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未至天亮,如錦便醒了。起身在白芍白英的服侍下淨了臉,如錦邊穿着衣裳就邊好奇問道:“昨兒夜裡怎麼那麼吵,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白英瞅了眼對面的白芍,猶豫地看着如錦,似是在琢磨着該不該說。
如錦見她吞吞吐吐,心裡便愈發的好奇,拂了白英上前扣鈕釦的手,嚴肅道:“怎麼了?但說無妨。”
見如錦正了色,白英便不敢再扭捏,只好規矩地回道:“姑娘,昨夜裡清風苑,出事了。”
清風苑中,住着薛府的三個少爺。
因是男兒們的地方,如錦平時鮮少過去。唯一的一趟還是初至燕京時,跟着廖氏探二哥才踏進的。
“出的是什麼事?”
心中一個咯噔,如錦走到屏風前的凳子上坐下。想起二哥,心裡也是百感交集。
自那日知道了路珠兒的爲人之後,二哥就總是頹廢消極,不思進取,終日喝酒解愁。父親責罵了他幾頓,就是母親,也經常去與他談話。然他就是沒有振作,學業方面更是過分,這陣子連國子監都沒有去。
如錦知道這些情況,卻遲遲沒有過去看他。因爲自己着實不知該如何開解或者勸慰,這種事情,除非當事人想開,否則外人說什麼都是無用。
白英略有停頓,白芍就接話,“姑娘,是這樣的。昨夜裡,大夫人屋子裡一個叫阿蓮的姑娘,闖進了二爺的屋子。二爺宿酒未醒,那婢子竟是向天借了膽,勾引了二爺。”
如錦聽得後背不經意就繃緊,緊張道:“後來呢?”
白芍一咽口水,語氣輕蔑道:“也不知怎麼回事,湊巧被院子裡的小廝給撞見,二夫人昨夜得知,急急過去,說她狐媚惑主,竟做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大夫人趕過去,不知同咱們夫人說了什麼,鬧起了爭執。”
如錦心中一緊,想了想望着二人埋怨道:“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怎麼也不告知我?”
“大夫人不允許驚動別人,只說是小事,犯不着惹得闔府上下都過去。”
如錦譏笑,嗤了一聲道:“小事?這是小事,那什麼纔算是大事?”
白芍低頭,半晌才擡眸,見如錦臉色忿忿,似是解釋般才道:“姑娘許是不知,阿蓮是崔媽**閨女。”
“哦?”
這個新鮮。如錦想到那個最近在府中頤指氣使的媽媽,目光復雜了幾分。
白英嘴快,往前挪了一個步子就插話,“姑娘,阿蓮是崔媽**女兒,大夫人維護,肯定不願會將事情鬧大。對了,聽說那阿蓮赤/身裸/體地被人從二爺的牀帳裡拖出來,那場面別說多丟人了。”臉上盡是鄙夷。
如錦面色暗沉,復又問:“二哥怎麼樣?”
如錦還是比較關心薛亦然,這種不光彩的事被揪出來,丟人的可不止只有阿蓮。
不過事情如此突然,如錦忍不住就往深處想。阿蓮是大伯母屋裡的人,是她親信的女兒,怎麼會那麼巧合地就出現在二哥屋裡?再且,清風苑裡裡外外小廝、婢子那麼多人,怎的就讓她近了二哥的身,還成功地進了帳?
這事太過蹊蹺,母親最近同大伯母又鬧矛盾。這種關鍵時刻發生這等事情,如何不讓人起疑?
如錦不禁懷疑,自己兄長是否被人算計了。
白芍睨了對面白英一眼,怪她多嘴,竟是將這種羞事說得這般直接。不過瞧了眼如錦,見主子沒有怪罪才微微放心,答道:“阿蓮現在被關了起來,聽說她被人拉走的時候,二爺人還未醒。二夫人便讓取了醒酒湯來,等到快三更的時候才醒。二夫人一直呆在二爺的屋裡,聽說都快寅初,二老爺該上朝了,夫人才回了月怑院。這個事情,昨夜裡鬧了一宿。”
最後一句細如蚊吶,如錦聽後心中倒是生了幾分不好意思。昨夜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好似是聽到外面的什麼雜亂聲,可不過沒過一會,便又入了夢。
最近的日子似是越來越安逸,竟然連平時的警惕都沒有了。如錦心中怪自己輕心,卻又擔心那邊的形勢,便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白芍瞧了如錦,才低頭回話:“大夫人和二夫人意見不一,這個事還沒處理。阿蓮,她現在畢竟是二爺的人,下人們就是處置,卻也不敢怠慢。現在只關在了柴房,沒什麼大事。就是崔媽媽,她昨夜跑到大夫人面前,哭着喊着說女兒清白,並非是勾引,反是二爺……”
止了一會,觀察着如錦的神色,見對方聽得認真,白芍才繼續道:“二夫人不承認,還說如今出了這種賤奴誘主的事情,便是崔媽媽管教下人不力,當懲一戒百。”
母親,這是不願二哥納了阿蓮?如錦聽白芍轉述的這幾句話,對母親的意思就大致有了個定數。狐疑地擡頭,“是誰發現的?”
