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愧疚的人,站在誰的跟前都會矮人一截”如錦含笑回話。
“心存愧疚?”陳浩寧喃喃出聲,最後低望着如錦,突然展笑道:“你方纔還不承認。若非相熟之人,又豈會知曉我對落槿心存愧疚?”
“整個燕京,想來誰都知曉當初陳大公子在未婚妻屍骨未寒之時娶高門嬌妻。”嘴角揚起,如錦的話裡帶了絲諷刺,“若是這樣你都覺得問心無愧,豈非太過無情了些?”
陳浩寧被如錦說的語噎,想了想卻自語道:“何必、何必”
如錦微愣,轉身欲離去。
“落槿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如錦轉身,語笑盈盈道:“全部”口氣肯定。
“全部……你不是她,卻什麼都知道,原來當初她還防了我陳家一招。”待話出聲,陳浩寧自己都有些詫異。
如錦更是驚訝,原來他從未相信過自己。
不知爲何,依舊是止不住的苦澀,步子已然停了下來。
左右望了望,見周邊無人,如錦才問道:“你說你惦記她,但是眼看着她被人害死,卻鐵石心腸。”
陳浩寧驀然擡起了頭,繃直了臉對着如錦沉聲道:“我是惦記她,但是她也不該做那樣的事”
“哪樣的事?”
“既是自小訂了親,她就該守本分。與外面男子有私情,她置我於何地?”陳浩寧的目中閃過痛色。
一字一聲,似是敲在如錦心上一般。她只覺得胸口煩悶,呆呆地望着陳浩寧,連他也說自己不貞?
心中的怒意終是抵擋不住,她忍不住質問,“她一直住在你們府上,認識哪些人難道還能逃過你的眼?所謂的姦夫,不過是你母親妻子使的計策,你居然當真懷疑她?”
陳浩寧卻沒有改口,只是望瞭如錦回道:“怎麼,你不知道?”
這語氣,就該是如錦也這般想的一樣。
如錦的目光未移。
“她沒有告訴你?對了,一定是那個人不讓她說的吧。”陳浩寧完全不顧如錦這般迷茫的目光,“我曾經給過她機會,但是她依舊沒有離開那人。”
“誰?”如錦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陳浩寧似是提了些興致,跟着嘆了口氣才道:“本來以爲她的生命裡只有一個我,不成想後來……”說着搖了搖頭,改口道:“就是給了她警告,還是無用。我以爲她最後是要跟那人離開的,沒想到還會和我成親。”
給了警告?
如錦乍然憶起了前年的一段時光。好長一陣子,他對自己都不冷不熱,總是十天半月纔來見她一次,且就是在府裡遇着,他也是極其冷淡。等到後來再處,與他之間的感覺就已經不對了。
那種含着責怪的眼神,看得她莫名其妙,卻又無名的一陣心虛。
她一直以爲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惱了他。
沉默了半晌,如錦言歸正傳,“成親?她不就死在了新房裡嗎?”
很想陳浩寧能多說一些,有些事在腦海裡總是一閃而過,而她卻抓不住。
怎麼連他也認爲自己外面有人嗎?
“是啊,她死了。”陳浩寧沉了沉眸,淡淡道:“我就知道,以他的驕傲,就算是不要她,又怎麼可能讓她嫁給別人?”
“是、是四皇子?”
如錦終於試探出聲,雙目炯炯地盯着眼前人。
陳浩寧則是警惕地望了望周圍,見沒有動靜纔對如錦回道:“原來你也是知道的。方纔你跟着那些人過來,是不是就想見四皇子?你跟落槿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居然能事事知曉地這般清楚。”
如錦沒有解釋他的疑惑,只強調道:“她跟四皇子沒有關係”
“怎麼可能?”陳浩寧卻一改早前的平靜。
“她都不認識四皇子,怎麼可能會和他有關係?她一個內宅姑娘,怎麼可能會認識高高在上的皇子?我看是你陳家故意栽贓嫁禍,想將擋了你們富貴的人除去,便讓她如此聲名狼藉。你別說的你多委屈多忍耐,說到底也是不顧她的死活,更不管她的冤屈”如錦語氣忿忿。
“呵,看來她還是瞞着你。怎麼不可能?若是我告訴你,我親眼見過男人夜晚的時候進她的屋子呢?”
如錦當下步子一個踉蹌,滿目震驚。
“你見過?”
看着她這副怔怔然的表情,陳浩寧反倒是笑了出來,“對,我見過。你知道一個男人,看着別的男人進自己未婚妻閨房的感覺嗎?他還不能過去、不能明言,那種窩囊,你又能體會?”
