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章
一將領走上前來,抱拳道:“丞相大人,屬下已然派人搜查過了,紫禁城中不知爲何已經空無一人。只有……”他低下頭來欲言又止。
張無後不耐煩的皺皺眉頭,道:“有話直說無妨……”
那將領應了聲是,直言道:“屬下只在太后的清仁宮裡頭髮現了喝得酩酊大醉的白帝和太監總管李公公……”
張無後起深吸了一口氣,利落的下了馬,道:“那麼……樑作隨我去清仁宮裡頭看看,你們留下來看守着城門。我倒要看看這白帝還能如何負隅頑抗……”
那將領應了聲是。
樑作也弓身應是,隨即跟了上去。
紫禁城裡頭已經不是從前那樣子了。裡頭的東西似乎都變了,像是被人洗劫一空一般。連種在宮裡的花花草草都變得面目全非了。牆角的芙蓉凋謝在那裡,似乎她已然知道今日便是白國喪期了,所以纔開的那麼萎靡。曾經白帝最最愛的文竹也被扯倒在地上,從江南弄來的紅土灑了滿地,生生蕭條了整個皇宮。
張無後長嘆一聲,徑直走向了清仁宮裡。未走進清仁宮裡,張無後便已聞見了那股熏天的酒氣,聽得裡頭有人在扯着嗓子唱着什麼。
仔細聽來,竟是白國的戰歌。
戰士浴血戰,歌盡餘不凡。蹉跎韶光烽火闌,指點踏破賀蘭山……
唱的人唱的鏗鏘,唱的絕望,像是將要在戰場上浴血而亡的戰士那樣高歌。濃濃的悲涼透着些寂寞就這麼突然的撲面而來。
張無後笑了笑,踏進了清仁宮裡。
李公公守在門口,伸手攔住了張無後,急切道:“丞相大人總不是忘記了許了本公公的諾言罷?說好了等白帝變呆變傻,丞相大人便會與他一條活路的!”
張無後嘆了口氣,搖搖頭:“瘋子的話你們也信,你們……纔是更瘋罷?”
張無後手無情一揮,樑作笑着應是……
下一刻,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進了李公公的腹中……
李公公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手指點着張無後卻說不出話來。最後也只是滿臉悲切的落下淚來,道:“奴才對不起先皇的囑咐啊!奴才……這就去陪先皇……”
李公公一拔匕首,就想向張無後刺來,張無後皺眉,側身躲開。
樑作眼疾手快的反手又把那匕首刺進他腹中……
李公公噴出一口鮮血來,滿臉的淚水混着鮮血落了滿地,血腥味卻濃的化不開一般。
李公公就這麼瞪大了雙目重重倒在了地上。樑作皺皺眉頭,想爲他合上雙眼卻被張無後呵止了,他說:“別讓他閉上眼睛,我就是要讓他們這些人看清楚白國是怎麼覆滅纔好呢……”
樑作弓身應是,隨即灑了些化屍水在李公公的身上。李公公的身體片刻便成了一灘血水。
樑作退開的時候,張無後纔看見站在那裡用黝黑的雙目死死盯着他的人。
那人一身龍袍,看上去年歲和張無後相差無幾,到那雙眼睛卻無神到可怕。
張無後被白帝的表情嚇了一跳,他看起來就像個行屍走肉一般。
白帝突然笑了,卻比哭還難看,他說:“丞相你來了?來來來,先坐下,朕的愛卿陪朕說說話……”
張無後一愣,隨即擡腳想要走進去。
樑作道:“大人要不然還是別進去了,我看白帝他似乎不大對勁……”
張無後笑道:“無妨。”說罷,他便直直走進了清仁宮裡。
白帝笑着領他坐下,爲他沏茶,然後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雙手捧茶,乖乖奉上。卻道:“母后,用茶……”
張無後心頭一涼,四下瞧了瞧,方纔定下來,做得一副悠閒模樣,其實手心裡已是冷汗滿滿了。他說:“誰教你裝瘋賣傻的?你以爲這招騙的了我麼?”
白帝笑:“額娘怎麼說凌兒裝瘋?凌兒纔沒有呢……”
張無後嘆了口氣:“是李公公教你這麼做的吧?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告訴你他其實是被我逼迫的吧?”
白帝依舊笑着,卻瞳孔一縮。
張無後道:“你以爲你瘋了我便不殺你了?那你可真是傻了,我張無後是誰?便是你瘋了,我也會先從你身上剝層皮下來,我什麼人你又不是不曉得,對我賣乖……”
白帝底下眉眼來,婉然長嘆一聲。
他緩緩站起身來,兀自坐下,說:“其實朕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李公公叫我這麼做,我便聽他話,既然你識破了,我也沒必要裝下去。何況不管朕瘋與不瘋你都不會放過朕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朕可不就是最清楚的麼?不就是個勾搭太后忤逆天命的奸佞小人麼?”
張無後笑了笑:“別的我張無後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現在天時地利人和我全佔優勢。何爲天命?朝代興替本爲天命!”
白帝合上眼睛,良久才睜開眼。
他說:“說起朕的母后。朕突然有些怨她了。小時候她逼朕唸書,逼朕習武,樣樣都要朕做到最好。如果不是第一的話,她就會很生氣很生氣的關朕禁閉。不給飯吃也不給朕治傷,每每被關進去的時候都是吵吵鬧鬧的,出來的時候就會變得安靜的不像話了,簡直沒有一點兒生氣。在朕的記憶裡童年幾乎就是黑色的,直到朕登上帝位她對朕的管束才稍稍緩和起來。她一直在逼朕,逼朕讀書習武,逼朕登上皇位,逼朕娶她家門下的女子……朕沒有反抗過她,她已經漸漸把朕變成一隻木偶了……然後呢?她又做了些什麼?自打她遇見了你,她便死心塌地的幫你,幫你從她親自撫養長大的兒子手裡搶兵權,搶勢力,搶一切一切她曾經逼他兒子去得到的東西……朕覺得她這個女人過得真的好失敗啊,她對兒子嚴苛,兒子會怨她。她對情人死心塌地,別人也會一刀子捅死她,不顧她的生死……做人能做成這樣也算做到頭了……”
張無後輕哼一聲,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她硬要強求,都是自作孽……”
白帝突然瞪圓了雙目,死死掐住張無後的脖子,狠狠用力。
他咬牙切齒:“張無後你好狠的心啊!”
樑作立馬衝進來打昏了發狂的白帝,扶住了站立不穩的張無後。張無後捂着脖子,一陣咳嗽,只覺得將將呼吸困難的厲害,脖子上也已然泛起青紫。
待到呼吸平和下來,張無後方道:“你去看看他的脈相……”
樑作應是,低下身來爲白帝把脈,無何,楞楞的擡起頭來,道:“脈相顯示白帝已然瘋癲了……”
張無後深吸一口氣,不耐煩的皺皺眉頭,一揮袖子,轉身離去,丟下一個冷漠的聲音:“殺了他,處理乾淨點……”
樑作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