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默不在書房的時候,便是春桃進屋收拾打理。素日裡單獨的機會多,很快就取了那隱蔽盒中的香塊交給春宜。春宜收到後很是高興,對着春桃說了一番感激的話。
春桃卻依舊有些惶恐,猶豫着道:“你且要小心一點,香味這般特別,就是上回我沾了一點就引了大*奶好奇。回頭若是讓二奶奶或者旁人知曉了,我這差事也就幹到頭了。”
春宜心想着要回秦霞跟前邀功,自是什麼都好。
春桃看出她的敷衍,便搖了她認真說道:“姐,你可不能害了我。若是被發現,我丟差事是一回事,指不定還得受罰。”
春宜將包了香塊的帕子收到懷裡,輕聲道:“好了,我知道。再說,能出什麼事,你可是辛媽**乾女兒,誰還能將你怎麼着?”
見她說的這樣隨意,顯然是不關心自己,春桃抿嘴就道:“我雖然有乾孃,可她也不過是在夫人跟前當差,都是供人使喚的。你說若是二奶奶想要辦我,乾孃她還能攔着?”
春宜見她這般擔憂,便安慰道:“辛媽媽跟在夫人身前這麼些年,夫人凡事都愛跟她商量。就是二奶奶知道了,也會給她幾分面子,不至於叫你太難做。”
春桃聞言,冷哼了道:“你心裡就只有大*奶這個主子,連我的死活都不顧。”
“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咱們可是親姐妹。”
春桃抽出自己被她握着的手,看着她道:“親姐妹?親姐妹你還三番兩次讓我冒險?”
“ 也是爲你着想。方纔你自個都說了,咱們不管跟了什麼樣的主子,不管多風光,到底也是個奴婢。你說若是有一日,能跟了爺,豈不是大好?”春宜早就看出了妹子的那份心思。
春桃聽後果然面色一紅,緊跟着嗔怒道:“二爺對二奶奶情深意重,哪有我的機會。”
“所以說,上回我給你的東西,你怎麼遲遲不用?”春宜湊近了春桃耳旁,又提醒道:“你趁着現在,牡丹還沒有被送進流雨軒,早一步跟了二爺,那你就是大姨娘。”
春桃心動,但想起那樣東西,又苦惱地擡頭,小聲說道:“姐,我還是不敢。你說若是被戳穿,今後我還能做人嗎?”
春宜怒其不爭地瞪她一眼,“我說我怎麼就有你這麼個傻妹妹?你模樣長得這麼好,難道還真想和府裡那些人一樣,今後等主子隨隨便便配給了小廝?”
“我、我不要。”春桃背過身。
春宜就笑了道:“你對二爺的心思,不止是我,就是辛媽媽也都曉得的。否則當初她爲何跟夫人求了,讓你去二爺身邊當差?”
“但二爺不喜歡我,我能怎麼樣?”春桃的眉宇間,透着焦急。
“你傻啊,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他還能不對你負責?再說了,我瞧着二奶奶性子也軟,不會拿你怎麼樣的。”春宜繼續鼓動。
春桃捏了捏袖中的小瓶子,想起上次進二爺書房就差點被二奶奶逮了個正着。心中搖擺不定,她到底應該怎麼樣?原地走了好幾次,左右瞧了瞧,復又拉着春宜往遠處去,開口道:“姐,那瓶藥,當真不會有其他不好的反應?”
春宜挑眉,“難道你覺得姐姐會害你不成?弟弟幼年去世,爹和娘就咱們兩個閨女,不盼着我們盼誰?”
春桃是喜歡二爺的,一心也想着成爲唐子默的人。便是個妾,對她來說都極爲滿足,可現在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後果。用這種手段,畢竟存着風險,她怕最後賠了自己什麼都沒撈到。
“近水樓臺先得月,你跟在二爺跟前當差那麼久,便是成了他的姨娘,闔府上下誰會覺得新奇?上回我在大*奶屋裡,聽她和阿蘿議論,稱是二爺、二奶奶總有不合,老是鬧矛盾。這種時候,就是你的好時機啊。”
“好是好,我就怕……”春桃擡頭,將自己心中最大的顧忌說出,“你別看着二奶奶性子軟,但我瞅着她可是個精明的人。乾孃再護我,也敵不過二奶奶。你難道忘了,上回便是連夫人,二奶奶都敢反駁,又怎麼會將乾孃放在眼中?”
