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襲滅遼西烏桓及其周邊部落之後,梅倩所部三萬血旗騎軍,頂着風寒,晝伏夜出,一路向北殺入幽北草原的腹地。在覆滅一個個部落並強遷一批批牧民之餘,他們也順勢在幽北草原的東部構築了一道封鎖線,謹防消息過早走漏,並預防遼西草原的段氏主力前來報復。
與之同時,河北都督祖逖也帶着北部防線既有的另兩萬騎軍,秘密北出邊塞,根據之前出塞商隊的即時消息,或避開或控制沿途的零星部落,直插古北口防線正北三百多裡的段氏鮮卑段匹所部,並在漁陽故城一戰的第三天凌晨卯時,對段匹所部的核心駐地發動了驟然夜襲。
說來段氏鮮卑藉着王浚的十年縱容,如今已然佔據了幽北草原以及遼西草原,實力日增,嫡系部衆已不下六萬帳。自前單于段務勿塵死後,內部主要分爲繼任單于段疾陸眷,其弟段匹以及從弟段末杯三大勢力。其中,左賢王段匹坐鎮幽北草原,擁帳兩萬,若再拉上週邊的附庸雜胡,輕鬆便能整出五萬草原騎軍。
只可惜,段氏鮮卑橫行塞外久矣,此前也多年未與血旗軍正面衝突,便是今秋的南下打草谷,他們也僅是默許附庸部落自行其是而已,所以,頗有點池魚之殃的他們,根本不曾想到過自家會被漢人雪後突襲,更不曾召集附庸打手集結一處。由是,連個城牆都沒的他們,縱是放對一戰都未必能勝,在祖逖大軍的突襲之下自是大敗虧輸,細節不予細表。
不過,祖逖不是梅倩,與段氏鮮卑並無滅傢俬仇,而且ꓹ 段匹畢竟是段氏鮮卑的左賢王,段氏單于段疾陸眷的親弟弟ꓹ 哪怕段疾陸眷心底其實很想這個弟弟倒黴,祖逖也不願殺掉段匹,從而令彼此矛盾激化至不可收拾。故而ꓹ 他僅是俘獲了段匹所部絕大多數的人員財物,而對帶着兩千親軍連夜突圍的段匹ꓹ 並未窮追猛打不死不休...
“啥?這是塞外草原,咱們漢人軍隊怎麼可以越界ꓹ 還無恥夜襲你的部落?呃ꓹ 草原鄰居們,冒昧打攪你等好夢,解釋一下,俺們這是打草谷來啦...”
“啥?咱漢家富裕,不該來尋苦哈哈的牧民打草谷?呃,不然,誰會嫌棄財物更多些呢ꓹ 蚊子腿再細也是肉嘛...”
“啥?咱們是禮儀之邦,不該倚強凌弱搞劫掠?嘿嘿ꓹ 您這就斷章取義了ꓹ 咱漢家同樣強調禮尚往來嘛ꓹ 沒有光許你等草原人打草谷。我方卻要守規矩講仁義的道理嘛...”
“啥?被打了草谷ꓹ 這叫你等今冬咋過?臥槽,關俺毛事ꓹ 多少年了ꓹ 你等打草谷時也沒問那些漢民該咋過吧ꓹ 得了,沒關係啦ꓹ 都趕上牛羊,跟咱們走便是,日後縱然苦些累些,飯總能吃飽的,而且,肯定要比你等對待被擄漢民要寬仁百倍...”
“啥?草原雄鷹生於斯長於斯,不想離開草原?丫丫個呸的,別好臉不要要破臉,再敢牙崩個不字,板刀面侍候,哼,真當哥大冷天跑過來,是和爾等講道理的嗎...”
伴着親切而戲謔的語言交流,以及滴血鋼刀的問候,祖逖與梅倩兩部血旗騎軍,在敲碎遼西烏桓和段匹所部這兩處幽北草原最硬的骨頭之後,再無顧忌,遂兵分數路,疾馳於古北口至北五六百里的幽北草原,或猝然偷襲或直接碾壓,一邊覆滅大小部落,一邊着手強遷,順帶再搞些以直報怨,好一番羣狼狂舞。
同時,增兵足有十餘萬的北塞步卒,一邊加強邊塞防線,一邊已然分兵前出,從東西中三路深入草原最遠三百里,擇地分別建立遷移中轉站。一張針對幽北草原胡人的大網迅速成型,且高效運轉。而大網之下,一批批草原牧民以及被釋奴隸,則攜家帶口趕着牛羊,噙着轉眼便被朔風吹成冰渣的熱淚,乖乖的奔向叵測前程...
