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回 迫和甬東

臨近年關,祭竈之日,方被飛魚殘匪打臉的血旗軍,轉手便派出兩千軍卒,對飛魚賊出沒的會稽句章發動突襲。輕取城池之後,血旗軍非但向縣城各家大族徵收了不菲的靠軍費,還直接超沒了縣中府庫,更是超沒了縣令陸旭與倒黴董氏的所有浮財,綁走了一應家眷。當然,這一過程中血旗軍始終軍紀嚴明,除了攻城時的少量殺傷,並未殃及尋常百姓,甚至還給貧苦底層悉數派發了過年紅包。

血旗軍這種近似劫富濟貧的做法,立馬贏得了底層百姓們的好評,卻是打腫了故吳士族的臉。尤其是凌晨時分那場焚燒句章公衙的大火,藐視大晉官府之餘,更像對此間官府的實際掌控者,故吳士族們的放話:爾等不合作,咱血旗軍啥都做得出來,別給臉不要臉!

前一日還幸災樂禍,後一日便池魚之殃,故吳士族們是憤怒的,也是憋屈的,人家樂獷打你血旗軍的臉,你血旗軍不去尋樂獷麻煩,幹嘛來打咱故吳士族的臉,咱就好欺負嗎?

於是,首當其衝的會稽方面開始調集兵馬,準備強勢奪回句章,將臉面掙回。

怎奈血旗軍早有準備,見到句章火起,便派遣三千水軍從自由島南下,大搖大擺的趕到句章,將一應繳獲乃至人質有條不紊的打包裝船,悠然撤離。五千人馬聚集,會稽方面一時還真不敢有任何動作,只得目送血旗劫匪們施施然離開句章,繼而沿着揚州臨海諸縣,示威似的重返自由島。臨行前,血旗軍還在句章城中也來了次長街怒吼:“我血旗軍假節靖安晉海,但有官匪勾結者,定討不饒!”

太無恥了!誰不知你血旗軍的和平島就一黑市,其上每天有多少賊匪在出沒交易,你咋不逮?還有,你火燒句章公衙之日,便給沿海諸家派發請柬,邀請參與年後元宵節的自由島開市,其中的狂濤門與海鷗會就不算賊匪嗎?你血旗軍就是最大的官匪勾結!

太無恥了!血旗軍如此囂張蠻橫,沒事就這樣搞一把,誰受得了!江東士人們都快氣哭了,咱們要寫出曠世篇章,罵他告他,可一想又不對,咱江東如今勢同造反,找誰告血旗軍去?那就打他,還是不對,且不說眼下江東能否調出兵馬剿滅這部萬人血旗軍,倘若兩敗俱傷,豈非便宜了徐州士族與關東陣營?得,消消火,些許財物,無甚殺傷,血旗軍顯然留有餘地,還是透過嘴炮看本質吧...

兩日之後,一襲道袍的顧敏翩然造訪自由島,再度出現於紀澤面前。落座香茗,顧敏一聲長嘆,不無埋怨道:“你這都得罪多少勢力了,眼見就要南征夷州,戰情難料,爲何還要開罪江東士族,不怕他們卡着南下海路,日後給你添亂嗎?你可不要告訴我,那是屬下擅自主張,你對江東士人依舊一片善意,抑或說,你不知劫囚事件是他人挑撥之舉!”

“呵呵,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紀澤眨眨眼,毫不掩飾道,“原本打算那麼對來使說的,但使者既然是你,就免了。坦白講,我血旗軍很忙,此番將錯就錯突襲句章,就是懶得再與故吳士族磨嘰,是合作商貿還是兵戎相見,給個痛快!”

“與人鬥,其樂無窮?”顧敏妙目流轉,並未直接回答紀澤,而是試問道,“倘若此番江東士人不願媾和,反與你放手一戰,你就那麼有信心獲勝嗎?”

“倘若他們調集大軍,意欲征討自由島,嘿嘿,我二話不說,立馬率軍北撤,沒好處的拼殺,我可不幹。”紀澤絲毫不覺猥瑣,大言不慚道,“不過,身爲大晉安海將軍,假節靖安晉海,日後我會常派麾下前來甬東剿匪,嚴懲官匪勾結,靖安大晉海運,順帶練練兵,貼補一下軍用。哼,屆時他們不光要損失慘重,只怕也再難這般掌控甬東了吧,我還真就不信,甬東各家的心會那麼齊。”

