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重的空氣.粘稠的毒液.遍地的青蛙屍體.
蕭啓的衣衫已經破爛.身上也留下不少焦黑的傷口.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殺死了多少隻青蛙.但他知道.肯定要超過一百隻.可自己.怎麼還在毒地獄裡.
這裡.真的是毒地獄嗎.
這個陣法.真的是六道輪迴陣嗎.
蕭啓小心翼翼的步步向前.有意避開有水的地方.可還是不時有青蛙從巴掌大小的水坑中跳出.與蕭啓纏鬥.
又向前走了不知多久.無邊無際的草場.毫無差別的景物.因爲失去了羅盤.蕭啓無法辨別方向.只得憑感覺前進.毫無目的的前進.
忽然.蕭啓看到自己身前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那形狀.與自己被推下的那個一模一樣.
蕭啓略一思索.決定賭一把.便從洞口縱身跳下.
機會.與危險並存.
神巫粗糙的大手貪婪的撫摸着秀郡主的胴體.口水幾乎要從嘴邊滑落:“美人兒.那七將軍恐怕會被困在毒地獄裡了.”
“不一定吧.”
“明明知道下一站是刃地獄.誰還敢往裡跳.有機關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怕就怕.那七將軍不是一般人.”秀郡主側過臉.淡淡道.
“管他是不是一般人.反正他進了我的斷魂七絕陣就是死定了.”
秀郡主嘆口氣.若有所思.
“美人兒.別擔心啦……咱就等着給那七將軍收屍吧……”
秀郡主輕輕哼了一聲.神巫馬上停止動作.軟言道:“美人兒.我弄疼你了嗎.”
秀郡主搖搖頭.玉臂勾住神巫的脖子.道:“神巫大人疼我還來不及.怎麼會弄疼我呢.”
神巫笑着抱起秀郡主.道:“美人兒真真知我呢.”
秀郡主反抱住神巫.強忍着厭惡把臉貼了上去.輕聲道:“神巫大人……”
神巫慢慢將手順着秀郡主的脊背滑下.忽然.他的手一頓.臉色也變得慘白.
秀郡主也感覺到了神巫的異樣.輕聲道:“大人.不舒服嗎.”
神巫的手微微顫抖:“七將軍他……跳下去了……”
秀郡主一愣.只覺得心頭一鬆.接着又緊繃起來.七將軍他……跳下去了.
神巫推開秀郡主飛快的穿好衣服.胡亂道:“我要到城牆上看看……”
秀郡主也穿好衣服跟在後面.
此時的蕭啓.正身處在一座古墓中.
陰冷潮溼的牆磚.已經變成暗紅色.似乎是被鮮血染就.蕭啓提刀緩緩走過陰暗潮溼的甬道.一面走一面小心提防隨時有可能射出的暗器.可走了半日.什麼也沒有發生.
蕭啓不敢大意.站在原地匆匆吃了幾口乾糧再次前進.
可又走了兩個時辰.還是毫無動靜.
這裡.真的是刃地獄.
自從在毒地獄中掉入地道見到面目前非的火地獄.蕭啓便知道.不對.
這個六道輪迴陣.與曲徑幽告訴自己的完全不一樣.
他完全相信曲徑幽的能力和真誠.那麼陣中發生如此變化.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敵人做了手腳.
蕭啓春風得意時經歷鉅變.自然心智堅韌勝於常人.面對這種變幻.他雖不知具體如何應對.但卻明白不可露出半分彷徨和怯意.讓對方有機可乘.
又走了很久.這幾日的不眠不休已經讓蕭啓疲憊萬分.可是他自知.不能停下.不能休息.更不能睡去.
陣中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自己這條命搭進去.飄搖此身死不足惜.可自己一死.軍心必亂.屆時.短時間內不會有人能抵抗百越入侵.大齊.危矣.
蕭啓握了握已經有些酸脹的雙拳.拖着幾乎毫無知覺的雙腿堅持前進.
忽然.他的身前出現了一間石室.
石室的屋頂.鑲着夜明珠.將室中照的猶如白晝.
石室中.全是雕刻精細的石人石馬.石人全部身披鎧甲.手握長槍.石馬的身上也披着軟鐵.只露出眼睛和四蹄.
蕭啓不敢靠的太近.側身走過林立的石雕.心中暗暗思索他們在耍什麼把戲.
在向前走.可以看到一個高大的牌坊.牌坊上的匾額寫着幾個大字:“神將七將軍.”
看到這幾個字.蕭啓眼睫一跳.這是……
搖搖頭.告誡自己這只是幻象.進入牌坊.又見一間石室.
這間石室內壁平滑.可謂精雕細琢.
石室的正中.是一口漢白玉的棺槨.棺槨的前面.一個人背對着蕭啓.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蕭啓知道.那人很年輕.
只見那年輕人的手指慢慢撫摸着棺槨.隱約還可以聽到抽泣聲.
