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天無奈只是搖頭,道:“你也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我已經負你良多,即便被你一掌打死也是無怨無悔,又豈會傷你分毫。”
谷主聞言心中一暖,然而忽又想起七十年相思之苦,日夜煎熬,幸福與甜蜜盡皆化爲憤怒與仇恨。風凌天越是這樣說,她越是氣從心頭起,大喝一聲道:“那好,話是你說的,今天我便將你打死,然後我再自盡。”說罷,只見那幔帳之後涌起一股強烈靈力,片刻間,只見幔帳忽然飛起,其後的靈力化成漫天花瓣,洪水般涌出,好似七層花海之中的花瓣全部彙集此處。剎那間,只見那花瓣在空中涌動,幔帳之後的女子變換印決,嬌喝一聲:
“萬花無極印!”
剎那間,只見那亂紅叢中霎時間變出十多雙纖長的巨大手掌,從不同方向向風凌天拍去。衆人見狀,心下無不驚駭,沐霜不是說星茸谷中並無武學高手嗎,可是谷主這一招,在場的人估計已經無人能接。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風凌天的身上。
風凌天一直不動,直到那巨大手掌拍來之時,他才道:“想不到七十年,你的功力竟然進步瞭如此之多。竟然練成了花聖印。可是練武本非你願,何必強行做這些自己不喜歡的事來折磨自己。這七十年,你定然受了許多苦吧。”
谷主怒喝一聲,“我日夜練習花聖印,便是要有朝一日將你粉身碎骨,以解我心頭之恨!今日便是時候了!”
風凌天輕嘆一聲,道:“你這又是何必。”他緩緩擡起雙手,忽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手心之中涌出,那花海陣勢雖大,好似千軍萬馬。但是風凌天這股力量卻凌厲的很,便如同一員以一敵萬的虎將,足以能夠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他這股力量如同錐子,霎時間衝破谷主的花海,那靈力聚成的花海忽然崩碎,幔帳後的女子受了一掌,身形後退數步,突然坐倒在牀榻之上。
谷主捂住胸口喘息一陣,忽然哈哈大笑,其聲悲慼,不忍耳聞。衆人見他一招竟然就破了這樣強大的招式,兀自心驚。再聽谷主聲音,肝腸寸斷,不免隨着她的笑聲溼紅了眼睛。
風凌天道:“你打死我是可以的,然而若是要傷害自己,我萬萬不能答應。”谷主冷笑一聲,道:“我的生死不用你管!”史雲揚心想,不知風凌天做了什麼事對不起這位谷主,不過似乎積怨很深。然而風凌天能夠坦然認錯,也算是性情中人。
風凌天再次搖頭,道:“非煙,人生事豈非處處順意,我來此地只是想要取回月神輪,一旦得到,等我將其妥善安置,再回谷中來,到時候你若要打死我,我再也不會動一根手指。”
谷主道:“說得好聽,誰知你會不會再一去不返,又是七十年。”
風凌天道:“七十年前我離開本是迫不得已。非煙,那月神輪留在星茸谷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你將它交給我,不然星茸谷恐有不測。”
谷主冷哼道:“那人已經死了,我將其安置到養生宮療養,不過方纔起了大火。那人已經燒死了,死得連灰也不剩。”
風凌天聞言大駭,不由得變了臉色。沐霜忽道:“谷主,那人沒死,火場之中並無百里公子屍首,他...”沐霜話未說完,只見幔帳之後忽然擊出一掌,急速向她打來。事發突然,沐霜霎時間面如土色,身形難以動彈。史雲揚見這一掌來勢洶洶,沐霜此時已然驚住,若是被拍中,絕無活命之理。當下身形一動,雪上飛鴻和分身化靈術齊用,一道分身涌出熊熊靈力,還上一掌,另一道分身卻鬼魅般的將沐霜身形帶起,飛速閃開一邊。
那道分身終究難以敵過谷主一掌,頃刻便已經崩碎,谷主掌風不止,片刻間便已經擊中了殿中一根樑柱,那廊柱之上頓時出現一個深深手印。深約寸許,不過周圍卻並未出現半點裂縫,好像是一掌印入了軟泥之中。這等掌力實在讓人驚歎。
史雲揚的分身被擊散,霎時間只覺喉頭一甜,脣邊爬上了一道紅線。沐霜見他冒死救自己,心中大爲感動,此時又見他受傷,真真心如刀割,眼眶一熱,淚水順着嬌嫩的臉頰下滑,簌簌不斷。衆人見這谷主對自己的族人竟然下此重手,不免有些替沐霜不平。谷主見史雲揚出手救人,破聲罵道:“賊小子,我先前看在拜月山莊的顏面上免了你私闖星茸谷之罪,待你爲客,便是給你臉面。我出手教訓晚輩,哪裡輪得着你出手!”
