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靜坐在山林間的方陽,雙耳輕輕一顫,他警覺的睜開了雙眼。
在前方的灌木叢間,陡然傳出了一絲林葉撥開的聲音,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他不由得呼吸一緩,全身都緊繃了起來,默默的觀察了一番自身,方陽暗暗叫苦,他一共盤膝坐下還沒有一盞茶的時間,即便是天人合一吸納玄氣入體恢復自身創傷,也終歸是有限的。
這點恢復量,都不足以讓他有應對初陽境武者的手段,如是隨便來的一個大妖的話,今天自己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由於神魂受到波及,萎靡不堪,至於是方陽都能夠靠着神魂探索危險,但好在他的劍臨之境仍然在,靠着劍臨之境的感知意念便想要查看前方的情景。
可一掃之下,方陽面色一沉。
空的?
在他的劍臨感知之中,前方分明是空無一物,沒有任何意的存在。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方陽不由得懷疑到,而這時,又是一陣“簌簌”的聲音傳出,這次聽的仔細就是從他正前方的山林之中傳出來的,不止如此,他已經能夠看到灌木叢的不規則搖曳,那明顯是有着什麼東西在向着這邊靠近了過來。
“怎麼可能!”
方陽大駭。
在他的劍臨之境的感知中,前面分明還是一片空無,沒有任何的意的存在。
這種感知是不可能出錯的,意乃是生物的根本,比的靈魂更本源的存在,只要有活物,便就會有意的存在,無論是鳥獸也好,人妖也好,都會存有着不同的意,可現在他竟然感知不到了?
是他的劍臨之境出了問題?亦或是……
方陽的呼吸都是緊張了起來,他的喉嚨似是陡然被一隻手給掐住,一點氣息不敢泄露而出。
屏息凝神之間,面前的灌木叢搖曳的愈發雜亂,最後在臨近到方陽的視野前時,突然一頓,所有的聲響都消失於無。
一滴滴的汗水從方陽的額頭上滴落而下,他依舊是不敢有任何的妄動。
噗。
灌木叢突然被撥開,首先伸出來的是一隻滿布着泥土的乾癟手掌,接着喘息聲響起,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形幾乎是掙扎着從高大茂密的灌木叢中鑽了出來。
這道身形總算是完全呈現到了方陽的眼前。
一掃之下,方陽不由得面露古怪。
這是一個乾巴巴的瘦小老頭,老頭的個頭頂多到方陽的胸口,微微有些駝背,頭頂上也是光禿禿的沒了頭髮。他身上穿着一件縫縫補補的坎肩,花白的眉毛聳耷着,眼睛眯眯看不清眼珠。
此時他罵罵咧咧的從灌木叢中掙扎出來,由於撕扯的太用力,導致身形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方陽看的心頭一突,生怕這看上去沒有多少年頭好活的老者撲倒之後就再也爬不起了。
好在,這老者老歸老,但精神還是很矍鑠的,在扭動着身子半響後,他便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瞧着他那副平靜的模樣,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隨後,他被揹着雙手,緩緩走到了方陽的面前。
在聳耷着的雙眉之下,他的一雙細小的眼睛似是用力睜了睜,盯在了方陽的身上。
“你是什麼人?”老者說道。
知道老者發話,方陽纔是回過神來,他面色一滯,開口道:“我叫方陽,誤入此地,沒有打攪的念頭,還望前輩見諒。”
老者聽的方陽的話語沒有搭腔,他一直定神看在方陽的身上。
方陽被他看的都是一陣不自在,說也奇怪,這老者身上分明沒有任何的氣息,即便神魂掃視之下,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狀,可方陽被他盯着就是一陣心頭打鼓,似是做賊心虛一般。
“你受傷了。”老者道。
方陽點了點頭,還沒等他說什麼,老者突然一轉身:“跟我來。”
說着,他也不顧方陽的應答,直接轉身向着來時的道路走了過去。
方陽一愣,猶豫了半響,還是勉強跟了上去,此地山林處處透着古怪,本來以爲是人煙盡無之地,但沒想到還有一個老者,讓方陽內心中也是充滿了諸多的好奇。
可不要忘了,此處可是在蛤海的口腹之間……
這個老者能夠存留在此地,便知曉絕對不是普通人。而且,一路上方陽再次悄悄藉助着劍臨之境感知而上,但無論他怎麼探查,面前都是一片空無。如此的發現,也是讓方陽心驚,這樣說來只有兩個可能。
不是這老者極其詭異,就是此處山林詭異,完全隔絕了意的探查。
一路前行。
老者在前面領路,他又是幾乎算得上是極其艱難的跋涉在灌木之間,罵罵咧咧不止。畢竟他的身材矮小,這些在方陽眼中頂多到半身的灌木叢,卻是將老者的身形給遮的嚴嚴實實的,也怪不得他會如此痛罵。
但罵歸罵,老者的動作卻還是謹慎小心,他撥開灌木時,從不粗暴毛躁,而是小心翼翼,不傷及到任何的枝椏,方陽在後面也是有樣學樣,在如此特殊的地方,能多一份小心就多一份小心。
兩人前行,大約走出了三裡多遠的距離,眼前的灌木逐漸減少,在撥開最後一道灌木叢後,眼前豁然開朗。
方陽的眸子一亮,接着便看到在前方矗立着的一個小木屋。
這木屋極其奇怪,並不是由木塊搭建而成的,而出現在一棵古木樹幹之內的。以空洞的樹幹爲內部,宛若天成。
而若仔細看去的話,便能夠看到進入到木屋的門扇之側,樹幹也不像是被劈砍而成的,似乎是本來就有着這麼一個大洞,本來就是天生的木屋“樹”。
如此奇景,方陽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得大爲吃驚。
老者揹着雙手走前,在走到木屋前面的位置時,他突的停了下來,轉過身來,那雙細小的眼眸繼續自下而上的望向方陽。
方陽被他看的面色僵硬。
“拿出來吧。”老者說道。
“什麼?”方陽一愣。
拿什麼?住宿費?難道帶他過來是收錢的嗎……
“還裝傻,我都已經嗅到你身上的氣息了。”老者的脾氣似是不好,看着方陽的模樣,當即哼聲罵道。
方陽苦笑一聲:“我真不知道前輩想要什麼。”
“不知道?那你是怎麼進來的?”老者面色不豫,“這裡不是大蛤的身體內嗎?可不是說來就來的。”
“大蛤,您說的是蛤海?”方陽一驚,這老者是認識蛤海的?