“男人三妻四妾總是平常,二爺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會沒有妾室?你若是猶豫着不動手,將來夫人將牡丹送過去,難道二爺會不碰?娘和爹在府裡當差了這麼久,你沒聽過那句話?這世上沒有不偷腥的男人。”
聽她的話說得這般露骨,春桃又急又惱,自己姐姐的口才一向不錯,平時拿捏有度,只是不在外人跟前表現出來罷了。而自己,很多時候雖表現的很高調,其實很多主張都是聽她的。
對於春宜,春桃能提小意見,嘴邊或許拒絕,但心裡是很側向於她的說法的。從小到大,她都愛聽春宜的安排,猶豫着說道:“早前二爺和二奶奶關係是有些不太融洽,但最近好似又好了起來。”
“那又怎樣,妨礙不了你的。”春宜肯定地說完,便又勸道:“你若是再不下手,機會可是越來越少的。二奶奶跟前有兩個婢子,模樣都不錯,還有二爺身邊的巧兒慧兒,夫人院裡的牡丹,誰沒指望着二爺?”
“巧兒、慧兒?她們對二爺忠心,我從未覺得她們起過那種心思。再說了,二奶奶跟前的人,想來也不可能。”
春宜伸出手指戳了她的腦門道:“你都覺得不可能,到時候成真了就來不及了。唉,春桃,你這是不信姐姐呢還是不敢?”
春桃想了想,擡頭望着春宜,她一直鼓舞着自己說要成爲二爺的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她自己呢?拉過她的衣角,春桃認真地問道:“姐,你是不是也想跟大爺?”
被問這個問題,春宜顯然怔了怔,神色不自然了幾分。
“桃兒,我不瞞你,自我被分到流雲軒做事,我就是起了這個心思的。”
聽到親姐坦然,春桃倒也不意外,只是蹙着眉頭道:“那你爲何……”
“想問我爲什麼不自己用那瓶藥?”春宜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搖頭道:“不是我不想用,是沒有機會。我一得不到大*奶的信任,就是跟了大爺,早晚也會被她收拾。二,阿蘿那個婢子精明着呢,每當我單獨跟大爺一塊,她總能冒出來。”
“呃……阿蘿,那個丫頭?她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春桃說着,不屑道:“就是一在外面半途買進府的人,誰知道乾不乾淨,也就大*奶器重她了。”
“大*奶待她非比尋常,我必須先壓下了她再說。”春宜說完,見時辰不早,轉身面對着春桃就說道:“我出來好一陣子了,得先回去。桃兒,你自己多留個心眼,姐姐的話就這麼多。若是你還想跟二爺,就儘早下手。別覺得你的念頭不對,府裡上下這麼多人,誰不想當爺的女人?”
“我、我明白了。”春桃低頭。
春宜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點頭道:“嗯,明白就好。二爺今後的女人肯定不止二奶奶一個,沒有你還會有別人。只要你成了二爺的人,二奶奶若是聰明,就該大大方方爲二爺收了你。否則冠上一個妒婦的名頭,別說大夫人不喜歡,傳到外面人耳中都是笑話。”
聽完這番話,春桃早前對春宜的埋怨全部變成了感激。
春宜回到流雲軒,又恢復了早前那般唯唯諾諾乖巧的面容。進了屋子,規矩地行了禮,看着秦霞將阿蘿遣退,她才自懷裡將包了香塊的帕子取出,恭敬道:“大*奶,這便是上回阿蘿在二爺書房裡發現的。”
秦霞拿在手裡聞了聞,復又放下,看着面前的人道:“這次真是多虧了你,春宜。”
春宜聞言,淺笑了道:“奶奶的吩咐,奴婢本就該盡力完成,不敢居功。”
“你就是這般貼心,比我從前跟前的人機靈多了。”秦霞說着對她招了招手,待她近了身便掏了銀兩給她。
春宜臉上露出一抹疑惑,卻是擺手退後道:“奴婢不敢。”
“這是賞你的。”
春宜依舊堅持,“奴婢爲主子辦事,怎麼能拿銀子?”
