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回 探航深海

永興二年,九月二十九,戌時,鰲山近海。

方圓百丈的無名小島上,此刻人頭攢動,歡聲笑語。這裡彙集了數千安海軍民,他們除了下午遇險鬥艦上的軍兵,還有隨後趕來的援軍,更有馬濤用飛奴從商會召來的大量產業百姓。藉着依稀的月色,他們正懷着驚愕、畏懼、興奮、自豪等等心情,處理着一條條龐大的鯨魚繳獲。

一場突如其來的人獸大戰,令安海軍付出了不菲代價。前後六名落水士卒,除了秦廈大難不死,一人被打撈救起,一人葬身鯨腹,另外三人則永遠消失於這片無垠汪洋,至於因磕碰剮蹭而受傷者就不用多說了。同時,兩艘海船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尤其雪兒號,是否尚有大修價值還得兩說。

當然,此戰的收穫同樣不菲。最終擱淺的成年巨鯨過二十頭,經濟價值可達十萬貫,可算開闢了商會的捕鯨產業;非但如此,巨鯨是這一時代的稀罕巨獸,傳說中的海龍,有此捕獲,足可爲商會帶來巨大聲望和潛在利益。

而且,斬殺並捕獲這麼多巨型海獸,令得安海軍與安海商會成爲一個擁有傳奇的戰鬥集體,對於一個移民暴增兩倍的民間組織,其在民心、士氣、信念、凝聚力、榮譽感等方面的影響,絕對超過一場射陽湖大勝;更重要的是,這次人類戰勝未知自然的案例,足以令安海上下鼓起進軍深海的勇氣。

陰差陽錯的遭此磨難,併爲商會帶來巨大收穫,恰逢其會的兩艦軍卒自然受到了紀澤的厚賞。傷亡撫卹加倍,兩艘鬥艦上的所有人員加發三月薪俸,這顯然也是爲了鼓勵軍民的探索之心。不過,這其中有一人例外,自是那名擅自開戰的秦栓。

鯊魚一號指揮艙,紀澤立於沙盤之前,默然沉思間,目光卻是匯於鰲山以東的一片空藍。嘎吱一聲,艙門打開,馬濤興沖沖走了近來,笑呵呵道:“主公,濤今番算是開了眼,不想海中還可有此巨大收穫,光是海獸肉就不下千石,省着些,都夠商會上下吃一冬了啊。適才我已與趙幫辦商議過,定要開發專用牀弩,日後用於捕獲大型海獸。”

“呵呵,海中鯨魚甚多,確可嘗試專業捕鯨,不過還需量力而行,似今日這種抹香鯨,尋常還是莫要招惹的好。”紀澤嘴角抽了抽,不無告誡道,“鯨魚系列產品畢竟稀罕,那鯨肉可是傳說的海龍肉,暫叫軍民們嚐嚐鮮便可,大部還當罐裝售賣,如那百果釀般牟取暴利,進而換成米糧纔好。”

“濤曉得了,呵呵,有趙幫辦經營此事,利用和平島開市,定會賺個盆滿鉢滿。”馬濤笑着點頭道。

“對了,坐下說,和平島後日便將開市,籌備得如何,來客可多?”紀澤復又笑問道。

馬濤坐下答道,“受過邀請的海商或幫派,已有過半遣人來了和平島,已先頭接洽,估計到了後日,當有九成會有頭面人物前來捧場吧,呵呵,還是主公打出了威名啊。還有,那廣陵陳氏今日竟也遣人來了,說是之前受小人挑唆,誤會一場,希望贖回被擄被俘族人,尤其是陳痊。”

“不會吧,被我等狂抽一通,竟就這麼認慫了?”紀澤訝然,搖頭笑道,“得,除非攻城拔寨,否則也滅不了他陳氏,你便與他們談,那些不願追隨的部衆便還給他們吧。錢糧書籍多敲些好處,別客氣。不過,那個範毅必須留下,讓陳氏交出其家眷。至於那個陳痊,商定之後放開封鎖,叫他們自個去鬱州島尋去,呵呵,估計還死不了。”

說笑兩句,馬濤正色問道:“不知主公喚濤前來,有何事吩咐?”

紀澤笑道:“也沒甚大事,只是趁着此番大戰海獸,我恰可詐稱受傷,將會長之位轉交與你,隨後就不再以會長身份現於常人之前了。”

隨着安海商會聲勢壯大,紀澤的雙重身份愈難遮掩,明面將會長之位讓與馬濤,也便於下一步的賊喊捉賊甚或招安納叛。此點之前已有商議,馬濤倒不意外,他凝眉問道:“看來,主公不久便要離開鰲山了?”