向北繞至宇文鮮卑邊境,方纔折向難返遼西草原的段匹,當其帶着忍飢挨凍後僅剩千餘的殘兵敗將,可憐兮兮出現在段氏鮮卑王庭的時候,時間已然過了十日,此時的段氏單于段疾陸眷業已收到幽北草原的消息,剛剛派出兩萬精騎前往幽北草原阻止膽敢肆掠那裡的血旗軍,並正在急吼吼的徵調大軍,意欲再行狠狠報復一場。
怎奈殺入草原的血旗軍對段氏鮮卑的反擊早有準備,兩萬鮮卑先頭部隊迎頭撞上了梅倩所率的騎一軍團。面對人人擁有強弩的血旗軍在草原上使出曼古歹戰術,兩萬初始還氣勢洶洶的鮮卑精騎,很快便被折磨得不要不要,追擊深入兩百多裡,一路浮屍兩百多裡,實在扛不住了,先回撤會合主力吧,結果回城又是浮屍兩百餘里,得,終點回到起點,人馬卻少了一半。
另一邊,貓冬的草原勇士們動作委實拖沓,當段疾陸眷糾集完後續六萬草原騎軍之際,又是五天過去,此時的先頭隊伍已經用比去時更快的速度逃回了遼西草原,而血旗騎軍則已帶着打到的草谷,也即足有四五十萬的人口、十數萬金的財物兼無盡牲畜,順利撤離幽北草原,施施然返回了北塞防線之南。
憤怒難遏的段疾陸眷如何能嚥下這口氣,追回被俘牧民是甭想了,他轉而率軍殺入遼西走廊,就近殺奔渝關防線,意欲趁着冬季河水結冰的便利,狠狠報復一場,索性奪了渝關防線。只是,剛剛在渝關下撞了兩天南牆,十一月底的又一場鵝毛大雪,已然鋪天蓋地,面對堅如磐石的渝關冰城,他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家過年去也。
武的暫時不行,沒少與漢人打交道的段氏鮮卑,只得先來些文的,一邊遣使聯絡包括匈奴在內的遊牧各部,一邊向肇事者遣使討要說法。由是,臘月初五,華國老朋友段文鴦出現在了祖逖所在的幽州薊城,並受到了祖逖的熱情接待。
昔年東萊一戰慘敗於血旗軍之手,段文鴦被贖回之後,基本便失了兵權,轉而負責起了與血旗一方的商貿往來,甚而成了華國在草原之上的一大代理批發商,倒也混得風生水起,潛在勢力亦是不弱。不過,或因長久疏於戰陣,年近三旬的他,卻是少了史上的猛將氣質,反因接觸阿堵物太多,帶上了些許文氣,乃至些許市儈。
喝了兩口熱茶,將業已凍僵的舌頭捋順,段文鴦立馬端正神色,寒聲質問:“將軍,貴我雙方已然和平共處多年,近來也不曾有所衝突,貴方今番爲何連個招呼都不打,便對我方進行無恥偷襲,難道你華國漢人就是這樣秉持信義對待朋友的嗎?”
“僅是打些草谷而已,貴方何必如此認真?”祖逖笑容和煦,渾不爲意道,“文鴦老弟瞧瞧,此前你段氏鮮卑遣出麾下的附庸部族前來我塞內打草谷,我等不是也沒去勞煩你段氏鮮卑嘛。左右僅是些雞毛蒜皮的你來我往,過去就過去了,權當彼此活動活動筋骨,趁着入冬前練練兵嘛。”
打草谷!有將百姓一次性打完的草谷嗎?練兵?有把別個所有軍兵都練光的練兵嗎?縱是愈加成熟市儈的段文鴦,也被祖逖的無恥言論給氣歪了鼻子,恨紅了眼,咬牙怒道:“這是打草谷嗎?將幽北草原六百里內劫掠一空,再無幾個活人,我胡人何曾如此打過草谷?再說了,今秋南下打草谷,我段氏鮮卑可未參與,你血旗軍憑甚來打我段氏鮮卑的草谷?”
“呵呵,誰不知道幽北草原那些部落以你段氏鮮卑馬首是瞻?千萬別說你段氏鮮卑事前對此一無所知!”祖逖收起戲謔,冷聲斥道,“你段氏鮮卑段匹所部既然無力約束旗下附庸部落,甚至還從他們那裡獲取打草谷的紅利,那就不配掌控幽北草原,那還留之何用?何況,誰說我血旗軍打草谷,非要老老實實得按圖索驥,有罪方可報復,如今可是我血旗軍拳頭大呢!”
“你!?你,你...”段文鴦被堵得無言以對,漲紅臉半天,終沒壓住脾氣,怒聲威脅道:“你血旗軍如此肆意妄爲,就不怕激怒所有的草原部落,從而引發大戰嗎?”
祖逖同樣瞪起眼睛,怒聲咆哮道:“大戰!?幽北草原的雜碎膽敢前來我幽州打草谷,本將就敢去幽北草原將草谷給打回來!彼等倘若不服,儘管拉來幫手試試,看看我華國百萬大軍能否對抗。不過,到了那時,我華國就不會僅僅在幽北草原打草谷了,第一個就會去你遼西草原,順帶收回遼西郡!你且記住,犯我華國天威者,雖遠必誅,且十倍討還!”
“你!你!你等簡直蠻不講理!”段文鴦再也按捺不住,索性起身,拱手冷冷道,“將軍既然毫無和解誠意,在下這就告辭,至於日後,便請將軍拭目以待吧!”
“呵呵,那就不送了!本將倒是也想看看,段氏鮮卑究竟還有多少實力,那段疾陸眷是否敢來與我華國叫板!”祖逖怡然不懼,淡淡道,“還有,貴使可知會貴方單于。其一,貴方的貴人俘虜,可用昔年爾等打草谷所擄漢人折價交換;其二,幽北草原五百里之地,我方雖無興趣移民墾殖,卻將永久保持打草谷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