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後番外
流年似水,翩翩少兒郎已然變成一個不再會同情的人。
“我們走了……”他拿着茶盞,已然睥睨天下。
後面的一羣奴才不敢靠近他,他一側眼,察覺那幾人眼裡的驚懼。
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不是麼?
可是……
他皺皺眉頭,捏碎了杯盞。他們身邊突然出現了一羣暗衛。奴才們立刻跪地求饒,害怕的不行。
他笑而不語,看着那鮮血淋漓的樣子反倒是心情愉悅了起來。
他聞着血香終於睡了一個難得的安穩覺。卻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他還是個公子哥,一身青灰的衣裳。打馬而過京城街的時候,姑娘們都贊他溫潤。
他牽着馬,漫不經心的向京城的繁華處走去。
突然,馬停住了。
他一擡眼,那是一個一身粉紅衣裳的女子,眉目如畫,一顰一笑隱隱透着貴氣。
他也笑了,喚道:“君凌……”
君凌也對他笑得燦爛,卻不出聲喚他。因爲她知道這個叫做張單的少年其實是痛恨自己這個名字的。
一如他痛恨自己的身世。
她上前溫婉的挽住他的手臂,和他絮絮說着城主府裡的大事小情。
兩個人的背影被夕陽拉的老長……
他們曾經天真的以爲這樣就足夠天長地久了。
直到那天,天上綿綿細雨,他在雨裡緩緩走着,牽着跟了他十八年的馬,等待一個他認識了八個月的女子。
誰想卻等來了一頓暴打。
那是一羣穿着家僕衣裳的人,他們對他拳腳相加,說他配不上他們的大小姐。
他躺在雨裡,身上滿是傷痕,那匹陪了他十八年的馬被打斷了後腿,跌在地上,狼狽不堪。
而那個他認識了八個月的女子最後也沒有出現……
他們本是要在那一天私奔的,他們說好了日子,說好了地點,滿心歡喜的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該來的人沒來。
後來他跪在城主府門口,請求見君凌一面,門開了,是那個說起話來的眉飛色舞的女子。他喜上眉梢,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君凌……”
他想過或許那個漂亮的女人會哭着求他,讓他不要再來了,或許她會牽着他的手不管不顧的奔向京城的繁華盡頭。
她都沒有,她只是放下了手中沉甸甸的一個木箱,她說:“裡頭是五百兩,以後你別再來了……”
他沒有哭,也沒有笑,也沒有求她,因爲這個叫做君凌的女子她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他打開木箱,裡面放着一個碧玉的簪子,那是他送她的東西。他面無表情,是因爲他相信她,相信她是有難處的。
半個月後,鑼鼓喧天,那個叫做君凌的女子終於要出嫁了,作爲城主家的大小姐。她要嫁給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了。那個男子……別人都喚他一聲“皇帝”。
他不是個女子,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更何況如果他死了,家裡這些人大概會放鞭炮慶祝他終於與世長辭吧……
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罷了……
某個晚上,那個叫做君凌的女子趕來與他會面。
卻被美其名曰保護將入宮的秀女的侍衛包圍住了,他們的刀劍直直指向他們,而他們緊緊擁抱着,視若無睹。
翌日,皇上發怒,把君凌送進了京城一處青樓裡。
而他則成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討厭權貴的呢?只怕是十八年前,他出生那天吧。
他偷偷去看過君凌,卻見她低斂着眉眼正討好着別人,她的神情卑微的厲害。
他背過身,衣衫襤褸的他冷冷一笑。
總算是從夢中醒來了,他皺着眉頭坐在桌前喝了口茶。
看着白玉茶盞的華美色澤,卻不小心失了神。
昨天,祁文質問他:你也從來沒有愛過那個女人?那你爲何一直找她?
他卻笑着說:朕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麼癡心。她說朕不回去她就一直在原地等朕,害得朕還真的有些感動呢……
其實不是忘記了,只是已經回不去了。
他的靈魂尚且飄在皇城上空的時候。那個叫做君凌的女人還是來人。
就像那麼多年前的他一樣,她在皇城跪了很久。
她不知道的是她跪了多久,他就陪了她多久。
真好……
她說的是真的,她還在原地等他。
那個他認識了十五年的女子,最終還是來爲他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