“你...你的確太無恥了,難怪他們都這般罵你!”顧敏瞪圓眼睛,旋即噗嗤一笑道,“好吧,這次你算是小勝一場,他們的確頭疼你這般長期騷擾,不會阻攔你在自由島設置自貿市場,但是駐軍不得超過一曲,且禁武區範圍僅限自由島周圍十里。此番衝突,錢糧就算了,人總該放了吧。”

“才十里的禁武區?好吧,沒問題!”紀澤面露不滿,卻也不願再行糾纏,他不無喟嘆道,“其實我也知曉,在一衆士人看來,我血旗軍就是亡命之徒,誰都厭煩,誰都不願招惹,又是誰都希望咱去別地可勁禍害。是以,咱也料定故吳士族會是這般選擇。”

“好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故吳士族歷來排外,自守一方,今番對你血旗軍已是難得讓步。”顧敏白了紀澤一眼,那股似曾相識的風情直令紀某人一暈,她接着問道,“那飛魚幫的樂獷怕有問題,最早挑釁安海商會的就是他們,如今再度挑釁血旗軍,只恐是某方暗子,你待如何處理?”

“呵呵,那是別人給甬東摻的沙子,該着急的是故吳士族,我血旗軍很忙,便懶得細究了。喂喂,你咋這麼多問題,小心想得太多,小小年紀長皺紋,那就有損仙顏了。”紀澤卻不願上套,笑着岔開話題。事實上,他對飛魚幫攪亂甬東樂見其成。甚至,他已交代暗影反其道行之,聲名大噪的飛魚幫或將擴張,若有可能,血旗軍不介意派人加入飛魚幫臥底,畢竟那些俘囚與血旗軍有着家眷的諸多聯繫,沒準日後是誰掌控飛魚幫呢。

“真是奸猾似鬼,一點冤枉勁也不願多出!”再送紀澤一個白眼,顧敏不無嬌嗔,但旋即,她卻收起笑意,語帶擔憂道,“使者公事說完,下面是私人問題,你真欲像傳聞般南征夷州,那可是困難重重。但若損兵折將,恐怕大晉諸多勢力都會趁機落井下石,就是這自由島怕也...”

“呵呵,南征夷州事宜涉及我血旗軍高度機密,不好輕言啊。”紀澤自不肯現在透露尚限高層間的東進戰略,可看見顧敏秀眸中的關切,以至被拒後的幽怨,卻是心中不忍,下意識妥協道,“若你非要現在知曉,就不能再離開我血旗大軍,直至事態落定...”

臘月二十六,最新擴建的自由島碼頭,血旗獵獵,百舸揚帆。“爲禍”甬東半個多月的血旗大軍,終於帶着與故吳士族攜手自由島市場的口頭協議,連同兩萬多移民,在甬東諸方探哨的目送下,正式離開甬東北返。留在自由島的,僅餘甬東營、工程營與少量安海署員共兩千餘人,用以建設籌備轉年元宵開張的自貿市場。

人質奉還,大軍撤離,令如芒在背的故吳士族們齊齊鬆了口氣。雖不知血旗軍是否還會經略夷州,但眼見血旗禍水這就北上禍害青徐的關東陣營,他們對自由島市場與數百血旗駐軍的介懷也就淡了,想來現在最不好受的該是江北諸君了吧。只是,幸災樂禍的江南勢力,乃至腦仁發疼的江北勢力都沒想到,這股血旗禍水在抵達他們的分水線長江口之後,卻趁着夜色,悄然東向茫茫大洋...

同一日,豫州沛國,北風凜冽,寒意蕭殺,一處再尋常不過的田埂上,張小山轉了轉留念的雙眼,將視線從自家地邊那些青青的麥苗上挪開,繼而緊了緊腰帶,手還下意識的伸入衣襟摸摸。那裡是自家僅餘的口糧,如今被製成了十多斤炒麪。確定僅剩的這點糧食都在,張小山這才返回路邊抱起一歲的女兒二妞,揹着兩歲的兒子大寶,拖着戀戀不捨的媳婦兒,隨着十多戶鄉鄰,一道離開了這個處處愁雲慘霧的小丘村。

小丘村顧名思義處於丘陵地帶,村中主要是些靠天吃飯的低產旱田,碰到天災人禍,連想賣地過活都沒人要。偏生天殺的東海王金秋與天殺的劉橋在沛國蕭縣鏖戰,兵過如匪,本就不多的收成連搶帶毀,哪能剩下多少,勒緊腰帶將冬小麥種灑下了地,卻是再也熬不過這個年關了。

想要捱過這個冬天,能夠選擇的只有逃荒。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外出逃荒,三年前他們就經歷過一次,那次是天殺的長沙王攻打天殺的齊王,左右豫州的中原大地總難消停。在那次逃荒的途中,張小山年邁的父母沒能挺過,最終餓死在道上。

根據村人進十年的逃荒經驗,逃荒的第一方向就是東南魚米之鄉,別地似乎比自家這邊還窮。天幸就在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東海王的大軍終於擊潰了劉橋軍,東面的軍事封鎖聽說前天終於撤了。張小山夥同一行其他人決定儘早出發,不等那些磨磨蹭蹭還要在家過完年的村民。天可憐見,喝涼水過年,還過個啥?

