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章
舒逸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女人照顧她，祁白店惦記着祁文的事情，便立馬央着那人帶她下山去。
那個女人年芳二八隻是個小姑娘罷了，名叫白玉，她禁不起祁白的苦求，終是滿臉無奈的答應了她。
所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大概就是眼前的景象了吧。祁白來的晚了，被困在了外圍，只能站在遠處踮起腳尖去看才能勉強看到什麼，吃力的很。
祁白拍了拍站在她前頭的一個大漢，問道：“請問前頭髮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熱鬧？”
那大漢見她一屆女子便覺得有些輕視，微仰着腦袋不可一世的說道：“今兒個皇上登基第二日你不知道？”
“第二日？”祁白喃喃自語，“登基第二日？”
“第二日的時候皇上要行禮觀民，老百姓都要出來迎接。”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突然回答道。
祁白怔住：“行禮觀民？他要經過這裡？”
老婆婆正要回答，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尖細的呼喊：“文帝駕臨，行跪拜禮……”
前面的百姓稀稀拉拉開始下跪，最後站在祁白前頭的人差不多全都磕跪了下來。
祁白這纔看見遠遠的一處明黃，看上去分明就是所謂步攆，而步攆的周圍有許多的黑甲侍衛騎着馬拿着劍柄，臉上一副戒備的神情。
祁白呆呆的想，如果她現在衝上去大約會被立馬斬殺吧，那些人的動作約莫會比他的嘴要快吧，有或許他根本就不會允許她這樣的破壞他的計劃……怎麼會這樣子呢？他怎麼突然離她這麼遠？遠的她已經有些恍惚了。
同祁白一起來的那個女孩白玉扯扯她的袖子，小聲道：“小姐，先跪下！”
祁白回過神來，看着她，聽了白玉的話卻仍是呆呆的，白玉畢竟是個學過武的，見祁白沒有反應，索性咬咬牙，一掌拍在祁白小腿上。
祁白只覺得腿部一疼，連眉頭都來不及皺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的視線一下就模糊了，只隱隱約約的看見明黃的步攆緩緩行過街頭。
一瞬間呼聲震天，百姓齊聲嚷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個世界靜了半晌。
良久，步攆裡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平身……”
百姓應是，緩緩起身，目送他們的新任皇帝去往離皇城更近的地方。
不知爲何，這君民相親的溫暖一幕卻看得祁白心裡涼颼颼的。他是那個贏了的人，他贏了國家，贏了民心，卻拋棄了她。
一小部分百姓隨着步攆繼續往前頭緩緩移動，而祁白顯然也是其中一員。她在擁擠的人羣中不管不顧的往前穿梭，後頭的白玉扯住了她的衣角道：“小姐，你去哪兒？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山上罷，舒大人可不讓我把你弄丟了。他會殺了我的！”
祁白嘆了口氣，拂開她的手，道：“如果他怪你，你就說是我用自己逼你帶我下來的。一切罪責在我。如果還不行，你就說把你留着我纔回去便可以了。你放心，我總會回去的。何況，我還欠着孑然呢，我會回去還清的……”
說罷，她便強顏歡笑的轉過身去，繼續以龜速往前行進着。
白玉怔怔的看着祁白越走越遠，頹然放下了手，也不知爲什麼，她覺得祁白是認真的，認真的想要還清她欠少主的東西，雖然，看上去只是少主纏着她罷了。
終於步攆停下了，百姓也在外圍站住了。
遠遠的，祁白看見祁文下了步攆，一身龍袍的他身上的書生氣蛻變爲一種王者之氣。
他踩着一個奴才的揹走了下來，祁白只遠遠站着，都能感受到他的滿滿笑意。他對着步攆伸出手來，裡面竟是還有一個人的。
下人掀開了簾子，一個花容月貌的高貴女子緩緩把手搭在了祁文的手上，動作款款的踩着奴才的背下了地。
他們在衆人的讚歎中走上了城樓，他們相執的手讓祁白覺得嘴巴苦的厲害，他們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的，他們的笑魘如花更像是對她的一種嘲笑。
他們站到了城樓上，俯視衆生。
站在一旁的公公說了許多話，祁白卻全沒有聽進去，到最後也只是聽進去了一句金童玉女。
那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孩子，聽百姓的誇讚，她似乎是大臣的女兒。祁白突然有些怕了，她發現自己對他的許多東西都是一無所知的。
她看着他站在城樓上君臨天下的模樣。他看她的眼神和看路人沒什麼分別。
他淺淺笑着，摟着溫香軟玉轉身而去。
她也突然笑了，邁着步子，轉身離去。
可能有這樣子一個人，你到死都不明白……
是時候了，她想，就這麼一無所有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