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古道人說話之時,楊嘯天早已經到了芋香道人身旁。
眼見柳孤雨揮刀出手,刀劈精鐵陰魂鏟,而後衝刀救人,一連串的招式一氣呵成,刀和人彷彿融爲一體,再加上強橫道氣,展示了驚人的道行。
楊嘯天心中暗暗驚歎,“如此人才,可嘆不是我楊木府的人,桃木洞,好福氣啊,桃木真人撿了寶了。經天可是真遇見對手了。”
而楊經天和楊無心,則心中隱隱添加了一層重重的壓力。
楊嘯天見魔古道人恍惚的便走了,趕緊喊他停住,“道友,等等,魔古,等等啊。”
但是魔古道人心灰意冷,哪裡肯聽,自顧自的帶着愛徒飛去。
楊嘯天原本還打算和這老對手暢談一番,痛飲一杯,結果卻落得這老朋友黯然離去。
楊嘯天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嘆了口氣,轉身帶着楊經天和楊無心就往回走,口中道:“沒傷着人就好,沒傷着人就好。”
楊經天跟着他回身而去,也道:“着實兇險。”
等楊嘯天回到楊木府的涼棚,轉身之時,卻吃了一驚,除了楊經天跟在身後,楊無心居然沒有跟來。他還留在場中,真站在柳孤雨身旁。
楊嘯天見了,心中一驚,嚷道:“無心,你還不快回來?”
楊無心遙望楊嘯天,單膝跪地對他抱拳道:“掌門師伯,請恕弟子不孝。我不能最後出場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轉向柳孤雨,高聲的突出四個字,“我要下場。”
有實力的人,都會在關鍵時刻,做出自己的選擇。
師命固然重要,但是有些時候,具備了充足實力的人,就會忍不住想着去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
儘管楊嘯天已經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說了要楊經天和楊無心一頭一尾出場。
但是楊無心看見柳孤雨出場,忍不住就想要跟他掰掰手腕。
楊無心是一個很聽話的人。
他作爲一個孤兒,憑藉自身的能力,被楊木府收入門中之後,一步步的向上攀登,不斷往前進步,最終達到了僅次於楊嘯天的高度。
楊無心的心中是很驕傲的。但是他也是很沉穩的。
與楊嘯天的傲氣凌人相比,楊無心顯得更加的沉穩,有章法。也更加的循規蹈矩,尊從師命。
他幾乎從來沒有抗命過。只要師傅及各位師伯的吩咐,都一一照辦,更何況是掌門師伯的命令。
故而,楊無心從來在楊木府都是爲衆人所看重和喜愛的。
楊嘯天絲毫不掩飾對這名弟子的喜愛,並且時常當衆誇獎其爲楊木府中最有前途的弟子之一,被認爲是楊經天的得力助手,將來必然能夠爲楊經天帶領楊木府提供強有力的支撐,爲其分憂解難。
私底下,楊嘯天甚至時常用他來鞭策楊經天,“你別以爲自己作爲這一代楊木府掌教的位置就坐牢了,無心很強,不比你差,你若是不用功,說不定就要被其超越。”
楊經天將這話謹記在心,楊無心也被楊經天視爲最大的敵人和知己。
在遇見柳孤雨之前,孤傲的楊經天眼中除了其他道宗的幾位不世出的奇材之外,唯一能夠入他法眼的木系道宗弟子就是楊無心。
楊無心也可以說是楊經天苦練不綴的巨大動力。
就是這樣的一位出類拔萃的楊木府,甚至木系道宗的弟子。
今天,
居然當着全木系道宗弟子的面。
抗命。
違抗本門掌教,以及木系道宗現任道祖的命令。
楊嘯天的臉色自然是不好看的。
他可萬萬沒想到,楊無心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
若是這事是楊經天做出來,他還容易接受一些,以楊經天的性格,看見有一個極其出色的人,突然冒了出來,動搖了他在木系道宗青年一輩高手裡第一人的地位,他自然會不甘心,跳出來跟柳孤雨對壘,那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這位從來循規蹈矩,不顯山,不露水的弟子,怎麼今日突然發了瘋魔,居然要硬抗柳孤雨。
更何況柳孤雨藉由柳莊,還和楊木府有些淵源。
而且這話一出,就有些人在叫嚷,“楊木府不是說一頭一尾出場麼?怎麼這就忍不住了?看來還是要佔先出場的便宜。”
而後,涼棚之中,關於先出場和後出場何者有利的爭論,又再次響起。
楊嘯天沒有答允,也沒有立刻反對。
他將楊無心召喚到身邊,招呼了主持道人,宣佈稍事休息,而後,便帶着楊無心,離開場地,去到大殿內,單獨問話:“你爲何如此?未免太沖動了。”
楊無心聽了,立刻雙膝跪下,但是卻堅定的道:“請掌教師伯體諒。我自入了楊木府,得師傅師伯們垂青,視如己出,和大師兄一樣對待,休息楊木府中楊經的正-法道術。已有小成。而且自入楊府以來,罕逢敵手。”
“是。”楊嘯天肯定他的成就。
楊無心接着道:“大師兄天縱奇才,我自認不是對手,也不敢僭越規制,冒犯大師兄。故而府內大比,我從未敢挑戰大師兄的勸慰。“
“那是你們兄弟情深,關於這個,我倒是要對你說個謝字。”楊嘯天嘆了口氣,非常認同的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但是這個跟你今日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有何關係?”