張小山這批是村中最早出發的,根據經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沒準還能尋個活計,輕鬆撐過這個冬天呢。可惜,不到半天時間,走上縣城官道的張小山等人便失去了任何幻想,因爲一路的逃荒者實在太多,遠遠超過記憶中三年前的規模。遠遠近近,三五成羣,孩啼婦泣,視野中數不清的逃荒百姓,唯一缺少的卻是那奢望中的賑濟米粥。

大軍過後,流民潮,難民潮,逃荒潮,的確是永恆的主題!終於,走到了郡城相城,城門附近看到了一些招丁的大戶豪強,但令人憤怒的是,對方開出的條件雲山霧罩,歸結一句,白做一輩子奴僕,分明趁火打劫嘛!

張小山自家有四五十畝旱田,碰上好年景尚能混個半飽,自然不願平白賣身,不過同行也有幾戶本就窮困的,加之有多名婦幼不便遠行,索性報名投奔大戶門下,怎奈別個還挑三揀四,最後只得趙大福等兩家得以賣身爲奴,脫離了這行隊伍。

這時,不知從誰口中傳來了一條流言,說是東海龍王憐憫百姓飢餓,驅趕大量魚蝦涌往東海邊,且那裡不似內陸湖泊一般,各屬豪族不得擅捕,正是逃荒者求活之地。這個流言很少有人相信,若真的如此,大晉哪裡還有饑荒呢?不過反正沒定去處,不少人包括張小山一行,便抱着那飄渺的希望東行了。

“嗨!哥幾個,看你們腰粗體闊,卻混成這樣,何苦來哉?不如跟着我們當家的混,吃香喝辣的不說,還保證老婆孩子熱炕頭!”饑荒時節怪事多,郡城東面三十里的一個路口,張小山等人居然遇上了攔路招丁的匪幫,說話的是一個腰間斜插鐵斧的黑臉壯漢,嘴裡說得熱情,可一雙賊眼卻不斷在幾名頗有姿色的女眷身上來回遊移。

“啪!”大巴掌扇在這貨的後腦勺,一名頭目模樣的人訓斥道:“李老四,管好你那雙賊眼,別把人都嚇走了!事情做不好,小心當家的將你下面的累贅給割了!”

那李老四顯然是個老油條,摸摸腦袋也不難堪,嬉皮笑臉道:“頭,哪能呢?俺這不正賣力吆喝嘛!”

“各位鄉親父老,我等來自淮運盟,也即當年的斧頭幫,奉大當家之命在此招募幫衆,各位只要加入我淮運盟,包管一家老小餓不着!入盟之後,會把式的拿刀拿槍,膽小的幹些體力活,老孃們做些針線食廚什麼的…”那頭目不與李老四囉嗦,轉而向張小山等人和善的邀請道。

當然,那頭目的左手上,還託着幾張雜糧餅。說實在的,頭目臉上那道刀疤,令他的笑臉比李老四那張看來還要寒磣,可就是這樣“寒磣”的門面,卻憑着那點餅子,硬是在其身後空地上,聚集了數百入夥的難民。

斧頭幫!?鄰郡彭城的,有時也會到沛國打秋風,張小山他們倒也有人聽說過,本一幫伐木的窮混混,近來發達了,但終歸是個半民半匪的貨色,弄不好哪天就被官府給咔嚓了,正經人家誰願意跟着他們呀?於是,張小山等人艱難的從餅上挪開目光,抱起直流口水的孩童,賠笑着邊搖頭邊退離。

不過,錢二祿和另一名在家做主的愣頭漢子,終是沒抗住頭目的蠱惑以及餅子的誘引,一狠心便帶着全家入了夥,嘴裡還不忘自我勸慰:“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終歸一個死字,不如爽它個飽死鬼…”

沒出郡境便少了四戶人家,張小山等人慼慼然繼續東行。一路上,難民不減反增,他們一行混在人潮中,或是沿路乞討,或是打獵捉魚,或啃草根樹皮,磕磕絆絆,飢餐露宿,一步步挪往傳說中龍王施恩的東海之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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