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回 唯有一戰

光熙元年,正月初三,亥時,陰,羅口港。

“動手!”羅口水營,眼見夷兵已被驚動,林武索性一聲大吼,與黃雄各帶百餘軍卒殺向中軍營房,剩餘軍卒也分批散開動手,田二愣則留在營道中心指揮接應。

一時間,血旗軍或是衝入營房砍殺抓捕,或是井然擊殺亂竄之敵,或用新學的蹩腳州胡土語呼喊着“投降不殺”,攪得州胡水營一陣大亂。可憐州胡夷兵們何曾經歷過這等遭遇,懵懵懂懂的他們毫無組織,猶如一頭頭待宰羔羊,在血旗精銳的強悍戰力面前除了四處亂竄就是投降戰死,根本未能給血旗軍造成麻煩。

要說州胡島國偏安一隅,陸上幾無戰事,兩千多常備軍倒有八百是護航海貿的水軍,皆駐於羅口水營。由於海貿往來既可開拓眼界,又是一個肥差,故而國王將水軍的統轄權都交給了自己年輕的兒子們。水軍名義上由大王子統領,實則均分爲兩部,其中一部由大王子直領,而另一部原由二王子高耽統領,高耽被俘無蹤後則改由剛成年的三王子高羅暫領。

此刻的中軍營房,州胡三王子高羅鼾然有聲,嘴角還掛着一絲笑意。從五日前受命來此代管四百水軍,他爲了掌控這支力量,拉攏打壓、安插親信乃至施恩賣好,諸般手段齊出,累着並快樂着。這不,連夢中他都難抑喜悅,不知是夢見二哥高耽慘死賊手,或是自家將四百水軍統得如臂使指,還是終於壓過了大王子兄長一頭。

“砰!”一聲破門巨響將三王子高羅從美夢中驚醒,擡眼看去,卻是他的貼身護衛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好夢被攪的高羅大怒,一邊喝罵一邊抓起枕旁物事就欲砸向來人,可素來恭順的護衛這次壓根沒理會他的心情,而是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三王子,快走,有敵襲營!”

“什麼!?”猶自迷糊的高羅一個激靈,睡意全消,耳中隨即傳來外面的拼殺之聲,他連忙從牀上一躍而起,就欲穿鞋逃竄。然而,他的目光突然凝滯,因爲他霍然發現,那名護衛全身僵直,一個雪亮的刀尖正從其前胸冒出。隨着那名護衛不甘的倒下,高羅的面前,出現了一名豹頭環眼的魁梧軍將...

待紀澤見水營大亮,率主力艦隊抵達碼頭,州胡水軍已經結束了反抗,正在營中的七百多夷兵悉數落網,或死或降,即便有少數逃出營地的州胡夷兵,也被預伏外圈的近衛軍卒們一個不漏的捉拿,血旗軍卻幾無傷損。

難以置信的是,水營如此動靜,竟未引發它處反應,州胡果是蠻夷,其鬆懈可見一斑。唯一有所意外的是,原本計劃中要擒爲人質的州胡大王子當晚因故回了王庭,暫時躲過一劫,但有三王子高羅的額外落網,效果倒也相差不遠。

是夜,血旗軍各營輪番上陣,三千民兵更是連軸苦幹,壕溝、鹿角、柵欄、胸牆等等設施被快速營建。憑藉充足的人手、預備的材料和精良的工具,到了次日天明,以水營爲中心,一個可容萬人的扇形營盤已經穩穩落成。期間少有人知的是,紀澤曾帶數百近衛外出一夜,待黎明返回之時,他們個個均是灰頭土臉…

辰時四刻,紀澤在水營大堂升帳點將。兩通鼓後,各營主將和一應署官悉數到位,文武分列大堂兩側,盔明甲亮,威嚴整肅,井井然甚有氣勢,直把個入堂通譯的王海珠嚮導震懾得縮頭搭腦。紀某人志得意滿的掃視一圈,大喝道:“帶高耽高羅!”

很快,親衛壓着反剪雙手的高耽和高羅上堂。二王子高耽落在血旗軍手中早已吃了不少苦頭,更兼知曉了血旗軍的強大,故而一上堂便對高居正坐的紀澤跪下行禮。剛剛被俘的三王子高羅則不然,他非但不跪,還衝高耽啐了一口,繼而用州胡土語嘰裡呱啦道:“爾等何方賊匪,竟敢偷襲我軍大營,還不速速將我釋放,退出我國,否則小心我國大軍將爾等挫骨揚灰!”

“住口!無知小兒,怎知天兵強大?”在親衛用腳迫使高羅下跪的同時,高耽卻已搶先呵斥起了高羅。然後,他又一臉諂媚的向紀澤哀告道:“仁慈而強大的將軍,小人曾經有眼無珠,冒犯貴軍虎威,還請您高擡貴手,放過小人。您率大軍來此,必是摧枯拉朽,小人願意做馬前小卒,勸導那些愚昧族人,爲您奉上美女財富...”