“蛤海?那是誰,我說的是大蛤,就是將你吞進來那個大傢伙。”老者道。
“我就是被蛤海的法相吞進來的……”方陽說道。
“法相?”老者聽到這,那細小的眸子間突然浮現出一抹精光,光芒銳利,一時間方陽的身軀都是一寒,他心頭也是一陣驚訝,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頭,怎麼會有那麼鋒利的眼神?那股眼神,亮的發寒,讓歷經殺伐的方陽都有種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老者不言語,沉默了半響,才說道:“跟我進來。”
隨後他提步走到了木屋之中,方陽只能跟進。
門扇自動打開,方陽也是得以見識到這奇特的樹屋內部的情景。其中空曠曠曠,明顯不是開鑿而成,只有着一張桌子,一個木牀,一把木椅,在桌子上面還放置着一個木杯,一切都不似手工製作,渾然天成。
“坐。”
老者一翹腳後跟,坐在了那邊唯一的一張跟他身高差不多的椅子上,對方陽隨口道。
坐哪……
方陽翻翻白眼,明明就只有那麼一張椅子。
好在他也不是在意細節的人,乾脆一屁.股隨意坐向地板上,可屁.股剛落下半截卻是陡然被撐住,方陽低頭一看,面有驚愕。
先前空無一物的地方,竟然突然生出了一個木椅,同老者身下的那個一般無二。
怎麼回事?剛剛明明是一片空無的……
方陽第一次遇到如此情景,他古怪的看了看四周的木牆,總覺得這裡透着幾分詭異。
難道是自然長成的?
“說吧。”老者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開口對着方陽說道。
“說……什麼?”方陽小聲問道。
老者爆脾氣一上涌,怒聲道;“你小子是不是個白.癡,當然是讓你說外面的事情!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大蛤的法相是怎麼回事,都給我一一說來!”
方陽被他吼的沒脾氣,苦笑一聲,斟酌一番,也是沒有隱瞞,將外界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訴說了一番。
無非就是冥皇重生,邪魔勢大,劍帝、殺王等一干高手投靠,然後再有陰陽留仙殿之事和蛤海的法相之事,待得他全部說完之後,老者摸着下巴,皺着眉頭嘟囔着:“什麼時候外面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了。”
“前輩,你……”方陽出聲打斷他的沉思。
老者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嘖嘖嘆道;“大蛤也真是慘,死都死了,還被自己的兒子給煉製成了自身的法相。”
“煉製法相?前輩的意思是?”方陽一驚。
老者哼道:“還用的說嘛。你口中的蛤海,乃是人妖混血,天生異種,雖說天生具有強悍的實力,但體內血脈混雜,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哪有那麼容易,而你眼中的那法相,都是假物。乃是他將真正的吞海巨蛤的屍身煉爲自己的法相,跟真正的法相還有着極大的差距。可惜,那小傢伙煉化不完全,導致沒有發現大蛤體內的洞天。”
方陽驚駭的無以復加。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用大妖的屍身煉製法相……光憑這一手來看,便也知曉着蛤海的非同凡響,看來他這排名第六的層次也是果不其然。
吞海巨蛤,乃是遠古大妖,血肉何其強悍,如此死的暫且不提,光是能夠煉化已經是了不得了。
“前輩,現在蛤海在外面作亂,聽前輩的口氣莫不是同他的老爹,大、大蛤有着他一些關係,不如……”方陽勸誘道。
老者撇嘴:“管我什麼事,我和大蛤的關係可沒你想的那麼親近,這頭大妖是我仇敵,一直想要除我後快,趁我不備,將我的行宮一口氣吞下,否則我也不會在這裡了。”
方陽傻眼。
敢情這行宮不是修建到吞天巨蛤的體內的,也是被吞進來的啊。
方陽無語,這吞天巨蛤一族,是不是就有着亂吃東西的習慣,連行動都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