秦霞輕笑,“你差事辦得好,難道不該得?”
春宜望着那泛着銀光的元寶,又瞧了瞧秦霞,說道:“這是春桃拿來的,奴婢不過是個跑腿,實在不該得這賞錢。”擡頭見着對方欲要說話,忙又道:“奶奶,奴婢是您的人那,爲自家主子辦事本就是分內事,您這樣豈不是跟奴婢生分了?”
秦霞瞧了她好久,最後將銀子收回去,“你一片忠心,我會記得你的好。”
春宜聞言,心中一喜。
自己要的,從來就不是賞錢。
秦霞與春宜說了好一會子話才讓她下去。
阿蘿走進屋子,還回首瞧了瞧門外,不明所以地問道:“奶奶,您同春宜都說了什麼,她怎麼那樣高興?”
秦霞將香塊拿在手裡端詳,笑了回道:“可是個本分的丫頭,我不過是誇了她幾句。”
誰都不喜歡自己被取代,聽着原本將自己放在首位的人誇其他的人。這就好比是自己的男人當面誇其他女人,阿蘿作爲秦霞跟着的大丫鬟,聽她誇春宜自然很是彆扭。
心中咯噔一聲,上前沒好氣地就說道:“奶奶別給她的外表給騙了,她這樣不過是在討好您罷了。”
秦霞微微一笑,“哪個婢子不想討好主子?只要她對我忠心就好。”
“也不曉得是真情還是假意。”阿蘿彆嘴嘀咕。
秦霞聞言,也不與她計較,招手道:“早前大爺書房裡的香塊你可取來了?別說其他,咱們先瞧瞧是不是一樣。”跟着嚥了咽口水又道:“你也別說春宜不好,她可從不說你什麼壞話的。今日要不是她,咱們哪能這麼輕鬆取了來?”
阿蘿仍有不甘,一邊將袖子裡的香塊取出,一邊道:“奶奶也別太輕信他人,保不住春宜就是在打旁的主意。”
“阿蘿,你就是太多心,將誰都想的是另有目的。”秦霞說着,細細琢磨着面前兩塊香料,聞聞味道確實相同。
阿蘿還是因她的話而心有不滿,咕噥道:“奴婢可不多心。奴婢若是早就有所警覺,憐姑娘也不可能被姓薛的那女人給害了。那次她們在屋子裡細談,主子出來時面色不好,奴婢就該有所察覺。”
聽出她的愧疚,秦霞的心情也驀然沉重,悠悠道:“誰都沒法子料到。”
“奶奶,您可變了。”阿蘿望着秦霞,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後者聞言,擡眸瞧她,滿是迷茫。
阿蘿便又道:“從前說起憐姑娘的時候,你總是很激動,會說上一番薛如錦的不好,還會自責。可是現在,你都是一語帶過,好像什麼都無關緊要。恕奴婢多嘴,您的心裡是不是早就沒有姑娘的仇了?”
秦霞倏地站起,盯着門口處就道:“怎麼會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可奴婢瞧着,您現在只顧着自己好日子,渾然不記得姑娘死的有多慘了。”阿蘿說着移步到秦霞跟前,又道:“你若是心裡還有一分仇恨,怎可能這般平靜?”
秦霞受不住她的這種話,拍了旁邊的桌子就怒道:“阿蘿,你越來越放肆了”
“是,奴婢放肆了。”阿蘿坦然地說着,復又望着她道:“但奴婢再怎麼放肆,心中都念着憐姑娘。但是您呢,可還當她是你妹妹?你口口聲聲說要當一個好姐姐,生前說要如何護她,死後又說如何愧疚,要爲她報仇。可是我看你,現在是越發的忘記仇恨了,爲憐姑娘報仇,已經不再是你的大事了”
說着頓了頓,阿蘿將腦袋別向旁處,“您若是沒有這份心,那奴婢自己來。您以爲我是天生作踐,跑到唐府來當婢子?姑娘早前沒少留銀子給我,我若是和你一般沒心,我大可取了那筆錢出去,可不活得多彩,不用瞧任何人的臉色。我現在在唐府裡供您差遣,不就是指望着您能幫我嗎?若非這樣,我何必留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