蕭啓心中疑惑.但還是靜靜站在那裡沒有動.
那年輕人的手撫上棺蓋.喃喃道:“爹……”
蕭啓身體微微一抖.爹.
“爹……您貴爲七將軍.吞併百越平定北疆.可是到頭來那皇上是怎麼對你的.一杯毒酒將你賜死啊.我們都不讓你喝.可你非說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硬是喝了下去.即使那皇帝假裝悲痛.封你爲王.可命都沒了要這些又有何用.爹……這種皇帝值得你效忠嗎.”
蕭啓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佈陣之人.果真狠毒.任何一位武將.最害怕的便是君王猜忌.積毀銷骨.但同時.他也暗暗放心.這百越.至少絲毫不知道自己的來歷.
“爹……您只是一味忠於皇上.殊不知功高蓋主啊.奈何您一世忠良.敵人的刀劍沒有殺死您.您最後卻死在了自己一心效忠的皇帝手上.爹……你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嗎.”蕭啓也捫心自問.值得嗎.
深吸一口氣.有才.莫要叫我失望.即使我不能像以前一樣待你.但在我心裡.你還是我在千夫營的兄弟.
想到這裡.蕭啓轉身準備離去.
“七將軍請留步.”
蕭啓一怔.卻沒有回頭.只是握緊刀柄.站住身形.
“別害怕.這陣法是我神巫做的.七將軍是否玩兒的開心呢.”
蕭啓不知虛實.所以沒有回頭.卻也不敢妄然離開.
神巫又道:“七將軍.你也是聰明人.你一味與我百越爲難是爲了什麼.現在南方百姓已經把你說的如同天神一般.你不怕皇上忌憚嗎.”
蕭啓平復略微急促的呼吸:“不會.”
“七將軍似乎很相信皇上.不知爲何呢.”
“爲人臣子.只爲天下百姓.即使皇上忌憚本帥也毫不畏懼.”
“哈哈哈……好一個只爲天下百姓不怕皇上猜忌.那麼七將軍.倘若你死了.誰來守護這江山呢.”
“即使我不做這些.遲早也會死.並且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身後.大齊絕對不缺帶兵之將.”
神巫一怔.又笑道:“七將軍爲人仁厚.必定不忍看百姓流離失所.不如我們達成協議.百越退出南方.你們也不攻打百越如何.”
“出陣詳談.”
“七將軍.不如我們就在這裡談談如何.”
“不必.”隨着這兩個字.蕭啓拔刀出鞘.猛的衝到神巫近前.揮刀便刺.神巫急退.隨手射出兩枚鐵箭.卻被蕭啓揮手擋開.接着.蕭啓的已經到了近前.刺向神巫小腹.
神巫臉色一白.繼而周遭景色變得模糊起來.蕭啓的刀刺破神巫的身子.自己竟然也穿了過去.
幻象.
可那兩枚鐵釘.如此真實.
蕭啓擡起頭.自己似乎已經不在陵墓中.
秀郡主與神巫並肩站在城牆上.當她看到鐵釘刺向蕭啓時.心頭沒來由的一緊.
忽然.他身邊的神巫身子一晃.噴出一口鮮血.軟軟倒在秀郡主懷裡.
這老傢伙.倒的真是地方.
可此時她也顧不得了.看着神巫原本蠟黃的臉色變得灰白.心中更是恐懼.倘若他有什麼閃失.這陣恐怕也撐不住了.
“神巫大人.你怎樣.”
神巫又噴出一口鮮血.艱難道:“那七將軍心智堅韌似鐵.我竟然不能使他動搖一絲一毫.”
秀郡主追問道:“那陣法呢.”
神巫擡起手觸摸了一下秀郡主的臉頰秀郡主微微閃避.但還是讓他摸了.
神巫笑道:“錦繡美人兒.你一直陪着我.只是爲了這個陣法吧.我知道你心裡討厭我.卻又不得不討好我.可我……是真的喜歡你……你放心.這個陣法.我拼死也會守住……”
秀郡主聲音也有些乾澀:“壞人.不許瞎說.養好身子要緊.”
神巫掙扎起身.拒絕道:“陣破了.我的錦繡美人兒會不開心的.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秀郡主忍了忍.終究沒有再阻止神巫.她的眼睛.又一次看向了陣中的蕭啓.
大齊軍營.一直埋頭苦算的曲徑幽忽然擡起頭.愣了一陣.跳起來急急跑出大帳.連桌子被碰翻了也毫不回顧.他站在大帳前.擡頭望天.口中唸唸有詞.半響才道:“陣法變弱了.”
聲音雖然不大.但足夠早已守在一邊的兄弟們聽到.
趙開疆快步上前扯住曲徑幽道:“怎麼樣.七郎是不是能出來了.”
曲徑幽遲疑搖頭道:“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將軍他已經傷了佈陣之人.陣法的強度就以前減弱不少.將軍應該很快就能出來了.”
衆人長出一口氣.七郎.終究沒有讓他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