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霞處罰婢子毫不含糊,竟是讓阿蘿自己掌嘴,待到了春桃都看不下去的時候才停下。
秦霞往前幾步,笑着對春桃說道:“這下可解了氣?”
春桃見阿蘿的臉被打得通紅,怔怔地點了點頭。或者後者見此,竟是親暱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開口柔聲道:“春宜是我身邊的人,你是她妹妹,我待你也不生分。你替二弟妹過來辦事,我又怎麼能讓你受了委屈回去?”
“奴婢、奴婢不委屈。”
大*奶的態度太過友善,都不像是一個主子的神色。春桃反覺得心中虛得很,規矩什麼她也是懂的,自己錯辭在先,沒想到大*奶會這般容忍,不惜重責她跟前的人。
“沒委屈就好。”秦霞莞爾,跟着道:“好了,快回去吧,莫讓二弟妹等急了。”
拿着繡稿走出流雲軒,春桃還覺得有些不敢相信。以前大*奶當家的時候也沒見她重罰過誰,現在阿蘿……轉而又想,這樣最好,不管大*奶是因爲重視姐姐所以不憐惜阿蘿,還是因爲顧忌着二奶奶而放過自己,反正吃虧的不是自己這一頭。再者阿蘿她那般囂張,受些教訓也是也該。她臉傷了,湊巧讓姐姐多接近大*奶。
秦霞回了屋子,吩咐春宜去給阿蘿上藥。
屋子裡,阿蘿疼地“嘶”了一聲,春宜便放輕了手下的動作,尷尬道:“阿蘿,對不起。春桃她年紀小,不懂事。”
阿蘿拿着小銅鏡看着自己紅腫的臉,心生惱恨,張口想說話卻又是疼地只能咬緊牙關。這可真是倒沒,好好的捱了這麼一頓罰,就是從前在相府當差的時候,都沒這樣過。奶奶這是怎麼了,平日裡對自己都言聽計從,且念着二姑娘,如何都給自己幾分面子。
越想越不甘心,她春桃是個什麼人,是那女人跟前的丫頭,秦霞卻偏着她處罰自己白了眼身前的春宜,阿蘿勉強道:“你別得意,奶奶就是處罰了我,也不一定是歡喜你”
春宜手中拿了棉棒的動作一滯,轉而輕道:“我沒那麼想。”低頭,心裡卻有絲嫉妒。
“沒那麼想?”阿蘿聞言,神色都得意了起來,“沒那麼想就最好,別以爲你能取代我。”
“春宜姐姐,大*奶喚你過去。”門口傳來小丫鬟的傳話。
屋子裡的二人都是一呆,春宜望了眼阿蘿,起身說道:“我先過去,要不要找個人來幫你上藥?”
阿蘿一把奪了她手裡的棉棒,沒好氣地道:“不必,我自己可以。”
春宜便起身走了出去,等到門口的時候,又聽得身後傳來一個吩咐的聲響,“將門帶上”
坐在屋子裡,左右都沒有人,阿蘿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一碰就疼。她咬緊牙關,眸中似有淚水涌現,爲什麼秦霞要這麼對自己?她不給姑娘報仇,只顧自己的歡樂,用謊言騙着大爺,外面還與薛家少爺聯繫。她這樣的女人就該受千夫所指,但一個號令,便讓自己受這份罪
自己辛辛苦苦在唐府裡拼了這麼久,受了多少委屈,不就是想熬個頭嗎?她這少奶奶當得是舒服,可有管過自己?說報仇的事不是一朝一夕,不過是自個貪戀這安逸的日子罷了
自己纔是她跟前的人,春桃算什麼?春宜又算什麼?她性子軟,但也不能這般幫襯着外人啊阿蘿越想越不舒服,乾脆就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春宜來到主臥,方進去便見到大*奶站在臺案旁,放了香塊的盒子敞開,她似是在選着香料。上前請了安,低眉恭順道:“不知奶奶有何吩咐?”
秦霞側望她一眼,隨意道:“沒什麼事,就找你過來說說話。”
春宜有些受寵若驚,平日裡陪主子聊天這種事,可都是阿蘿在做。站在原地有些拘謹,就見着前方的人笑着對自己招手,“春宜,你過來。”
上前幾步,還是不知所措。
“你瞧着,哪個香比較好?”
春宜呆呆地看了看秦霞,低頭又望了望香盒,回道:“奴婢聞着,感覺這幾日屋裡的香甚好。”
“哦,是嗎?”秦霞輕語,轉而道:“這香是早前的,前陣子送來的香都放到了大爺書房裡,你覺得那怎麼樣?”
