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章
大腹便便的主考官打開一個竹筒,從裡頭拿出一張紙來,把竹筒給了後面的人。後面的副考官恭恭敬敬的接過。
主考官銳利的目光掃過底下的衆人,然後低下頭來對着衆人展開那張紙。
主考官朗聲道:“今日的試題,行!”
衆人一愣,他們在家裡做準備的時候只做了常見的字,例如德,纔等。今兒個的試題卻如此怪異,有幾個學生已經抓耳撓腮起來。
祁文皺皺眉頭,行,乃走。肯定有不少人會寫有關多走路對人的好處,難道他要反其道而行之?
祁文想了一會,突然淡淡一笑,拿起筆來蘸了蘸墨水。一手妙筆生花,一手泠然扶袖,兩相配合,不一會兒一張紙就用去了大半。
白輕袖咬咬筆頭,看着祁文倚馬可待的模樣只覺得越發心焦起來。
良久,他拿鎮紙壓住了紙側,硬着頭皮寫道:行,走也。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行多也則智多。願得一人同行,則不復愴然……
時間過去不久,祁文已然站起身來,走向前頭,遞上自己的卷子。然後恭敬道:“大人。”
主考官接了過來,看了看上頭的名字,封好了卷子,打量了一下祁文,道:“嗯。你先去亥院等着吧……”
亥院是供考生休息的地方。聞言祁文淡淡一笑,作揖應是,然後便出了乙院。
祁文到了亥院的時候,那裡已然坐了幾個人,他們圍在一起興高采烈地不知道討論些什麼。聽見祁文進來發出的腳步聲,只擡眼一望就又低下頭去。
祁文隨便尋了個位置落了座,百無聊賴的看了看窗外。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一身白衣長相平凡的年輕男人,他哼着小曲慢悠悠晃了進來,院裡的人似乎有不少是他熟識的。他剛走進來,便有人笑着問他:“陸書生,你寫的什麼文章?”
那人傲氣一笑:“李白詩曰:行路難行路難,拔劍四顧心茫然。既然行路上諸多不順,不如且逗留在原地看看風景……”
祁文聞言一愣,對這人多了幾分好感,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敢於逆着命題來寫文章的,這其實十分冒險。雖然他似乎有幾分才情,可惜他一臉高傲的表情只怕遲早會害了他……
季子路從外頭搖着扇子進了亥院,滿臉是笑。
祁文問他:“如何?”
季子路道:“行乃雙人旁。不是二人一起走的不算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寫了這篇文章,我才知道行原來還有這個意思。”
祁文扶額,這果然纔是季子路的風格啊……
季子路瞧他的模樣,笑道:“如何?是不是被本少爺的文采給嚇到了……”
祁文合上眼睛,不忍直視。
季子路拿扇子敲敲他的肩膀,道:“你還真是不給面子……”說罷,兀自坐在了他身旁。眯上眼睛打算小憩一會。
漸漸的,人開始多了起來,白輕袖也進了亥院。
他一臉怒色的徑直坐到了祁文身邊的位置上,道:“姓何的實在太過分,我不願與他爭辯,他還非要說我是默認了!”
祁文道:“姓何?”
白輕袖道:“就是先前的奚落我那個男的。”
祁文淡淡一笑:“和那種人作對幹什麼?他們是吃飽了撐得,你也是麼?說說吧,你文章做的如何?”
白輕袖臉色一黑:“別同我提文章。我想到我那篇前言不搭後語的文章就覺得心裡難受……”
祁文笑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別太放在心上……”
白輕袖嘆道:“你們自然如此覺得,可憐我又要等下一次秋試……”
“不過一場秋試而已,失敗了也無甚好說的……”季子路也不知何時悠悠轉醒了過來,揉揉眼睛看着他們說道。
“這位是?”白輕袖點着季子路問道。
不待祁文介紹他就站直了身子,搖搖扇子,道:“不才季逞渙,表字子路。公子可喚我季子路。”
白輕袖輕輕一笑,拱手道:“白輕袖。”
以季子路的個性自然是很快就與白輕袖熟識起來。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讓祁文都插不進話。
稍晚些時候,副考官宣佈秋試完畢,大傢伙都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祁文突然拉住白輕袖的衣裳,對他笑着說道:“不如你隨我們回四海客棧,我們請你吃頓飯?”
“啊?算了吧,在下怎能讓二位破費?”
祁文道:“無事,子路是四海的少東家,無需破費……”
季子路搖搖扇子,低下身子,輕輕一笑對祁文道:“我還不知道祁文你原來這麼熱情好客……”
祁文不回答他,只對白輕袖道:“不過一頓飯而已,有這麼爲難?”
季子路笑道:“興許人家是金屋藏嬌,急着回家呢……”
白輕袖臉一紅,吞吞吐吐道:“季兄哪裡話……只是我晚上還有急事,委實不能陪二位,還請見諒……”
祁文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好勉強,只能就此作罷了……”
白輕袖離開後,他們二人也步行回了四海。
途中,季子路搖搖扇子跟上祁文的步伐,道:“告訴我,你請他吃飯幹什麼?”
祁文聞言瞧了瞧他,道:“你知道什麼人最可怕嗎?“
季子路挑挑眉頭,道:“什麼人?”
祁文笑道:”恨着別人並且恨到無情的人最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