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章

九九章

當晚,祁白沒有睡,她心裡自然是不想成爲累贅的。更何況,三長老雖是人精,可她祁白也沒這麼容易上當,雖然有幾分可憐三長老的遭遇,但是被當人質的人到底是她自己。再者說,現在三長老說什麼她都無法考證,天知道三長老成功了以後會不會殺了她滅口。

祁白想要逃,打開窗子的時候卻死心了。這是三樓不說,底下她能看見的就有五人在走動,她一打開窗子,那五人都停下腳步向上頭看來了。頓時,五雙狠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祁白訕訕一笑:“呵呵,這月色真不錯……幾位真是好興致,大晚上不睡覺來這裡瞎晃悠……”

無人應答。一陣秋風吹過,好不淒涼。

祁白乾笑一聲,合上了窗子。

天啊,看來她是逃不脫了。

祁白癱倒在牀上。

爲今之計,只有將計就計一條了。

祁白點點腦袋,掀過被子,乾脆閉眼睡了過去。

半睜着眼睛,祁白朦朦朧朧的看見坐在對面的那人是一身素衣的祁文。

她苦笑一聲,擡手情不自禁的摸上他的臉,道:“怎麼在夢裡都有你啊……你能不能離我遠遠的,走的乾淨一些麼……”

坐在她對面的祁文君子如玉,衣冠楚楚,臉上的笑七分假三分真。

祁白哼哧一聲,拿起一旁的筷子敲了他的腦袋一下,道:“在我的夢裡你還不是隨我折騰,居然還敢擺着一副死人臉……”

祁文覺得哭笑不得,拿着摺扇點着祁白對着一旁巧笑倩兮的三長老道:“我可不記得上上一次我見她時她是個瘋子……”

三長老尷尬一笑,拍了拍睡意朦朧的祁白,道:“祁白,祁白醒醒。這是在談判了……”只因祁文在場,所以她倒也不敢真的用力拍祁白。

祁白拍案而起,仰着腦袋拿鼻孔對着三長老道:“你怎麼也在這裡!真是陰魂不散!你離開這裡,我纔不要看你貓哭耗子,不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三長老瞠目結舌的看着夢遊般的祁白,險些一口氣喘不過來。

舒逸沒有心情理會祁白的胡言亂語,面無表情的扯着她的手臂往座位上一帶,祁白一下跌坐在了座位上,碰到了胳膊。

她呲牙咧嘴的嚷嚷了一陣子,看見對面那人含笑的眸子,祁白兀的瞪大了眸子,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結果又扯到了傷口,只能又捂着傷口一陣一陣喊疼。

“祁……祁文。”祁白弱弱的喊了一聲,這才醒悟過來剛纔她都做了些什麼,臉一下紅了。

三長老淺笑:“人你也看到了。那麼我要的東西你能給我了麼?”

祁白反應過來三長老是要拿她換皇位,登時就不樂意了,剛想出聲,就被舒逸扯着袖子低聲威脅道:“想死的話你就只管說……”

祁白一下子噤聲了。

祁文漫不經心的瞥了祁白一眼,悠閒自在的捧起茶杯,說道:“三長老說笑了,祁文此來只是看看人罷了。並不打算要把她帶走。”

三長老愣了一陣,隨即瞭然於心:“誒呀,既然都到這份上了,祁文你就別裝不好意思了。把兵符和玉璽交出來,我做皇帝,你當爹不是皆大歡喜麼?”

祁文拿茶杯的手一頓,隨即臉上又揚起輕笑:“她曾和別的男人苟合,這孩子是誰的還不清楚吧……”

祁白整個人彷彿瞬間掉進了冰窟。她擡頭細細觀察他的每一分表情,卻發現他悠閒自得的安之若素。祁白還是不願意相信,雖說他當上皇帝的那刻,她確實是怨他的,但那也不過是因爲她覺得他什麼都不和她說,她覺得有一種被拋棄了的感覺罷了,而如今……

是啊。

祁白苦笑。

她肚子裡的確實是孑然的孩子,雖說是在忘了祁文的情況下有的,但他說的確實都是真的。那也是她深深自卑着的地方,她是個不潔的女子。

三長老默不作聲的觀察着二人的反應,考究祁文說的究竟有幾分是真的。可是祁文的表情真是薄情寡義到無懈可擊,他看着祁白的時候臉上甚至是一臉興味的。果然啊,男人那……

三長老收斂起笑容,道:“不愧是能做上帝王位子的人那……只是,你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我天生愚笨,可猜不透什麼含沙射影的東西。到時候只怕有人來不及後悔……”

祁文垂眸輕笑,道:“三長老多慮了……只是,她懷的畢竟有那麼幾分可能是我皇家的種……”他低頭從懷中掏出半個虎符來,擱在桌上的聲音悅耳清澈,“那麼,便先留着她的命吧……再者,邊疆正亂,匈奴四犯,我現在交給你一切你也是要手忙腳亂一陣子的……”

三長老嗤笑一聲,道:“我卻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個門道……”

祁文悠悠然晃晃腦袋,道:“這些年之乎者也讀了不少。祁文別的不懂,但還記得民間一句‘放長線釣大魚’。是個什麼意思長老比我多活了三十多年自然比我清楚了……”

“我……”三長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咬牙切齒道,“我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祁文挑眉暗笑。

突然,外頭一隻白色的信鴿停在了直欄上,祁文連忙走過去拆了信鴿腳旁的信,越讀臉越黑。最後,乾脆利落的把紙往懷裡一揣,對着三長老點點腦袋,道:“三長老,舒逸兄弟。宮裡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說罷,他轉身就想走。

“祁文。”祁白突然叫住了他,站了起來。

祁文駐足,回頭笑吟吟的問道:“祁姑娘有何貴幹?”

“你是認真的?”祁白小心翼翼的問道。

祁文擡頭望了望天色,回頭直視着祁白的雙眼,他的眸子黑黑亮亮的似乎把她看了個透徹。他的身形英挺如初,他說:“從一開始就沒有認真過,不談辜負。”

祁白咬着脣,顫顫巍巍的小聲問道:“祁文……要是……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怎麼辦?”

祁文呆了半晌,嗤笑一聲,面上似乎是染了一層薄怒:“死了也好,省的我還要拿江山換一個無鹽,成了一代笑柄……”

說罷,他眯眯眼睛,拂袖而去。

祁白愣在原地,呆呆的不知作何反應。他是真的要走了吧。就像她最怕的那樣,他是真的要離開她了吧。

其實,這樣也好不是嗎?

她長的平凡,還是個不潔的女子。而他封神俊朗,運籌帷幄。又哪裡是她一個如此不堪的人可以匹配的……

可是……

祁白望着他離去的身影,眼角微微溼潤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她!他們不是說好了白首不離了麼!

突然,她回身趴在直欄上,對着那個決絕的身影大聲喊道:“祁文……你別走……”

那個青衫風流的男子只停頓了片刻又毫不猶豫的擡腿離開了。

啪嗒,啪嗒。

淚水一滴一滴的濺在了古色古香的直欄上,暈染出大片大片的惆悵。

她垂眉,已是淚流滿面。

原來,至始至終,她都是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