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回 假戲成真

程三之事並未讓紀澤太過上心,沒人惦念是庸才嘛。然而,當他帶着紀芙等人返回雄鷹寨,吳蘭急急送來的趙郡消息就讓他因爲被人惦念而憤懣了。書房內,吳蘭遞上了暗影從趙郡雄鷹樓傳來的鴿報,正是江姓青年中午在雄鷹樓雅間的言談記錄。

“大人,這名江姓青年乃趙郡五官掾江暉之子江煥,其伯父現任冀州主簿,其族爲丙姓士族。聽其口風,恐怕趙郡有人將對我等不利,卑下已加派人手監視江暉,但請將軍早做提防。”面色凝重,吳蘭解說道,“另外,根據暗影對滹槽幫的秘密調查,趙郡江氏素與滹槽幫關係密切,此事或與滹槽幫也有關聯。”

紀澤面色陰沉的看完消息,腦中已經閃出那個江暉的身影。昔日自家好意請他去雄鷹樓吃酒,那廝竟與趙郡的主記室卞舒一道,背後盤算着何時吞了自家產業。當時,紀澤僅覺二人癡人說夢,也未加以理會,如今看來,江氏竟然真會有所動作,而雄鷹樓似已被內定爲江氏的戰利品。甚或,四月前自己太平寨遇刺也有他們的份兒。

還好,江暉的好兒子此番無意間泄露了口風,否則他紀某人真可能被人暗算。只是,紀澤頗不明白,五官掾是官府玩春秋祭祀的閒職,位高而權輕,主簿強點也有限,至少他們手下連一名郡兵都沒得調動,便是那滹槽幫最多也就數百幫衆,他江氏憑啥覬覦血旗營的產業,就憑几百家族私兵?抑或用口水噴死自家的數千大軍嗎?

當然,既然覬覦血旗營,就須承受血旗營的怒火,時間早晚而已。紀澤恨聲道:“暗影給我仔細調查趙郡江氏,家族成員、田莊宅產、私兵部署、防衛情況,或許我血旗營須得殺雞儆猴...”

正自發狠,有親衛來報,白望山求見。紀澤與吳蘭對視一眼,似乎皆有所悟。結果見面之後,白望山帶來一條宣召紀澤前往平棘的命令,理由是司馬騰擬於五日後在平棘城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夏收之後的幷州戰事。本是一次合情合理的召見,誰都知道夏糧入倉,匈奴人就該出來打草谷了,可是,恰有江煥的那番厥詞,事情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令人安頓白望山歇息,紀澤立馬召集一衆智囊前來商議。說明相關情況後,紀澤皺眉道:“江煥小兒雖爲狂狽之語,卻也表明趙郡有股勢力欲對紀某與血旗營不利。而今恰逢司馬騰召見,多半應在此處,只恐鴻門宴一場,卻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孫鵬毫不猶豫道:“將軍,此行平棘凶多吉少,估計多半會被扣留。屆時因你爲質,我等恐將被迫聽從司馬騰亂命,進入幷州硬抗匈奴,白白送死。沒了隊伍,產業自將爲人瓜分,將軍更是危矣,好端端一片基業或將就此瓦解啊。將軍絕不可冒險,不妨直接稱病,派個人去就是。”

“去年底將軍前往平棘安然無恙,而今大戰在即,那司馬騰緣何此時發作,豈非自損實力?”李良卻是疑惑道。

“哎,去年底將軍能夠平安,那時血旗營勢力尚弱,不在東嬴公眼裡,自不會爲了小小血旗營自損聲名。而今血旗營戰兵過五千,更有諸多產業日進斗金,瞞不住人,卻已值得下手。”吳蘭嘴掛譏嘲,冷聲說道,“更何況,我等雖真心抗匈,別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覺扣押將軍才更妥當。”

“此行的確安危叵測,決不可輕忽。”張賓面色沉鬱,不無糾結道,“可江煥小兒所言未必是真,東嬴公召集,若是隨便稱病不去,反是將軍落人口實,難逃打壓甚或懲處啊。”

紀澤苦笑,心中自是一萬個不願去。可司馬騰此舉雖然多半是用心險惡,但這是陽謀,光明正大,他紀某人投入幷州軍,若是誠心抗匈,就該參加此次軍議。否則,他便是心中有鬼,自毀承諾,非但要受司馬騰等人名正言順的打壓,還會自損聲明,這在重然守諾的西晉可非小事。

畢竟是看過無數肥皂劇的人,眼珠可勁轉呀轉,紀澤驀的靈光一閃,他司馬家的老祖宗司馬懿昔日糊弄曹爽,將裝病這一招給玩爛了,咱就來招更狠得,自編自導一出苦肉計,來搪塞司馬騰的這場召見吧!

