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大的篝火面前圍坐着不少人。冉傾珞還緊緊抱着玉兒不願鬆開,那獨鷲舒懶地臥着,頭枕着蕪容雨的秀腿。少女似也並不反感,倒是不時將他髮絲上飛落的篝火灰燼彈指撣去,動作很是細膩溫情。
羅嘯成也早就回來了,此時正在一邊冥神修煉,藉以恢復身上的傷勢。
白日裡動用了太多的鼎力,此時需得多加調理。他身中兩種力量若是失衡,實力便會大打折扣。不過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戰鬥,羅嘯成身中的靈力和鼎力已經融合得趨近完美,而且能量的強度和調用的持久也比以往強上許多。這正是他實力增強的標緻,而這股上漲的實力隱隱約約又有突破的趨勢。
火堆旁,史雲揚和澹臺久雲分列一左一右,正在替中間的韓侖療傷。羅嘯成找到他的時候,韓侖半具身子已經被泥土掩埋,身上也早已是血肉模糊,因爲失血過多,加之筋骨寸斷,他那時也到了奄奄一息之際了。羅嘯成見他還活着,大喜過望,在身上翻找了一通,一共找到二十餘枚玉心丹,一股腦全都塞進他嘴裡。這才又在旁邊找了一張平整的大石板,將軟泥似的韓侖平放其上,一路高高託舉着他回到了篝火邊側。
澹臺久雲自告爲他救治,史雲揚也並未推辭,兩人便合力修復韓侖身中的傷勢。兩道能量分別遊走於不同的經絡之間,一層一層修復,再一層一層地加強。在一段時間的緊張之後,韓侖的命終於確定保住了。
而在冉傾珞告訴玉兒這個消息後,她顫抖的身子便逐漸停了下來,口中的喃喃聲也不再發出,終於冷靜下來,沉睡過去。
“妖物的情誼麼?倒是有些意思。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妖物竟也會有情。”獨鷲看着平靜下來的玉兒,喃喃說道。
蕪容雨道:“獨鷲哥哥一直都不信妖會有情麼?”
獨鷲一笑,忽的睜開眼,伸手輕輕勾了一下白衣女子的下巴,幽然道:“若是妖物都向你這麼漂亮,我自然就相信了。”
蕪容雨彈開他的手,凝眉道:“你要是再說一句不正經的話,我就把你推進火堆裡!”
獨鷲笑着閉上眼,慵懶地蹭了蹭她的長裙,道:“好凶啊,小心久雲那小子不敢娶你。”蕪容雨臉一紅,隨即側過頭去,嗔道:“你又沒正形了。”
龍族的焚屍火焰仍是那樣熾烈,幾人遠遠看着,心中說不出的震撼。時光推移,夜空之中慢慢出現了閃爍的星辰,疏星淡月。天地間渺渺茫茫,遠處不可見,近處影影綽綽,可這樣的感覺卻總讓人覺得,這片世界似乎已經壓縮到了視線所及的地方。這個渺小的天地已經承載不起那麼多人世間的情仇。
別樣的安靜一直持續到後半夜。韓侖的療傷終於告一段落。他身中大部分經脈都已經被大致修復。外傷雖然也不容忽視,但終歸不再致命。強大的丹藥效用也開始在此時發揮出作用,澹臺久雲和史雲揚終於鬆下了一口氣,各自調息。直至又過了半個時辰,兩人才幾乎同時睜開眼。
玉兒那一頭垂至腳踝的碧發還並未消去,像一牀輕薄的絲綢輕輕覆蓋在她身上。冉傾珞慢慢的梳理着她的長髮,手中拿着一塊手絹,略略有些發顫,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臉上的血跡。
從一醒來開始,史雲揚視線就在冉傾珞身上,順手拾了幾根柴火添到冉傾珞那一邊去。冉傾珞微微搖頭,道:“就只是這麼坐着不會有事的,受不住的時候,我會叫你。”
史雲揚點頭,順手將她肩上半滑落的袍子向頸口提了一下,掩住肩頭。道:“不能做的事情決不能做,知道嗎?”
冉傾珞莞爾,道:“知道,我怎麼敢不聽呢。”
澹臺久雲盤腿坐在火堆邊,見史雲揚轉過身來,淡笑道:“兩位神仙眷侶,讓人生羨。”
史雲揚道:“方纔多謝澹臺兄援手,如若不然,他恐性命難保。”
澹臺久雲微微擡手,道:“我等乃是尚武修仙的修士,救人乃是分內事。史兄萬無多禮。”
史雲揚點頭,道:“也卻是韓侖頗得仙緣,實不該命喪此處。雖是如此,澹臺兄之恩,在下定會銘記,他日有機會必當報答。”
澹臺久雲笑道:“不需如此,道心紅塵,無所謂報答與否。今日有幸能夠同君暢聊,明日遠赴戰境,恐怕便要暴屍蠻荒,緣起而聚,緣滅而散,人生如此而已。恰如這妖族公主,今日她雖能與你我同處一地,來日卻未嘗不會相逢於戰場之上。”
羅嘯成突然撫掌大笑,道:“人生事,聚散如萍,不期而遇,不期而散,都是常事。相聚就是有緣,應當喝上一壺!喂,你會喝酒麼?”
