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章
百歲棲自舒逸走後,一直在書房裡看書。黃昏時候有個下人在門外敲敲門,輕聲稟報:“少主,外頭有一個藍衣的俏麗女子找您。”
百歲棲低語:“藍衣的俏麗女子?”片刻,他把書倒過來放在書桌上,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下人退去。
不一會,書房的門被推開了,百歲棲看見那女子後臉上揚起笑容:“是你啊……”
水衣作揖,也笑着說道:“公子有禮……”
百歲棲忍俊不禁:“你爲何突然多禮起來?”
誰知下一刻水衣的話卻讓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來殺別人總得對別人客氣點吧?”
水衣緩緩靠近他,動作輕柔的撫摸着他的脖子,彎下身子向他輕聲說話,臉上是兇狠的笑意:“若不是若骷告訴我白輕袖便是我費盡心思要找的小少爺……你到底要瞞我到何時?”她說話時的熱氣噴灑在百歲棲脖子上。
百歲棲不自在的躲了躲她的手,依舊客客氣氣的:“我本也不是故意瞞你,但是白輕袖突然的死訊又能怪誰?要說也只能說是張無後的錯。他爲人陰晴不定,這纔會把白輕袖突然殺掉,只爲給祁文一個下馬威。”
水衣雙眼噙着淚水,聲音也有些顫抖了:“他最好報復不過了。若是他知道白輕袖是他找了那麼久的兒子……想必後悔莫及的是他自己吧……他終究是自己做的孽,自己殺了自己孩子,還那樣子殘忍的對待他的屍體……”水衣吸吸鼻子,看着百歲棲的側臉陰笑道:“你就不一樣了……你愛的人是祁白,我又殺不了祁白……那麼,我就只好殺了你。若不是你,主子就可以找到小少爺了……這裡布了陣法,外頭聽不見的,不過你放心,人我殺了不少,手起刀落不會太痛的……”
百歲棲挑眉,苦笑道:“你若是硬要強詞奪理,那麼孑然也無可奈何,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祁白是無辜的……你把她帶給祁文吧,他會好好待她的。”
水衣不屑的笑,說道:“真是好一個癡情種。要不是我親眼看見若骷悽慘的模樣,我都要信以爲真了。她央求我在她死後殺你,不就是留着你的命去找她麼?她到底是癡的,死前那一刻還盼着你能來……”
百歲棲苦笑,挑眉道:“那我該如何?感謝她讓人來殺我?感謝她非要我歉疚一輩子?我感謝她的愛,只是她的愛太重,我要不起……”
水衣拍拍他的臉,輕笑一聲:“隨你怎麼說。反正你也就要下地獄陪着她了,你就好好向她解釋吧……”
說罷,她雙眼微眯,掏出腰間的匕首,蠢蠢欲動……
百歲棲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彷彿脖子上有把刀的不是他而是別人。
突然,門被推開了。伴隨着開門聲的是一聲響亮清澈的“住手!”。
二人呆呆的看着一身素衣的祁白邁着步子緩緩走了進來。
百歲棲目光微轉,趁着水衣愣住的功夫,腳下一移,退到了安全地帶。
百歲棲連忙衝上前去護住祁白,滿臉慌張的表情,比刀子架在他身上還要緊張的多:“你怎麼出來了?我這裡……還有事情要談……”
祁白不動聲色的挪開他的手臂,面無表情的說道:“談什麼要談到動刀子?你省了嘴皮子的功夫吧。下人說有個熟人來找你,我來看看,方纔你們說的話我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
水衣的面色不善,冷冷開口:“此事與你無關,識相的最好走開!”
祁白微微一笑,臉色卻依舊蒼白:“怎的與我無關?百歲棲是我丈夫,我自然是知情的。”
百歲棲連忙搖頭,緊張的解釋:“不是不是,水衣你別聽她胡說。是我做的,是我不讓你找到白輕袖,她一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清楚……你要殺就殺了我吧!你主子也說要你護着她的。你不可以違逆她!”
水衣倏然一笑:“那就大家一起死吧。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在你躲避我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裡散放了軟骨散。既然祁白也來了,那就一起死吧。我殺了你們,然後自殺……”
百歲棲一愣,隨即想用力把祁白推出去,卻發現手腳都軟了,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水衣嗤笑一聲:“用內力死的更快……”
百歲棲正想求她放過祁白,卻看見祁白邁着虛浮的步子漸漸向水衣靠近。
水衣皺皺眉頭,好奇的說道:“你想做什麼?”
祁白走的越發吃力,走一步都花盡全身力氣一般,她乾脆停了下來,站在離水衣僅三尺處。
祁白不施脂粉的臉上也不知何時竟已佈滿淚水,她顫抖着聲音慢慢開口:“你不是想報復他嗎?你殺了我吧?放過他……求你好不好?我求求你……”
百歲棲吼道:“不可以!水衣你別聽她胡說!殺我!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殺我!殺我!……”
祁白看見他一反常態的模樣,哭的越發厲害了:“你別這樣,孑然,我都記起來了……我是祁白。我是祁白!不是你的夫人,更別提什麼青梅竹馬了……孑然……你一向是個有風度的人,在我死之前,給我一個好的回憶好麼?”
百歲棲口吐晦言:“人都要死了,還談屁個回憶!水衣!你聽見我叫你沒有!殺了我!”
水衣一直冷冷看着他們爭着求死,最後無奈的挑脣笑了笑,從腰間掏出一枚灰色藥丸來,道:“吃一顆毒藥,我就放了他……”
祁白僵硬的點點頭,任百歲棲怎麼叫喊她都沒有停下動作。她含淚吞下那顆藥丸……
百歲棲看着她的動作,怔怔的忘了如何反應,只覺得一瞬間天塌地陷。
水衣邪邪一笑,又從腰間掏出一顆藥來自己服下,抱起祁白昏迷過去的身子,道:“現在,祁白死了,我會讓她葬在自己的家鄉的……我也會依言留你一命。”
說罷,她便抱着祁白從窗戶跳了出去。
百歲棲雙目失神的呆呆望着水衣離去的背影,那目光裡是一種死氣沉沉的洞然。
百歲棲意外的瞥見書房中央的地上有一個香包,他了然的看了看他放在書架上的香包,嘴角挑起一抹苦笑:“若骷啊若骷……這便是你要送的禮麼?”他疲憊的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