楊無心道:“有關係。其一,此人也是十分英雄的天縱奇才,和師兄旗鼓相當。這人的出現,定然對我楊木府統領木系道宗,有着莫大的威脅。”
楊嘯天點頭,卻道:“也不能說是威脅,從來道宗裡的道祖之位,都是有能者居之。”
楊無心道:“但是此次,這人恐怕要對師兄有所威脅,看情形,這柳孤雨後頭定然沒有對手,若是我不出手狙擊,則入圍已然是定數。若是決勝之時,大師兄正好和他對壘,我這裡說句不吉利的話,萬一失手,那大師兄豈不是無緣參與三百年大比?”
楊嘯天聽了這話一愣。
楊無心道:“我去不去參與大比無所謂,但是若是大師兄連參與三百年大比的機會都沒了,豈不可惜。”
楊嘯天被楊無心一語中的,他比楊無心更瞭解楊經天,故而知道楊無心所言之事若是發生,那對楊經天而言,不啻於天塌地陷,恐怕日後一蹶不振,也有可能。
楊無心又道:“我此番出場,可以阻擊柳孤雨,就算不能取勝,也叫大師兄看明白了他的道術,同時也消耗了他的道氣,如此一來,大師兄就算真遇見他,也有了更大的勝算。”
楊嘯天伸出手去,慈祥的摸了摸楊無心的腦袋:“難得你有此心,有你相助經天,真是他的大福氣。”
楊無心微微一笑,道:“其實我也存着個私心。”
“哦?”楊嘯天笑問道:“什麼?”
楊無心道:“狂妄的說,我自學道以來,除了大師兄之外,罕逢敵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之前的那些烏合之衆,我皆不放在眼裡,哪怕柳浪雲手段確實高強,但是我也有把握與之一戰。唯獨這柳孤雨,我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人生難得一知己,更難得一好的對手。我早發過誓,此生不和大師兄動手,所以算是平白的少了一個好對手。這回又遇見一個,斷斷不能錯過。”
楊嘯天徹底明白了楊無心的心思,一來爲了保住楊經天,二來也想證明自己的實力。
楊嘯天點頭,“好,那我便不再怪你,只是你能不能出場,還得看柳孤雨和其他道系弟子的意思。我之前一言既出,恐怕很難收回。他們若是定然要你最後出場,你便不得再違命。還有,若是你此番出手,輸給了柳孤雨,也不要氣餒,此人的道行極高,而且十分怪異,我感知此人的道氣,並非只有他顯現出來的那樣。他身上似乎藏着一個連我也無法探查的東西,你需小心謹慎。
楊無心點頭應允。
楊嘯天這才帶着楊無心出了大殿,重新入場。
楊嘯天入場之後,對着場內道:“列位,我事先說了,我楊木府的弟子,一頭一尾出場。但是現今,楊無心要求中途出場,我只得將楊婉安排到最後。”
場中各道系弟子聽了這話,一片譁然。那些說最後出場不利的人,紛紛咒罵,說楊木府耍陰謀詭計。
楊嘯天見狀,難以說服衆人,於是只得讓楊無心延後上場。
他正要開口,忽然柳孤雨大喊一聲,“你們吵什麼,鬧什麼?”
衆人適才看了他的本事,對他生出了幾分忌憚,被他一喊,都不敢言語。
柳孤雨又道:“楊無心想上場和我比鬥,我不反對,你們吵嚷什麼?”
四周寂靜無聲,有些心中嘀咕的人,卻不敢大聲反駁。
倒是柳雲姑,怕柳孤雨和楊無心動手,傷了和氣,於是起身對楊嘯天道:“既然楊木府說了楊無心要等到最後,就等到最後出場吧,不還有機會麼?何必急在一時。”
楊無心聽了這話,知道這位姑奶奶說話的分量,只得低頭不語。
誰知柳孤雨可不吃這套,他笑嘻嘻的走到柳雲姑身前,雙手輕輕扶着柳雲姑坐下,笑呵呵的道:“姑奶奶別管這些了。那楊師兄想要入場,定然是要跟我切磋一二,那我也不能叫楊師兄失望。”
說完,他重新指着涼棚裡的人高聲道:“你們聽着,我出個主意,教你們這些沒本事又小肚雞腸的人閉上你們的鳥嘴。”
此言一出,許多對楊無心出場有怨念的人,心裡倒變得希望楊無心出場,教訓教訓這個狂妄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