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巨虎身下,傳出孫鵬的慘叫,響徹山林。巨虎的牙齒與他的屁股,顯然來了次親密接觸。好在劇痛之下,虎腹下的孫鵬似乎猛扯了鋼刀一把,腹部的劇痛令巨虎短暫鬆了口,孫鵬的那塊臀肉纔沒被巨虎撕去。
“該!叫你裝逼,被雷劈了吧?”見孫鵬吃癟,紀澤心中暗爽。但眼見巨虎的大嘴就要再度落下,他還是及時趕到,一記膝頂將虎頭撞開,二度挽救了孫鵬的臀部。可巨虎畢竟很重,紀澤並未能將其從孫鵬身上擊離,孫鵬更被壓得難以動彈。晃晃悠悠的,巨虎的腦袋再次落下,倒像要跟孫鵬的臀部幹到底。
情急之中,紀澤忽然瞅見插在老虎左眼中的那根箭矢,他心下一動,立即伸手攥緊箭桿,使勁往裡一捅,直沒至尾。“嗷!”巨虎發出遠勝之前的一聲慘嚎,或是其生命中的最強音。繼而,它在地上好一陣翻滾,將篝火、魚湯等等撞得七零八落,伴以悽吼連連,鮮血四濺,良久,終是不動了。眼睛中箭,接連被捶,腹部半剖,再加上最後的箭矢入腦,巨虎即便兇悍,也只能不甘身死。
“介成兄,無礙吧?”見巨虎總算完蛋,紀澤癱坐在地,好一陣喘氣,這才拍拍猶自爬不起來的孫鵬,象徵性的慰問道。
“沒事,這老虎好重,都快將老子壓散架了。啊...”孫鵬一邊說着,一邊勉強撐起身子,不過,當他習慣性坐起的時候,臀部的劇痛直疼得他一躍而起。看其動作之敏捷,倒的確並無大礙。
“直娘賊,屋破偏逢連夜雨,剛一逃亡就遇上這麼頭巨虎,我說之前林中怎的那麼安靜呢。”孫鵬乾脆挪到之前的篝火附近,選塊暖和地重新趴下,口中兀自罵咧道,“今番若非子興兄弟相助,某家怕就交代在這了,算是某家欠子興兄弟一條命了。”
瞥見孫鵬離去後,原地隱約留下的人形印記,紀澤心中暗笑,口中卻是客氣道:“where,where,呵呵...介成兄哪裡的話,你我攜手逃亡,本該互幫互助,精誠合作,倒是方纔介成兄那一招竄底剖腹,用得着實精妙,否則能否幹掉這巨虎還得兩說呢。”
孫鵬一愣,自沒聽懂紀某人的後世口頭語,但還是接道:“哪裡精妙,我那招是以前流徙山中之時,碰巧見到一名老獵人使過,卻是沒學到家。倒是子興兄弟方纔的拳腳功夫委實不凡,莫非是你那師傅傳授的內家功法?”
“內家功法?師傅不曾提過,想來不是,我只是按照傳授勤練而已。對了,介成兄,說到內家功法,我幾乎一無所知,你看得多走得廣,能給我說說嗎?”想到後世武術也有內家、外加與暗勁、內勁、寸勁之說,紀澤心中一動,忙謙問道。言說間,他勉力起身,重新升火燒水,併爲孫鵬處理傷口。
孫鵬略一沉吟,不甚確定道:“這些乃我流徙之時閒聽而來,不敢確定真假。通常武人有外練筋骨皮,內煉精氣神之說。內家功法恰似道家所謂煉谷化精,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精氣神皆滿則有望成就金丹大道。呵呵,傳聞昔年那位葛玄葛仙翁,就是金丹有成,羽化昇仙,那種神仙一般的存在,怕多是吹噓杜撰的了,呵呵。”
紀澤跟着嘿然一笑,晉朝最尚玄奇怪誕,元始天尊與靈寶天尊就是這一時期被道教寫手們給造神造出來的,連《晉書》正史中都不乏神鬼傳聞,譬如什麼謝鯤捉鹿妖、葛玄操小鬼、石勒遇仙翁等等。葛玄葛仙翁的羽化昇仙,想來也是江南葛氏後人給吹出來的吧。雖然自己莫名穿越,他紀某人可是依然不信什麼金丹成仙之說。
就自己關心的,紀澤繼續問道:“那麼,內家功法有多厲害,又有什麼檔次之分呢?”
或因方纔聯手對虎之誼,孫鵬如今說話不再藏着掖着,將所知的一股腦道出:“嗯,什麼精氣神的俺也說不明白,只知修習內家功法可能練出內勁,也稱暗勁、寸勁,據說內勁有成,可強化體魄,身疾力猛,乃至暗勁傷人。”
“暗勁入門者爲三流武者,小成者爲二流高手,大成者爲一流高手,據說練到臻至化境,小可預警危險;大可真氣護體,亂箭難傷,恰如呂布、趙子龍那般人物。內勁抑或暗勁修習,需按功法習練,抑或高人指點,哎,我等普通軍卒小民,不得其法,只會打熬身體,便稱外門明勁了,呵呵。”
見紀澤聽得入神,孫鵬大開話匣,帶着點酸味,嘿嘿笑道:“其實,武人相鬥,膽量、技巧、經驗、氣勢皆很關鍵,實際戰力卻當另說。譬如那些胡人,自小茹毛飲血,殺狼逐羊,縱馬騎射,兼而好勇鬥狠,兇殘暴戾,雖不習功法,其戰力卻常有不亞普通暗勁者。又如當年,我一個全憑蠻力的明勁,就曾單挑砍翻過一名號稱練出暗勁的縣尉,那次我們一幫流民餓得很了...嗯,不吹了,呵呵。”
說到這裡,孫鵬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立刻尷尬的打住。紀澤則呵呵一笑,流民與亂民不過一字之差,他之前便覺眼前這廝不是良善百姓,有此過往倒才合理。
識趣的岔開話題,紀澤問出一個他更關心的問題:“介成兄,暗勁武人多嗎?”