史雲揚道:“前輩教訓霜姑娘,在下本不當管,然而前輩這力道怕已經是她所不能承受。在下若是袖手旁觀,前輩豈不是要後悔。”
谷主道:“你小子知道什麼,我出手自有分寸。用得着你這小賊教訓!你接我一掌覺得很過癮是吧,那便多接幾掌試試!”
沐霜掙開史雲揚,撲通一聲跪下,道:“谷主,都是沐霜不好,不該多嘴。請谷主懲罰沐霜,不要牽連他人。”
谷主此時正在氣頭之上,對男女之事尤其痛恨,最見不得男女相護,她道:“你這小賤人,谷中男子各個優異,你盡皆看不上眼,這小賊到此不過半日,你便要爲他擋風擋雨。你是欺我星茸谷無人嗎!好,你要護着他,我便偏要殺了他!”
說話間,只見一道強大靈力破空而來,沐霜嚇得幾乎暈厥過去。史雲揚亦是大驚,頓時凝神應對。手中已經握上了焚天。可是那道靈力在掠到兩人面前八尺之處頓時砰然消散。
谷主大忿,道:“風凌天,你是存心與我爲敵麼!”風凌天搖搖頭,道:“非煙,你和我的事不要牽扯他人,更何況這位史兄,你是萬萬傷害不得的。他身上的使命比我還要重。若你殺了他,天下豈不再無希望。”
谷主道:“少框我,你今天必須說清楚,你當年爲什麼不辭而別。若是你今天不說清楚,你便捧着我的屍骨去說罷!”風凌天與她相愛一場,知道她心性堅韌,言出必踐。今天若是再不說出,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事出無奈,他只得嘆了口氣,緩緩的道:“你可知南方幽冥之海?”
谷主道:“幽冥海無戰之國,水靈之鄉,誰不知道。”風凌天點點頭,道:“幽冥海自形成以來便從無戰事,乃是一處真正的淨土。幽冥海中生活着七十二大水族,後來爲了躲避戰亂,又遷入了一大批靈族。在魔界攻入靈界之後,萬靈王又秘密向幽冥海遷入了數萬居民,其中許多是靈界的生力軍,並且將靈界大量財力向其中轉移。之後,萬靈王爲了保護幽冥海,便以封印將幽冥海封住,自此,幽冥之海便成了一處隔絕之地。”
谷主一驚,道:“原來百餘年前,前往幽冥海的龍脈突然全部癱瘓,竟是因爲這個原因。”
風凌天點點頭,道:“萬靈王一心忙於戰事,無暇顧及幽冥海,便將幽冥海的封印製成了兩個月神輪,只有拿着月神輪才能進入其中。然而其中一個已經不知所蹤,上一任莊主受到萬靈王歸寂之時的囑託,令其保管此物,不得有差池。新的萬靈王出現之時,幽冥海的封印已經只有這月神輪能夠解開。那時的我還沒有坐上莊主之位,我便愛上了你。然而七十年前,拜月山莊藏有月神輪一事不知爲何被歹人所知。一夜之間,拜月山莊慘遭屠戮,莊上之人大多死絕,上一任莊主重傷不治,臨終之際將此重任轉託與我。令我執掌拜月山莊。”
“月神輪的確在拜月山莊,但是此事卻不能泄露,況且月神輪所在之地十分危險,我不想連累星茸谷,不想連累你。”
話到此處,已經無需再說,谷主泣聲道:“可你當年爲什麼不與我講,爲什麼要瞞着我。”
風凌天笑笑,道:“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若是真的告訴你,你會放我走麼?即便是你隨我一同前往拜月山莊,卻還是要連累整個星茸谷。守衛月神輪責任重大,危險重重,保不齊什麼時候便會丟了性命,我又怎會讓你冒此奇險。”
此話說完,幔帳之後的人已經泣不成聲。她心知已經錯怪了風凌天,然而這七十年來,她日日夜夜過着思念的日子,備受煎熬。七十年的時光對於人來說已經是一生,即便對於壽歲很長的她來說,這也絕對不是一個短時間。
風凌天嘆口氣,慢慢地向幔帳走去,一步一步異常沉重,隨着他的步伐靠近,整個大殿的時間似乎都慢了下來,強大的無奈和悲慼將他籠罩,腳下似乎灌上了鉛,每走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氣。
終於他掀開了幔帳,走進其中,那其後的女子正哭得昏天黑地。風凌天心中有愧,忽的走上前去抱住她,兩人相擁,所有的仇恨和怨懟紛紛煙消雲散。
然而片刻間,谷主的哭聲忽然阻滯了一陣,突然一口鮮血噴出,手腳頓時變得綿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