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弄好了嗎?”祁文從車廂裡探出頭來,看向車前的祁武。

祁武緊緊馬上的繮繩,微微扯了扯,擡頭看着祁文,微笑着說:“好了,走,出發了。”

祁文淡淡點點頭,把簾子放下,人又鑽回了車廂裡去。

祁武見狀只無所謂的聳聳肩,祁文從來是這幅樣子,不苟言笑,處事爲人太過死板。他如今也已經司空見慣了,畢竟他們兩個同掌櫃的一同長大,他們不過是老掌櫃的早些年撿回來的棄嬰罷了,他給了他們姓,給了他們家,給了他們溫暖。這份恩情,他又該如何報答呢?

“誒。”祁武皺着眉頭,揚起馬鞭,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被吹散在風裡。

“駕。”隨着一聲輕喝,馬車顛簸着行駛起來。

“早些回來啊!”祁白站在樓外樓門口對着漸行漸遠的馬車淡笑着揮了揮手。

車廂內的祁文捧着書的手一頓,透過車窗,他只看見了那一抹餘暉下的身影,不多麼高大,卻扛起了沉重的夢。

夕陽將她單薄的身影拉的老長,卻……越顯煢煢。

在這滿城的炊煙裊裊中默無聲息的低下頭回看這書冊,看了不久,手指一動,卻又突然想起她同他說的話,遂。

“你是如何了?惹得掌櫃的這般模樣?”

他問。

在外的祁武聞言收回放遠了的目光,微微一詫,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關心他的問題,大概是沒有心理準備吧,被突然這麼一問,祁武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了。

良久之後,他才聽見自己口中又溢出一聲嘆息來。

“掌櫃的原來不是這樣的,我還記得她從小時候起就特別喜歡打抱不平,我小時候欺負你,她還擼起兩隻袖管,大大咧咧的說要保護你。沒想到現在卻變得這般市儈,變成了她口中那唯利是圖的商人,這樣的掌櫃的,我不喜歡。”

車廂裡寂靜良久,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祁武只聞見裡面偶爾幾聲翻過書頁的聲音。

然後,他才聽見他開口:“別怪她,她沒錯,在這種環境下,人人都被迫遵守適者生存的原則,被環境逼迫的無奈了,纔會開始爲此不斷努力,想要做一個勝利的留到最後的人,總要付出些代價的。要麼,是丟了本性,要麼,是丟了命。”

“好了好了,不與你說這些大道理了,反正我也說不過你。對了,先去方家還是先去取貨?”祁武問道。

祁文又翻過一頁書,道:“去方家吧,他們就快打烊了。”

“好。”祁武應了一聲,正要揚起鞭子趕馬,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把人交出來。快一點!我說話不喜歡重複第二遍。聽到沒有!”這是一個粗獷的聲音。祁武擡頭看去,遠處的樹林裡,一個衣着華服,長相卻五大三粗的男子。此刻他正擡手指着他前方那個婦女,她緊緊將懷中的孩子抱住,看着那些人的眼神卻倔強如斯。

她動動嘴脣,說了什麼,祁武卻聽不清了。

只看見那些人逼近他們二人,手裡的刀光劍影似乎也影響不了她的嘴角的笑意。而她懷中的孩子被這局勢給嚇壞了,嚎啕大哭着。

祁武拽的手中的繮繩緊了許多。祁武,你只是一個店小二罷了,不是大俠,沒有九條命,又沒什麼神通,收斂一些罷,就當是聽從掌櫃的的吩咐,各人自掃門前雪就已足夠,別給掌櫃的惹麻煩,他不停的默默對自己唸叨着。

然後,毅然決然地偏過頭去,一甩馬鞭,馬車從另一條小道穿了過去。

馬車聲引得林中的三個男子皆轉過頭去,那女子也看見了那駕遠去的馬車。卻只是沉默着。

“這回,總是你自找死路,那麼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那個男人邪邪一笑,越顯醜陋。

女子一皺眉頭,撇開頭,道:“我同你們走,只要你們放了他,我什麼都可以答應。”

其中一個高瘦的男子道:“你搞錯情況了,如今不是你的主場,哪裡輪得到你同我們談條件,你現在纔是任人魚肉的那一個吧。”

女子輕哼一聲,“你們主子總告訴過你們的吧,要把我活捉回去,你們說,要是我萬一有什麼想不開的,那該如何是好?”她邊說話邊把尖銳的髮簪抵在脖子上,神情悠閒彷彿是在賞花。

三個男子面面相覷,遂,先前的華衣男子看着她:“那就聽你的罷,先放了他。”反正這個小男孩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等抓到了這女人,立馬去抓小男孩,他畢竟是個小孩,又能走的多遠?三個人的心思大抵都是如此。

女子蹲下身來,摸了摸小少爺的臉,笑了,她將嘴巴靠近小少爺的耳朵,小少爺睜着兩隻哭的通紅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她說:“對不起啊,少爺,奴婢……可能會離開一陣子,把你丟下,是我錯了,你要記得哦,替你爹孃報仇。別忘了你的仇人。他姓張,叫單。如果有這麼一天,你替你爹孃報仇,奴婢也會替你高興的,我會想啊,我們的小塵錫終於長大了。”微微合上雙眼,發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了。因爲大概,她是等不到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