟹後來也樂得唐生淡出事務。

頗生惜才之心,紀澤略一思忖,提筆寫了封勸降信,解出一名賊俘,令其乘舢板入寨送給唐生。信內表達了愛才之意,邀請唐生同謀大事,除暴濟民,共拓海疆,同時開出招降條件,也即不殺寨中存於之人,不奪寨民財物,給出等同雄鷹寨的諸般待遇,但寨內餘人必須全盤接受整編;當然,倘若牙蹦個不字,明日巳時便是攻寨之時。

“子浩,指揮船隊離開此地,並擇一穩妥之處靠岸,讓隊伍登陸鰲山島。”待那賊俘驅動舢板駛往水寨,紀澤立即吩咐陶飆道。

“大人,我等不看對方如何答覆嗎?未免沒有招降誠意啊?”見紀澤毫無等待回信的覺悟,陶飆不解道。

瞥了陶飆一眼,紀某人不無裝逼道:“真理僅在大炮,呃,是弩炮的射程之內...”

濤浪兩分,船隊繞離鰲山寨,由帶路黨指引,選擇五里外的一處海灣登陸。事實上,寫信只是一個嘗試,紀澤可不認爲一封信便能說來鰲山寨,武力威逼是必須的。當然,鰲山寨內僅餘百來海賊,且多老弱之輩,倘若勸降不成,說不得他今番便要強行破寨。這個海上基地他紀某人志在必得,相比之下,些許戰損他寧願承受。

一夜無話,唐生並未出兵阻擾紀澤一方登陸宿營,但也不曾派人前來回復勸降之事。紀澤原本就有詐門失敗的覺悟,登陸作戰的雲梯水糧等物倒也齊備。是以,次日天明,他分出紀莊率紀氏私兵與伊山新兵,由陶飆等水手駕船送他們趕往鰲山寨西側登島協攻,自身則帶上四百主力,高懸着青面蟹的首級,氣勢洶洶逼往鰲山寨東門。

隨同紀澤的還有雙手背縛的一批人,正是賊俘中尚能行走的兩百人,如此既爲防止賊俘留船生變,也爲震懾寨內海賊,動搖其心。至於震懾之法,自是懲奸除惡,斬首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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