“聽說是清風苑裡一個打雜的小廝,喚作、喚作……”白芍說至一半,皺了皺眉就看向旁人,輕道:“白英,那小廝叫什麼來着?”
白英看着如錦,恭敬地回道:“回姑娘,是喚作小生。”
“打雜的小廝,打雜的小廝那麼晚去二哥屋裡作甚?”
如錦馬上就發現了這其中的不對,琢磨着又道:“府裡不是有規矩,等入了夜,除非是巡邏當差的人,或者就是主子近身的人,其他人不準到處走動嗎?”
白英積極道:“姑娘不知道,這個叫小生的小廝不一樣。”
如錦斂神,“怎麼不一樣了?”
“小生原是齊媽**兒子,是大少爺從前的隨從。他在清風苑裡頗有關係,行事起來也很是隨意。從前大少爺極其看重他,每次出府都會帶着他,後來齊媽媽犯了事,他不能再跟着大少爺身邊。然大少爺又去對大夫人道,說念在主僕一場,不忍小生被調到外院,不如就留在清風院裡打個雜。就是這樣,大夫人才允了小生留在清風苑,當了個閒差。”
白英年紀微微比白芍小一點,做事總是率性,一股腦地就將她早上打聽來的道給自家主子聽。最近姑娘跟二爺走得近,好多次都讓人去瞧瞧打聽二爺的情況。早猜到這個事情姑娘會上心,所以此刻白英臉上有些得意。
如錦並不如何注重臉上的這個表情,只在心中想着這其中的關係。
大伯母如今近侍媽**女兒阿蓮,跑去勾引了自己二哥。然後是大哥從前的隨從,也便是大伯母以前親信的兒子,撞見了這一幕?
若要說都是湊巧,未免太過牽強。
如錦斷然肯定,這其中定不如衆人看得這般簡單。從前婢子勾引爺的這種把戲並不少見,就是前世在陳府,好些丫頭都愛往陳浩宣的牀上爬去。
想着想着,如錦竟然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道:“我去瞧瞧母親。”說完就轉過屏風。
白芍緊張地衝着如錦的背影道:“姑娘,您還沒用早膳~”
“你們不必跟來,就留在屋子裡。”
“是。”
白芍緊跟上去的腳步停下,見如錦出了屋子纔看着身旁的白英,沒好氣地嗔道:“讓你多嘴,二夫人現在氣頭上,姑娘跑去,可不是再提煩心事嗎?”
白英站在那裡搓了搓手,不服道:“姐姐您怎麼總是怪我,何況這麼大的事,姑娘早晚都會知道。”一臉委屈。
“二夫人離開清風苑時的臉色都是青的,同二爺肯定沒談好。現在又一宿未眠,姑娘冒然過去,可別……”白芍說着,埋怨地就望着白英。
那方低頭,不好意思道:“姑娘過去,許是能爲夫人解憂也不一定。”
說了這話,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看向白芍,目光愧疚。
後者見她這般,只微微長嘆一聲。
……
海棠院西牆角偏僻處,粗大的大樹後,隱隱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說大夫人會如何處置?”清亮的女聲,帶着一絲急切。
青衣小廝服、瘦高面黃的男子幸災樂禍道:“大夫人怎麼處置還不得顧着二夫人?瞧昨夜二夫人的陣勢,恨不得扒了阿蓮的皮。”
說着擡頭見女孩不信,伸手握着她又道:“麥芽,這個你還別不信。我娘在府裡這麼多年,二夫人同大夫人間的不合都是看在眼裡的,二夫人是絕對不會讓二爺身邊留着大夫人的人。”
麥芽左右瞧了瞧,臉上還是有些焦急,“小生,這不會鬧出人命吧?”
小生見她瞻前顧後,捏了捏女孩光潔的臉蛋,笑着道:“那也是她自找的,誰讓她存了那種心思?一心想着往爺的牀上爬,你以爲阿蓮是什麼好人,就是個記仇的小人。早前我妹妹不過是在院子裡指使她做了幾次事,她現在得勢了,竟買通外院的婆子,處處爲難阿曼。”
提到這個事,麥芽也一臉不公,憂着道:“阿曼在外院是吃了苦。可你現在這樣,得罪了崔媽媽,總是太過沖動。”
小生一聽,感激地望着眼前的人,握緊她就道:“還是麥芽好,現在還關心着我。放心,這個事,我自有打算。現在阿蓮出了事,二夫人那邊不鬆口,大夫人若是受了氣定是撒在崔媽媽身上。我在清風苑還有大爺護着,這十幾年的主僕不是白處的,你且放心。”
說到這,嘆了口起又道:“四姑娘也真是的,若你我的事情再不能定下,你可就得跟着她去靖安侯府了呀。”
後者聽了,亦是不捨,反握緊眼前的男子就焦躁道:“小生,我不想去秦府。去了那裡,就再也見不到你了。”說完便是嚶嚶的哭泣聲。
“還有些時日,我再想想法子,再想想。”
二人正苦惱時,旁邊傳來“吱”的一聲,竟是樹枝被人踩斷了的聲音。二人忙鬆了手,面面相覷,一臉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