太無恥了!太奴顏婢膝了!這還是昔日那位囂張狂狽的州胡二王子嗎?王海珠被高耽的表現搞得大腦蕩擊,小口微張,久久不知閉合,直到身邊的秦栓輕捅了他肩膀一下方纔回神,連忙不無磕巴的將兩名王子的話當衆解說了一遍。自然,免不了堂中一片鬨笑。

紀澤淡淡一笑,突覺自個有點無聊,對這種小魚小蝦有甚可說。當然,他對州胡早有方案,自也不會受二人影響。揮揮手,他不願再聽二人聒噪,令道:“將這哥倆嘴巴封了,拖到一邊,傳那戛,戛洛。”

不久,反剪雙手的戛洛也被親衛帶上大堂。他身形粗壯,膚色黝黑,血染衣衫,雖被綁縛,舉止間卻不失方寸。是州胡水軍中地位僅次於王子的將領,屬國王心腹,昨夜一起被擒。見到堂上封口跪地的兩位王子,他嘴角抽抽,面色複雜,卻是一言不發,只是不屈的看向紀澤。

“本將乃大晉安海將軍,這裡不難爲你,送你匹馬,你替我給州胡國王帶一句話。”總算來了個看着順眼的,紀澤直奔主題道,“州胡王子高耽襲我商船,殺我船員,辱我商會,州胡國必須承受我軍怒火。本將給州胡國王兩個選擇。其一,國王親來此地,向本將上表謝罪,並交出牛、馬、豕各五千,糧五萬石,作爲贖金,本將便釋放王子等州胡俘虜,立刻撤軍。”

當王海珠將紀澤所言如實解說之後,戛洛差點驚得一個趔趄,雖強忍着不曾發作,卻是全身顫抖,看着紀澤的眼神直欲噴火。須知紀澤第一選擇所提的贖金數量簡直就是州胡全國的現有存量,馬匹更是遠遠不夠,若是勉強折兌交給紀澤,那就等於交出州胡所有牲畜,讓州胡人全部餓死,這分明就是要逼州胡一戰啊!

果然,紀澤的下一句話令戛洛再無僥倖:“其二,州胡國王三日內率軍來此與我五千大軍決戰,本將素來敬重英雄,只要州胡國王能夠獲勝,本將一樣放人撤軍。記住,三日後正午前,若州胡尚無滿意答覆,我軍將先斬兩位王子,繼而橫掃州胡!”

戛洛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雖雙拳緊握,卻始終一言不發。看着他的背影,紀澤目光閃爍,隱有冷芒跳躍,終是歸於平靜。倒是擔任通譯的王海珠再度被擂,單純的心中一個勁兒唸叨,咋都這麼無恥呢!

待得王海珠與兩名王子也被親衛帶出,大堂上,郝勇忍不住問出衆人疑惑:“主公,戰便戰,何必還提什麼贖金?既提贖金,又幹嘛提得那麼高,州胡根本就沒能力給嘛。”

“怎會沒能力給!?馬、牛、豬各五百,糧五千石,用來交換兩名王子和五六百俘虜,本將要的不多啊!”紀澤一臉訝然的掃視一圈,極其無辜道,“我等所提之贖金,價格公道,童叟無欺,若州胡國王這都不捨,便是毫無和解之心,日後豈能怨恨我軍造就殺孽呢?哎,可惜州胡人不識漢文,就怕戛洛傳話有誤啊!”

衆皆無語…

後世有勝利者所錄史書載曰:“時澤任晉安海將軍,遣海舟尋訪海外,遇州胡蠻夷,其酋次子高耽,肆掠海舟,傷水員甚衆。澤聞大痛,怒而興兵,登陸州胡,終不忍殺戳過重,故索牛馬豕三牲各五百,責令州胡祭天告罪,以此息事罷兵。然州胡蠻酋不知悔改,竟引兵相向,澤無可避,嗟嘆胡兒不足憐,應戰於野。是役,神罰州胡,驚雷、地裂、山崩、飛雪、獸狂,夷陣大潰,死傷無數,夷酋卒,其國遂滅。然澤善待其民,不因夷昧而鄙之,故夷皆怨其酋無道,反頌澤仁義,鹹從之...”