一臉奸笑,紀澤徐徐道:“裝病不行,那就來個苦肉計,自個玩一出途中遇刺,負傷被迫返回吧。嘿嘿,紀某應他東嬴公之召,卻在他地頭上爲人所刺,捱了冷箭,他難辭其咎,咱就勢回山,包管叫誰都沒話可說...”

中丘城北上五十里,已是入了趙郡高邑的荒野,官道通常行者寥寥,夏日驕陽下更是罕有人跡。五月十八,下晌時分,一支三百多人的馬隊頂着烈日,向北徐徐行來。儘管天氣炎熱,隊伍中的護衛騎士依舊頂盔束甲,陣列嚴明,一看便是精銳悍卒。

隊伍中央,紀澤身着金甲,騎乘黑子,神情悠然,有着準一流高手的修爲打底,即便不算寒暑不侵,這種天氣下的重重包裹還不至令他炎熱難當。隨護他左右的騎士,則是親衛屯與教導屯。他們這一行,正是按照司馬騰的命令前往趙郡平棘,參加所謂的幷州軍議。按照紀澤貪生怕死的秉性,即便認爲司馬騰對他當是扣留軟禁而非直接辣手,他也要多帶些小弟,纔敢公然上路的。

紀澤身邊,身着八品官服的白望山一臉笑意的陪同而行,心中卻是頗爲糾結。儘管他這個平民出身的武林人物在官方不受待見,位卑職微,無法得知大人物們的具體謀劃,但憑藉晉陽宗的密諜職能,白望山還是根據來前的些許風聲,隱隱感覺紀澤此行前景堪憂。

說實在的,與血旗營接觸多了,寒門出身的他對這支勃勃向上的勢力頗有好感,師門俊彥劍無煙的明顯倒向更令他傾向血旗營,只是,所處立場不同,他總不能背叛晉陽宗與司馬騰吧。暗自惋惜間,眼見明日平棘在望,紀澤即將深陷虎穴,他的內心卻是愈加複雜。

然而,滿心擔憂的白望山並不知道,他的意義更多將是一樁陰謀的見證。此刻,他眼中的倒黴鬼紀澤,盔甲下正綁縛着幾袋雞血,其作用自是必要時刻令紀澤渾身浴血,顯出重傷之態。而屆時紀澤的慘樣,將順理成章的由他白望山親眼目睹並轉報司馬騰。

“白副堂主,白副堂主,白兄,呵呵,緣何心不在焉,莫非心憂幷州戰事?”連叫幾聲,喚醒心神部署的白望山,紀澤笑道,“此番召開軍議,東嬴公真欲大舉討伐匈奴叛賊,光復幷州?”

“咳咳,說是如此,聽聞東嬴公大人業已遣人北上,意欲聯絡鮮卑拓跋猗,同擊匈奴。只是,據在下所知,匠作坊目前所制者多爲城防器械,而非攻城器械,或是爲了穩守反擊吧,卻不知幷州何日方能光復全境,家鄉百姓何時方能安居樂業?”白望山搖頭苦笑,不無憤懣,“敢問將軍是何想法?”

“呵呵,某無力掌控幷州戰事,只知匈奴人殺一個少一個,匈奴實力滅一分弱一分。”紀澤言語淡淡,卻帶凜然殺氣,“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紀某自有私心,但抗匈除暴,護我漢家江山,卻是責無旁貸!”

白望山心頭一熱,目光一亮,但瞬間隱顯黯然,良久,卻是幽幽說了一句:“將軍若想殺胡,也需保全自身啊。”

紀澤奇怪的看了白望山一眼,恰與其目光相對。淡淡一笑,紀澤點了點頭,卻是未做迴應,繞開了話題。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與白望山閒扯,他一邊已將心思轉向前方二十里外的預伏點。那裡,黃雄領銜的特戰屯昨日便已到位,等着爲白望山極其隨員獻上一出刺殺大戲。

繞過一個小丘,北向的官道略有偏東,左側出現一汪名爲蘆蕩池的湖泊,方圓二三裡,湖上數艘大小船隻乘風川行,通過幾條大小河流融入滹沱水網。道路右側的小丘北向逐漸矮斜,與一片小樹林渾然相接,紅黃的小花隱現於片片蔥綠,爲夏日的寂悶平添抹抹亮色。

行於官道,介於青山綠水之間,感受着湖畔的清風徐徐,紀澤不禁感慨前工業時代的自然風貌,隨便走上幾步便有遠超後世度假勝地的享受,悠然間直欲高歌一曲。

不對!太靜了!畢竟感知敏銳且數經生死,愜意騎行的紀澤突然察覺一絲不妥。偌大一片林子,盛夏日高時分,其中居然靜悄悄的,就連一路上令人厭煩的嬋鳴都幾近無聲,更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感涌上心頭。他一個激靈,雖然不能肯定自己的感覺,但貪生怕死的本性令他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最保險的決斷!