後者猜不透秦霞怎麼突然來找她詢問香的事,“奴婢鮮少纔去大爺屋裡,不記得那兒的香味了。”
“哦。”秦霞閉了閉眼,復扯起了旁的事,“你和春桃都是府上的家生女吧? ”
“回大*奶話,是的。”
秦霞露出一抹親和的笑容,“方纔我聞着你妹妹身上有股香味,可是好聞,回頭你幫我問問。”語盡隨意。
主子能吩咐奴才做事這是器重,春宜自是高興,應下就說立即過去。
秦霞便喚住了她,“犯不着這般急,你得空去就可以。”跟着又拉了她說了好些話,“我一進府你就跟在我身邊,對你自是親近的。”
走到圓桌前坐下,秦霞褪下手上的手鐲,拉過她的手便想要套上。後者往後一縮,惶恐道:“奶奶,使不得。”
秦霞卻並不肯放,將手鐲套上去了才道:“如何使不得?賞你個手鐲都不能了?”
春宜摸了摸那還帶着主子溫度的金手鐲,福身感激道:“謝奶奶賞。”
秦霞只抿嘴笑了。
出了屋子,春宜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主子這麼做,是因爲發覺最近冷落自己了?她這般在意自己的感覺,能代表自己還是她最親近的人嗎?笑嘻嘻地出了流雲軒,便往流雨軒那走去。
秦霞親自來到阿蘿的屋外,推門進屋,望着那趴在桌上的人。後者聽到聲響擡了眼眸,見着來人似是很意外,伸手抹了抹眼睛,站起身喚道:“奶奶。”
秦霞走到她身邊,瞧着桌上攤着膏藥,又注意到她臉上的傷。坐下關懷道:“阿蘿,是不是很痛?”
阿蘿一副委屈相,只低頭不出聲。
“你可傻,讓你掌嘴,沒讓你那樣重?瞧現在,唉……”秦霞拿起膏藥,欲爲她上藥。
阿蘿站了起來,不明道:“奶奶,不可,主僕有別。”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快過來,咱倆還這般生分?”
阿蘿卻是原地不動。
秦霞似是想到了什麼,低頭輕道:“我明白了,阿蘿,你這是在怨我。”
“奴婢不敢。”話說話一本正經。
秦霞露出一抹苦笑,“還說不是?我知道你怨我處罰了你,但我也是不得已的。”
阿蘿咬了咬嘴脣,不解地反問:“如何就非不得已了?”
“你是妹妹身邊的人,難道我不將你當做自己人?自你跟在我身邊後,我什麼時候讓你受過委屈?”秦霞說着,目露心疼地望向阿蘿,招手輕緩道:“你別怨我,阿蘿。”
阿蘿心裡一旦生了嫌隙,是不會那麼快就消了的。她往前兩步,不屈道:“那奶奶你倒是說說,爲什麼非要打我?”
“你沒發現嗎?春桃身上有股香味。”
秦霞的話說的面色嚴肅,見對方不理解,便又解釋道:“最近大爺書房裡,就是那股香。”
“啊?”
阿蘿這下突然驚呼,直言道:“春桃去過大爺書房?”
秦霞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春桃是二爺書房裡的人,怎麼可能會進咱們院子裡的書房?”
“那這是怎麼回事?”阿蘿急問。
秦霞搖了搖頭,“我已經讓春宜去打聽了。春宜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她能懂我的意思。”
提到春宜,阿蘿就憋屈了。府裡上下人都覺得自己低她一等,便是方纔春桃的話,也字字如針般紮在她心上。自己是外面買進來的丫頭,能有今天全都說自己是使了手段。
可也想想,從前自己在相府的時候,那可是二姑娘跟前的大丫鬟,誰不給自己幾分面子?自從進了唐府,沒多久被“分配”到秦霞身邊,也算是有主子撐腰的人。對於一些下人,她習慣了使喚,用慣了吩咐的口氣。
素日對於春宜,她也是以秦霞爲名。
可今天被人指着鼻子罵還是頭一遭。再說自己的等位本就比春桃高,打她一巴掌怎麼了?
秦霞見她不說話,就拉了她的手,“怎麼,心裡還委屈着?”
雖然能理解她的做法,但依舊有不明白的地方,阿蘿便道:“府上的香都是分發的,有一樣的也不足爲奇。再說現在的物品分配都是二奶奶在做主,讓管事送來的東西她們流雨軒有也正常,奶奶您怎麼突然就對這香上了心思呢?”
秦霞看着她嘆了一聲,“你不明白。”
阿蘿有些焦急了,催促道:“奶奶,您能否將話說的明白些?”
秦霞望向門口,止不住道:“我早前的時候就覺得納悶。就在方纔,我突然想到,從前我在二弟妹身上也聞到過這種香味。”
阿蘿才聽完張口就道:“二奶奶有也正常,那……”說到一半,神色一凜,擡頭看着秦霞就道:“奶奶,大爺書房裡的香,是才採購進府的。而二奶奶,是以前就用的?”
秦霞憂心重重地說道:“是啊,且最近,爺有些精神不好。我估摸着事有蹊蹺,阿蘿,咱們怕是反中了她的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