如錦搖晃着腦袋就道:“不、不是這樣的,她不認識什麼皇子”
見眼前的女子還在堅持這句話,陳浩寧冷笑兩聲,“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獨處一室,莫不是都以爲我是傻子?你或許是真的知道很多,但也猜不到她的爲人吧? 一面可以對着我這個未婚夫溫柔細語,夜晚的時候去同旁的男人親親我我……”說到此處,陳浩寧握緊了拳頭,咬牙道:“一年多,我試着忘記她,但不知爲何,卻總記住了她從前的好。”
如錦顫着雙脣擡眸,她不知該回答什麼。
根本解釋不通的事。
“你一直提醒我,說我對她無情?”陳浩寧說着說着就步子往後退去。
“我無情?呵,天下間能有幾個男人能與我做到這般,對她那般寬容?她死在她心上人手裡,還要我去爲她洗刷冤屈?簡直是笑話”
他的面容有些猙獰,似是在笑,卻又含着悲傷。
如錦卻是有些看不懂他了,陳浩寧是不擅長說謊的。再說人都死了,他也不該會這般抹黑她的。
細細回味了他方纔的一番話,如錦卻突然抓住了關鍵。陳浩寧若是早知曉自己不忠,又怎麼會願意成親?以他的驕傲,又親眼所見,就算不當面質問,也不可能那樣乾脆的就娶了自己。
難道,陳夫人與薛弄芸的計謀,他是一早就瞭解的?
“喜宴上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面對如錦突然的問語,陳浩寧不置可否。
他突然意識到,對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說了這樣多的話。自落槿死後,他就再也不曾與人提過這些事。今日面對這樣一個不知敵友的人,居然沒有控制住。
再次端量了眼前的人,詢問道:“你想幫她報仇?”
“是。”
“不值得的。”陳浩寧淡淡地說道,“她不值得你這樣爲她費心,有些事本就沒冤枉了她。”
“我不知道你爲何就一口咬定她不貞,可是她確實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許是有什麼誤會。”如錦堅持說出這話,“別說值不值得,若是你都認爲她該死,又豈會承認說有愧疚,又怎麼還會去山上祭奠?”
遇着他突如其來的目光,如錦又道:“別這樣看我,我說了沒有去過她墳前。”
“我知道不是你。看來,他對她,還是很在意的。”
如錦望着這樣的他,突然很想問上一句。如果自己那日沒有死,但是在他心裡卻已經是那樣一個出格的女人,他會如何對待?
“我愧疚,是因爲我後悔了。其實,我該放她離開的。離開了陳府,以新的身份活下去,不是我陳浩寧的未婚妻,說不定那人會納了她的。”陳浩寧悠悠地說完,又低頭道:“是我高估了那個人。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他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我。”
陳浩寧一口一句,都讓如錦聽得心煩。
若是他真的也對自己有感情,會沒有一絲信任?什麼男人進了她的屋子,他又是如何瞧見了?
但許是太多的證據表明自己前世與四皇子有關係,連如錦都有些不敢確定了。
她在心中自問,真的認識四皇子嗎?
真的有見過他嗎?
有嗎?
“別再煞費苦心了,有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過去了的就過去了,何必非得弄個明明白白?再說了,那樣的罪名,沒冤了她。只是那人的身份,心知肚明就好,否則人禍上身,可不是你受得住的”陳浩寧的聲音近似警告。
“你害怕四皇子?”
陳浩寧的薄脣抿得越發的緊,卻沒有開口回話。
“若是相愛,就不該懷疑她。若是真有誤會,爲何去不解開?你心中那樣想她,大可明瞭了與她交談。”如錦閉了閉眼,“否則就是她當初真的與你完了婚,你也不可能再好好待她,對不對?”
陳浩寧,從來就是容不得瑕疵的人。
如錦不會天真的以爲,他喜歡自己,能夠委屈他自己娶一個不貞的女人
“你貌似問得太多了。”
陳浩寧背過了身,顯然不想再多談。
“我尋你,就是跟你說,不要再插手這件事”
如錦沒有應聲,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出言問道:“你找過子默?”
陳浩寧這才側身重新看她,聲音淡而靜,“你知道了?”
如錦頷首,跟着笑了又道:“你不覺得,以你的身份,沒有資格過問我們夫妻間的事嗎?”
“那你又有何資格,總是過問我與弄芸之間的事?”陳浩寧不答反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活在落槿的陰影下。在我看來,除了面孔,你與她無異”
如錦面色未動。
誰都沒有再開口,二人靜靜地站了一會。
半晌,陳浩寧提步離去。
見他身影遠去,如錦也想離開。但才走了兩步,就聽得身後傳來一低沉的聲音,“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