“是啊,和平島自貿市場開業之後,我便率船隊北上遼東,將騎軍運抵中原。一月過去,旅順即將入冬,關東陣營在中原又戰事不利,正適我騎軍迴歸,如今既已籌得大批海船,便無需再等了!”紀澤頷首道。

馬濤想了想,沉聲問道:“迄今爲止,遼東與太行均未收到關東陣營的示好接觸,更無駐紮之所,卻不知主公意欲何爲,打算與關東陣營翻臉嗎?”

“原本想着我血旗騎軍抵達遼東,並作勢返回中原討一說法,關東陣營應當有所表示。可惜,我等被忽視了,抑或他們打算將我血旗騎軍拖在遼東,待得大局落定再行收拾。”紀澤喟然一嘆,旋即目露厲芒道,“我等先去鬧上一鬧,他們倘若依舊不予,紀某便去自取!哼,沿海處處都是破綻,紀某單憑騎軍,便是打下一郡半州又有何難?”

馬濤驚道:“還望主公莫要衝動,攻取城池可不比兵事衝突,若是到了那一步,恐就真是反叛大晉了,以我等實力,遠不足成事啊。”

“誰說紀某要反叛大晉了,是皇上嗎?”紀澤不屑一笑,冷然道,“關東陣營看不上我血旗營,關西一方卻想着利用我等牽制關東諸軍,哼哼,孟孫自會爲我從關西陣營討來聖旨。紀某雖不願令漢家更亂,但若那司馬越頑固到底,紀某倒想看看,我近萬騎軍奔襲徐州軍背後,能否捅死他司馬越?沒了司馬越,王浚還會死忠關東陣營嗎?”

馬濤一愕,心道紀某人幹了半月安海賊,愈加霸氣了,卻聽紀澤道:“當然,未慮勝,先慮敗。行此大事,留一後路方是王道。安海軍業已頗有實力,兼有足夠運力,我等也該考慮擴土海外,真正開機立業了。紀某曾從師父口中得知,東海有數座大島,皆不下一郡,可種米糧。但我僅知大致方位,具體位置卻是不詳,意欲遣人前往探索...”

正其時,陶飆推門而入,一臉賠笑道:“主公,秦栓那小子陣前違令,擅自開弩,罪無可恕。不過,那小子讀過些書,會些拳腳,更是機靈聰慧,是個好苗子。此番卻是爲朋友兩肋插刀,衝動犯錯,您看,能否從輕發落?您聽我說...”

接下來,陶飆在紀澤翻臉之前,便敘說了秦栓的一應情況,其與二傻的關係,乃至目睹其在邗溝河口的應急反應。顯然,這秦栓的成長境遇與陶飆八分相似,且憑邗溝河口給陶飆留下的印象,此刻頗受陶飆賞識,否則,一名尋常降卒也不會方一整編便成爲隊副。

看顧屬下甚或護短,可謂帶兵之人的長劍特質。今日秦栓違反軍令,送到黑臉憲兵那裡,即便情有可原,至少也得一個開除軍籍,弄不好服幾年苦役甚至斬首也不爲過,陶飆自是前來紀澤這裡討個情。

明白了陶飆的小心思,紀澤沒有立即定論,而是令人傳來秦栓。其人已經五花大綁,被陶飆帶至門外,片刻後便被親衛押了近來。一進門,這秦栓便撲通跪地道:“卑下陣前擅動,違反軍令,罪責深重,請會長責罰!”

看着這個相貌普通,表面惶然卻目光冷靜的青年,紀澤饒有興趣的問道:“秦栓,二傻是被巨鯨吞食,爲何你卻選擇攻擊章魚?”

秦栓稍一猶豫,恭敬的答道:“稟會長,屬下當時並未多想,只是覺得柿子該撿軟的捏,且那章魚急於逃走,屬下感覺留下它保持三方戰場,應該對我方有利。”

“哦…”紀澤眼底的欣賞一閃而過,一個混在底層的雙十青年,僅只是個新兵,在那種情況下能有如此思慮和反應,委實不易。他起了考校之心,換個話題問道:“今日你旁觀新船試航,對新型船帆有何看法?”