澹臺久雲道:“三日無酒不可行路。”羅嘯成如遇知己,大悅。立時從魂蘊之中取出一罈酒,順手便撕去了壇封:“所幸還剩一罈,雖不能盡興,不過難逢酒友,不幹一杯實在難受。”
澹臺久雲只聞了一聞,道:“原來是龍族的長夜別,確是好酒。”羅嘯成大笑道:“果然是知己,羅某先乾爲敬!”說罷抱着罈子仰頭狂飲了一口,咕咚一口嚥下,便將罈子遞了過去。澹臺久雲哈哈一笑,接過罈子也大飲了一口,隨即又遞給史雲揚。他擡手拭去嘴角酒痕,道:“羅兄可真是豪爽之人,幸得結交,實乃幸事。明日同行至水族兵營,得空再與君比試一番。”
羅嘯成甚是歡喜,道:“那就這麼定了,此事可不能忘了。到時候我來找你,咱們再來個不醉不歸。”
那一直閉着眼睛半睡着的獨鷲忽然道:“牛飲好酒,山野莽夫。”他仍閉着眼睛,好似在說夢話。羅嘯成聞言,拍地而起,大聲道:“紅頭髮的,你說什麼?”
獨鷲輕輕將白銀女子的裙角揭起,掩在臉上。雖然一個字也沒說,可是表明了是不想跟他說話。
這傢伙滿身的傲氣,跟澹臺久雲完全兩個樣子,雖然他也並無惡意,但是總讓人覺得很是不爽。
蕪容雨赧然道:“公子見諒,他一直都是這樣口無遮攔,還請莫怪。”
羅嘯成冷哼一聲,重新坐回火堆旁。獨鷲微微側過臉,傾到白衣女子懷中,嘆道:“自家妹子竟然在外人面前說我壞話,心寒吶。”
蕪容雨含脣微笑,道:“難道你不是麼,走到哪裡都惹人討厭。”
獨鷲道:“有你青眼便足矣,世人眼光何須在意。”
從那獨鷲的話裡,似乎能夠聽出他們的關係乃是兄妹,不過兩人此刻看上去還真有些情侶的味道。那白衣女子的眼光不是便會在澹臺久雲身上停留,眼眸含情,微波閃爍,那綿長的神思似乎帶着濃郁的期待,然而低頭轉眸之時,卻又透着一絲淡淡的憂愁。
“閣下是人族,可若是我感應不錯,你身中的力量並非靈力,而是龍息,對吧?敢問卻是何故?”澹臺久雲奇怪地問道。
史雲揚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我的前世與龍族頗有牽扯,這一世有幸尋得前世記憶,也有了前世的部分能力。”
澹臺久雲訝然,道:“竟有這等奇事。真是從未聽聞。”
史雲揚不想將自身的訊息過多的透露給他人,便轉過話題,問道:“日前蓬萊遭龍伯族突襲,聽說有一場大戰,如今情況怎樣?”
聽到他的問話,澹臺久雲似乎想起了什麼,面色突然有些發白。他點頭道:“不錯,那一日天青水碧,蓬萊本如往常一般。可東面海岸突然傳來劇震。那時我居於雲瀾宮後山中修煉,弟子忽然來報。我當即趕去,便看到了東海岸的慘景。屍橫遍野,各大門派,各大種族都在同那些巨人鏖戰。那等情形,若非親見,實難讓人相信。好好一個青沙城幾乎在半日之中赫然便成了一片廢墟。”
“看來蓬萊損失不小。”
澹臺久雲道:“仙盟和雀盟聯手卻敵,實力也是不可小覷的。龍伯族終究還是不敵而去,至今未曾再犯。不過風離雀族卻已經偵察到,龍伯族的矛頭已經轉而對準方丈洲了。”
史雲揚問道:“仙盟?似乎多次聽你們提到這個名字,卻是何物?”
“蓬萊之上種族無數,有外來水族,也有當地長居種族。不過大致也可分爲三類,一類便是水族。其二便是風離雀族爲主的各種雀族,另外便是人族。若說數量,人族的數量應是最多的。蓬萊四面環海,島上居民大都以海爲生,與瀛洲人族無二。不過有志之士一般卻與衆不同,或精通機關奇巧之術,或投入修仙門派。蓬萊島上修仙門派大小共三千有餘,其中數雲瀾宮、青海閣、血玉宮、千機殿、閬風閣五派實力最強,五大門派於三百多年前結成同盟,之後數百年,各門各派都慢慢加入其中,到了如今,便有了仙盟。
仙盟每二十年舉行一次仙盟大會,推選盟主。如今已更換了十六位盟主,有了仙盟,修仙門派的力量便被集中起來,數百年下來,實力逐漸強大。成了蓬萊一方強大的力量。
而以風離雀族爲中心的雀族,很早以前便已結成了雀盟,雀盟共有五百多種族,是蓬萊實力最強的組織。方丈洲是水族的天下,不過水族在蓬萊的勢力並不大,多少也是附於這兩大組織之間。好在兩大組織相互之間並無嫌隙,因此倒也並無戰事,經濟往來,甚是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