孫鵬道:“功法常人並不易得,但稍大些的家族或幫派,多收有暗勁功法,所以暗勁武人不算少見,譬如軍中的屯長、軍候,或因出身或被拉攏,多可習得暗勁法門。但可練至大成的精深功法則爲世家豪族或名門大派持有,且需天份,故而一流高手相當稀罕,且多歸於士族豪門,卻非我等所能接觸了...”
孫鵬繼續侃侃而談,紀澤則已浮想聯翩。必須說,穿越第一日的經歷,對紀澤衝擊很大,方從箭下脫生,又遇猛獸侵襲,爭鬥簡直無處不在,沒有勢力後盾,再沒身好功夫,必將自保艱難,乃至任人刀俎。而按孫鵬的說法,今日還僅是最低級別的明勁爭鬥,那麼,暗勁呢,那該多麼兇險!處在這一亂世,戰禍隨時降臨,生命該是如何之輕?
因爲熱武器的應用,兼或因爲大氣污染,在紀某人前生的世界,武術漸趨沒落,通曉暗勁的內家高手已屬鳳毛麟角,暗勁大成更如玄幻存在,紀某人當時頗爲自得的擒拿散手和截拳道,說來不過是明勁外門功夫。那時解決問題主要靠槍支等熱武器。可如今在大晉,沒了槍支,讓他這個穿越者何以自處?
驀地,紀澤眼前一亮,今生的自己方纔十六虛歲,十五週歲,且有一具久經打熬的身體,堪稱明勁頂峰,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不就是需要功法嘛,他紀某人似乎也有啊!想當年他曾參與破獲一起盜墓案,經手過兩本古老的功法書籍,出於對武林高手的幻想,他與幾名好友一同拷貝研究過,且還嘗試過習練,雖因進展不顯僅堅持了數月,但其內容卻還記得。如今,換了個環境,換了身體和年齡,似乎腦子也變得開竅許多,那麼,那些功法能否見效呢?
“咔嚓!”就在紀澤二人閒聊之際,遠處林中突然發出一個枯枝折斷之聲。聲音不大,但在靜夜密林中卻很清晰。這裡當是方纔那頭巨虎的領地,此時能出現的,且有威脅的,要麼是那頭巨虎的家小,要麼就是其他人類。
一個是毫無安全感的穿越刑警,一個是流竄經年的老鳥,紀孫二人皆很警惕,也在轉瞬間理清箇中頭緒。對視一眼,二人毫不猶豫的抓起身邊兵器,並迅速竄至樹木掩體之後。本是臀傷頗重的孫鵬,竄爬速度居然絲毫不亞於紀澤,甚至還沒忘順腳將篝火踢散。顯然,在孫鵬心中,人類比野獸更危險。
“對面的兄弟,別動手,我等沒有惡意。敢問,你等可是潰散的同袍?”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溫和中略帶緊張。
“報出你等番號與主官!”孫鵬喝道。
“某乃輜重營庫曹書佐馬濤,上官爲石熙大人。同行三人皆爲輜重營輔兵。”那聲音答道。來者之前似已略察了紀澤這邊的概況,幾已確定二人爲潰兵,答得並無掩飾。
孫鵬也報出了自己的隊伍番號與主官姓名,繼而喝道:“爾既爲庫曹佐吏,想必我等當有印象,可否現出身形?”
對方一陣沉默,正當紀澤二人狐疑之際,對面亮起一根火把,一名身材修長、佐吏裝束的年輕人從樹後走出,手中沒忘持面盾牌,看來這個馬濤還是有點膽氣的。
必須說,不管在哪,搞後勤的都最易混個臉熟。孫鵬顯然對馬濤有印象,他鬆了口氣,笑道:“沒錯了,我記得你,管糧官中難得和氣的一人。你等過來吧,哈哈,虛驚一場呀。”
說着,孫鵬從樹後站出,見此,紀澤也跟着站出。以他二人的一文不名,倒不擔心其間會有更深的圈套。旋即,對面馬濤的身後,也轉出了三名軍卒,皆爲普通輜重輔兵裝束,且並無重傷。不過,看他們四人的形象,蓬頭垢面、衣甲不整、面色憔悴、衣沾血跡,顯然比紀澤二人混得差多了。
四人走進,看清紀澤的裝束,明顯一愕,而藉着殘餘的炭火,再看清地上死虎之後,他們更是面露駭然。驀的,由馬濤最先領頭,四人面向紀澤,單膝跪地,恭敬行禮道:“軍候大人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