秦栓一愣,眼光閃動間並未馬上回答,他低着頭深思一會,這才說道:“新帆是軟的,應是純用布所做;通常船帆是用木片、竹條做骨,布做面,再刷桐油,是硬帆。如果大小相同,當然硬帆更能受風吃力;但新船所用軟帆尺寸比硬帆大,數目也多得多,算來面積應是硬帆四五倍,所承風力則至少是三倍。總而言之,軟帆比硬帆裝帆多、面積大,船速自然就快。”

頓了頓,秦栓大着膽子繼續道:“只是,使用軟帆價格昂貴,這船比普通商船快有一倍,船帆卻要多費四倍布料;而且,軟帆沒有骨架支撐,全靠索子繫住,海上航行久了容易朽壞。”

紀澤心中點頭,這個秦栓分析總結的能力不錯,他闡明的兩帆優缺點,大致符合實際情況。不無鼓勵的,他問道:“還有嗎?”

再度想了想,秦栓略帶猶豫的答道:“軟帆貴而船快,硬帆便宜而船慢。但帆價在全船佔比不到一成,就算貴了三倍,整船也不過貴上三成;但速度翻番,以前一隻船跑一趟所費時間,現在可跑兩趟。若是戰船,憑此可快速投放,並可節約常備兵力。而若是商船,其相當於以前兩條船,算上船速快能躲開海盜,還能快速運送急需貨物,當以前三條船都不爲過!”

對於秦栓的回答,紀澤十分滿意,這說明其人考慮問題有着大局觀念,不僅拘泥於小處,而這也是高級軍官應有的基本素質。其人有勇有謀,也夠義氣,是個好苗子,但軍紀不可費,且適當敲打對這種聰明人更是必不可少。

心中有了計較,紀澤臉色一沉,對秦栓喝道:“秦栓,我且問你,以你心智,弩射章魚王之時,豈能不知後果?你應是想拖衆人一道爲你復仇吧!哼,因一己之念引數百同袍搏命,其心可誅!”說道後面,紀澤已經聲色俱厲,目露森寒,而他那百戰浴血的凜冽殺氣,也完全罩住了秦栓。

此言一出,室內頓時一片死寂。陶飆目瞪口呆,他不想其中尚有此等關節,更是決定回頭與秦栓好好“交流”一番。而秦栓在張口結舌之餘,不由面色發白,冷汗涔涔,身體也禁不住逐漸顫抖起來。坦白說,在那一瞬,他的腦中確實隱約閃過這一念頭,但那也僅是一閃而過,連他自己事後都幾乎忘了,可這位會長怎會洞察?

約摸半盞茶功夫,紀澤見秦栓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大汗淋漓,知道嚇得夠了。於是,紀某人停了霸氣外露,放緩語氣道:“此乃人心,無根無據,況且你爲朋友兩肋插刀也算有情有義,某此番不會就此追究你斬首之罪。但是,你務必牢記,作爲軍人或是下屬,忠誠、服從和本份纔是第一,聰明莫要用錯地方!”

這麼長時間,紀澤業已想清了秦栓的處理辦法,他正容道:“秦栓臨戰抗命,擅自發起攻擊,影響我軍突擊效果,間接導致更多傷亡,影響惡劣。此屬安海軍臨戰首次公然違令,情節嚴重,此風不可長!處以鞭笞五十,苦役一年,免除今日一切封賞,並逐出安海軍!”

紀澤的這一處罰令陶飆面色難看,令秦栓面色更白,只有邊上的馬濤忍不住咳嗽兩聲,看其一臉瞭然,顯已明白紀某人胡蘿蔔加大棒的老把戲。頗有眼色的,馬濤出聲道:“這秦栓也算有才,不妨再給他一個機會?”

紀澤默然片刻,這才說到:“我這裡的確有一冒險任務,也即東入深海探尋傳說中的澶州大島。此行有六分儀與新式海船相助,計劃由志願軍卒與罪囚各五十執行,備三月水糧,如今尚缺一主事船長,卻不知你可敢一搏?”

“我有草圖一份,可略做參詳。”見秦栓猶豫,紀澤加料道,“只要你等能在東方深海探上兩月,即便沒有收穫,也可盡免其罪,志願軍卒則可官升一級。但若發現方圓近百里的大島,志願軍卒官升兩級,罪囚重賞,而你則可升任屯長,如何?”

艙中好一片沉寂,秦栓終是咬牙道:“幹了!”

“好膽量!給你一月準備時間,放心,紀某不會派下屬去送死的!”紀澤面露讚賞,朗聲道,“既如此,念爾作戰勇敢,且未影響戰局,其餘處罰不變,苦役與逐出安海軍兩項改爲革職查辦、戴罪立功,子浩,你將這份處理意見交予法曹審覈執行,並通告安海全軍,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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