驀然間,卻見紀澤勒馬揚手,沉聲喝令:“暫停前進!持盾護衛!戰鬥準備!”

親魏屯與教導屯皆爲軍中遴選出的精英,訓練有素,行事有條不紊。隨着紀澤命令下達,他們旋即持刀舉盾,控馬聚集,轉眼間擺出防守陣型;劍無煙與紀鐵則立即率些親衛團團圍住紀澤,密集的大盾將他護得水潑不進。一根響箭跟着射向高空,用淒厲的嘯叫,知會隊伍前後的探哨注意警戒。

於此同時,紀澤全力展開感知,仔細觀察小丘與樹林。數息時間緊張而緩慢的流逝,什麼都沒發生,有着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掩,他一時也未發現什麼端倪,但是,隱隱的不安感覺卻越加強烈。

怪異的寂靜中,血旗軍卒們不由將疑惑的眼神投向紀澤,搞不清自家將軍爲何如此突發緊張。而白望山的幾名隨從則面含譏諷,顯然對這名血旗將軍的貪生怕死早有耳聞,對此番的草木皆兵頗爲不屑。

感受到危機,紀澤可沒興趣理會他人的疑惑甚至譏嘲,眼見四周並無動靜,他揚手一指小丘方向,喝道:“散射!”隨着他的命令,隊伍內圈的血旗士卒立刻取弓搭箭,向着小丘的樹叢間漫射出上百根箭矢。

“啊!”“嗯!”箭雨落下,小丘樹叢中傳來一聲慘叫和一聲悶哼。

果然有人埋伏!衆人大驚,可這撥箭雨像是捅了馬蜂窩,不待他們進一步動作,小丘、樹林乃至湖面,接連不斷的傳來陣陣梆子聲。隨之,前方二里外的樹林中一陣喧囂,三百餘騎兵全副武裝,一股腦的從中涌出。

湖上,隊伍身後,兩艘不起眼的千石商船突然靠邊搭板,數百黑衣壯漢衝出船艙、蜂擁上岸,憑藉鹿角、大盾、長槍、弓箭,他們迅速擺起不甚齊整的防禦步陣,封住了官道退路;更令人膽寒的是,兩艘商船首尾甲板上的帆布被掀開,竟然露出了八架牀弩。

“嗖!嗖!嗖!”最直接的攻擊來自小丘樹叢中的箭矢。好在,僅有十數支羽箭零散射來,頗顯寒磣的落向血旗隊伍。顯然,這裡還僅是埋伏圈的邊緣,有着紀澤的提前警惕,已有防備的隊伍在零星羽箭下自是幾無損傷,可是,戰場形式卻絲毫不容樂觀。

隊伍中間,紀澤額冒冷汗,急目四望,滿心緊張。儘管他稍前一步發現敵方埋伏,並用火力偵察打亂其弓、騎突襲的節奏。但是,前有強騎,後有封堵,左爲水泊,右是林木伏兵,己方轉眼仍是徹底落入了敵方埋伏,且是面對數倍之敵,這該如何是好?

更可氣的是,境地如此危險,血旗軍普通士卒不免緊張,白望山幾人亦然,可十多名屯隊軍官卻是表情怪異,有幾人甚至不知死活的俯首偷笑。這裡必須說明,軍官們絕非淡漠生死、擁有什麼大無畏精神,而是他們事先已知紀澤將詐作遇刺,居然神經大調的將這次埋伏當成了自家的演戲,哪怕時間地點和人數似有出入。

新任的教導屯長潘權最爲實誠,竟忍不住嘟噥道:“大人真夠氣派,就連演場戲都拉出這麼多人,也太真了吧!”

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早被重兵埋伏嚇得心肝狂突,紀澤聽到潘權感慨,差點栽下馬去,他立馬嘶聲咆哮:“直娘賊!這不是演戲,是真的埋伏截殺!都給老子打起精神,玩脫啦,得拼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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