漢拿山東北麓,海拔五十丈左右,有一處方圓近十里的草場盆地。盆地中央,山雪融溪流經此處,形成一汪半徑百多丈的小湖,即便在溪水乾涸的冬季,小湖仍有半池碧波隨風盪漾。可以想象,若至開春,這裡背倚青山,側傍綠水,鮮花青草,牛羊成羣,將是一處何其絕佳的棲息之地。這裡,便是州胡王庭所在。

小湖不遠,坐落有數百大小不一的圓形石屋,陳舊中帶着古樸。石屋羣外圍,砌有丈高的石牆,與其說它是爲了防禦,不如說是爲了擋風。石多,風多,地狹,偏安,令放牧爲主的州胡擁有了這一迥異於中原城池或是塞北胡族的“王城”,寒酸之餘,倒也頗具獨特的地域風情。

“混蛋!”一聲震耳的咆哮打破了此處的寧靜。擡眼看去,咆哮聲來自中央最大的那間石殿,正是州胡國王的王宮正殿。周圍的州胡族人立刻屏息擰氣,悄然遠離。自從大半月前二王子高耽被擄,本就壞脾氣的州胡國王高盛,可沒少拿人出氣,光是被打死的奴僕就不下十個,不知今日又是哪個冒失鬼觸了他的黴頭。

大殿之內,一片狼藉,州胡國王高盛手持寶劍亂砍亂劈,主座前的案几已經化爲一地碎渣,可盛怒之下的高盛仍不解氣,依舊提着寶劍氣呼呼的轉來轉去,目光不時掃視殿中兩列聞訊而來的州胡權貴,最後更將目光惡狠狠的落於爲他帶來噩耗的堂下之人。

莫怪高盛如此失態,作爲一名承繼祖業的平庸國王,他縱有諸多缺點劣跡,但絕對算是一名慈父,可如今二兒子剛剛被擄不久,三兒子又落入敵手,這叫他如何不惱,如何不急?不就是搶個商船殺幾個人嗎,對方至於如此來勢洶洶、充滿敵意,至於提出那般天價索賠,至於這般不給自家一點活路嗎?簡直就是逼着自己應戰啊!

高盛前方的堂下,戛洛一臉驚惶的匍匐在地,適才他匆匆從羅口港返回王庭,甚至跑死了那匹戰馬,用最短時間將水營失陷的消息以及紀澤的傳話帶給了高盛,可是,忠心耿耿的他現在幾乎有些後悔,爲啥自己要來得這麼快,抑或,抑或爲啥自己不乾脆找個溶洞先躲起來?

“按你方纔所說,那安海將軍宣稱有五千大軍,你既從水營出來,可知此數是否屬實?”事發突然,血旗一方咄咄逼人,可事情總得解決,待高盛轉累停歇的時候,右列首席的一名綢裝權貴率先發問道。此人年逾五十卻目光有神,頗顯矍鑠,他名爲馬遷,任州胡相國之責。這馬遷並非州胡土生,而是來自北方馬韓,是被百濟滅國的流亡人士,因比州胡蠻夷更具才華而被高盛引爲心腹。

自從數百年前南夫餘人從興安嶺地區南下建國百濟,便一直侵略蠶食馬韓,令原本擁有五十四國聯盟的馬韓如今只剩不到二十方國,當然,這裡必須說明,作爲初脫矇昧的蠻夷民族,馬韓聯盟中的一國不過是擁戶兩三千、擁民萬餘的聚落而已,猶如希臘的一個小城邦,還不如華夏西周年代的百里小封國,千萬莫要將之與通常意義上的“國”相提並論,否則會被棒子牛皮嚇死的。

“這這這…似乎…彷彿…大概…差不多吧…”馬遷的問題自然很關鍵,可這個問題委實將戛洛難住了,支吾了半天,忠心耿耿的他終於選擇了實話實說,“我用心數了,可我數不清楚,敵方人馬太多,肯定超過咱州胡兵卒的兩千之數,這麼大的數,我實在…實在是數不出來啊!”

“連個數都數不出來,要你還有何用?來人,將這名敗軍之將給我拖出去,重杖五十,再押至死牢,擇日待斬!”戛洛的回答令高盛再次暴走,乾脆給他判了死刑。殿中衆人面面相覷,有幾人嘴巴動了動,可看到高盛那直欲噬人的目光,終皆選擇了閉嘴。其實,包括高盛在內的衆人,心底深處都知道,以州胡的文化底蘊,殿中恐怕沒幾人能數出兩千以上的數字,可誰叫國王正在氣頭上呢?

“臣有罪,臣該死,還請大王保重!”可憐的戛洛,一番磕頭訣別之後,終被衛兵拖走。殿內,衆人冷汗涔涔,不免兔死狐悲。高盛似乎也想起其人往日忠勇,略有不忍,然決斷已下,自不會當場更改,只不知其閃爍目光中有何別的意味?

呆怔片刻,高盛怒視在場權貴道:“什麼晉朝,聽說內部早已一團糟,這個安海將軍既然不給我等活路,我等便與那安海賊人殊死一戰,其時若有臨陣脫逃者,定斬不饒!大祭司,還請速速占上一卜,我軍與賊此戰,卻不知神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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