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面,啞伯果然備好了午飯,估計是爲了迎合奇門子的習慣,除了啞伯自己面前放了一盤青菜外,滿桌都是魚肉。
奇門子先給蕭啓夾了一筷子肉絲,就自己大吃起來。那肉絲中不知放了什麼調料,吃起來鮮香無比,於是蕭啓擡頭稱讚道:“啞伯做的菜味道真好。”
啞伯擡起頭,用混沌的雙眼盯了蕭啓一會兒,又低下頭吃飯。
奇門子打趣道:“好吃吧?這可是人肉啊,新鮮的!”
蕭啓聽了,想起來時路過的那片墳地,嘴裡的肉嚥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一時呆在那裡。
奇門子見他這副樣子,笑得直咳嗽,待順過氣來,才敲了一下蕭啓的碗,道:“逗你呢,快吃吧,都涼了。”
啞伯在一旁安靜的吃着那盤青菜,不再擡頭。
吃完飯,蕭啓起來收拾碗筷,卻被啞伯攔住了,奇門子也在一旁說:“你坐下,啞伯自己就可以了。”
蕭啓也不好再堅持。等啞伯回來,奇門子道:“以後幾個月我不在在上京,你可以自己過來,想要什麼就和啞伯說。”
然後又對啞伯說:“以後幾個月蕭啓這孩子就拜託你了。”
啞伯擡頭看了看蕭啓,未見任何表示。奇門子又道:“別介意,他就是這個樣子,啞伯人挺好的。”
蕭啓忙笑道:“三叔,我知道了。”
聽到蕭啓叫奇門子三叔,啞伯又擡起頭來,重新打量蕭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奇門子解釋道:“別看這孩子年紀不大,可把石頭的本事學的透透的呢。”
啞伯聽了,點點頭,看向蕭啓的眼神也緩和了些。
奇門子又道:“其實啞伯啊,也是完顏家的人。”話音剛落,啞伯和蕭啓都直直的看向奇門子,只不過啞伯的眼神充滿怨毒,而蕭啓的眼中都是詫異。
奇門子笑道:“都不是外人,彼此瞭解一下嘛,作爲交換,我把蕭啓的故事告訴你好不好。”啞伯和蕭啓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彼此,只留奇門子一人在那裡哈哈大笑。
笑畢,奇門子對蕭啓道:“完顏家,附屬宗族門派組織不計其數,我知道的,除了安平所在的血楓外,還有鍛鍊器陣四族,開源和控天。鍛鍊器陣四族住在景北荒原深處,鍛族負責爲完顏家打造武器,煉族負責煉製丹藥,器族負責打造各種戰具,像這種木人,在器族都是小把戲,陣族專門研究各種奇門陣法。而開源是完顏家財富的來源,景北周邊各國一半以上的商鋪、酒樓、妓院都是完顏家暗中操控的,控天,顧名思義,就是控制朝廷,現在各國官員,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完顏家的人,他們通過控制官員,達到控制各國朝政的目的。就連大齊,也有不少官員是完顏家的人。”
蕭啓聽了,疑惑道:“這樣看來,以完顏家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稱霸天下,可他們爲什麼一定要等所謂的時機呢?”
奇門子道:“完顏家所要的,是完全被控制的天下,容不得一點點反對勢力的存在。現在天下大亂,完顏家雖然可以控制天下,但要費一番周折,還要損失不少已經成型的勢力,有些時候,間接控制一個國家要比直接控制好得多。”
蕭啓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又問道:“完顏家傳承七百年,他們又是如何保證附屬的宗族門派忠於自己呢?”
奇門子道:“你相信信仰的力量嗎?”
蕭啓一愣,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奇門子笑道:“信仰,就像是人的信念一樣。完顏家族,信奉自己的神,達到狂熱的程度。”說着,向啞伯道:“給他看看吧。”
啞伯聽了也不推辭,把手伸到衣服裡扯出一根黑繩,繩的一端繫着一個一指長的黑色雕像,雕像似乎是木製的,看起來很是光滑,估計是長期用手撫摸的結果。蕭啓看到,那雕像狼首,鷹爪,人身,雙手握拳,手臂交叉在前胸,身後還有一對翅膀。啞伯見蕭啓看清楚了,就把雕像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完顏家的人從出生起,就從神廟裡求得一枚神像,神像上刻着那人的姓名。而且無論男女老幼,每天早晚都要手握神像祈禱。神像如果丟失,無論出身怎樣尊貴都要以死謝罪。因爲這神像代表的是完顏家的祖先,天降神。”
說到這裡,奇門子看了一眼啞伯,補充道:“不過啞伯可不姓完顏,他是器族的支系後代,器族絕學,只有嫡系男丁纔可繼承,而所有器族支系男丁,如果要進入器族聖地爲完顏家效忠,就必須自願喝下啞藥,防止將器族的絕學泄露出去。你啞伯就是這樣啞的。”
聽到這裡,蕭啓看向啞伯,啞伯也轉頭看着他,不知爲什麼,蕭啓現在覺得他的雙眼不再那麼混沌,反而有了一些光彩。
奇門子給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又爲啞伯和蕭啓倒了一碗,才重新坐下。
“三十多年前,完顏家讓器族做一組戰車,結果因爲啞伯把一根支架削的短了一點,以致這組戰車沒有通過完顏家的檢驗,族長也遭到了完顏家的處罰,所以,器族把啞伯打了個半死,扔到荒漠裡讓他自生自滅,卻被我們五兄弟遇到。完顏家族的祖訓,從不欠人人情,所以他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而我的條件就是,我想做什麼卻做不出來時,他得幫我,而且,我可以要求他幫助別人。你那木人,大部分就是他做的,你的刀,也是他幫着打的。”
蕭啓聽了,忙站起來施禮道:“多謝啞伯了。”
啞伯點點頭,把臉轉到一邊。奇門子對啞伯道:“從今天起,你要幫助的不是我,而是他。”
蕭啓一愣,啞伯也轉過臉來,看向蕭啓,但眼神中未見波瀾。
看了一會兒,啞伯點了點頭,轉向奇門子,奇門子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的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小鎖,交給啞伯,啞伯接過鎖,看了幾眼,就遞到了蕭啓面前,示意他拿着。
奇門子解釋道:“這是我們的信物,以後這個就是你的了。”
蕭啓哪裡敢接,忙道:“三叔,啞伯,這怎麼可以啊?”
啞伯看他不收,拉過他的手,把鎖塞到他的手心裡,竟轉身出去了。
蕭啓看向奇門子,奇門子笑道:“你就拿着吧,他這麼大歲數了,又不會說話,除了會做些玩意兒也沒別的本事,能幫你做些事也好。更何況我這一走,一年半載也回不來。沒準你的刀柄就要煩勞他呢。”
蕭啓無法,只得把小鎖拿在了手裡。那鎖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也不像嬰兒的長命鎖,鎖的一面刻着和啞伯懷裡一樣的神像,另一面是五行字,蕭啓只認識其中一行,是用小楷寫得器白二字,想來是啞伯的名字。看了一陣,蕭啓把小鎖收到了懷裡,但心裡卻決定不到關鍵時候不會煩勞啞伯。
收好小鎖,蕭啓向奇門子道:“三叔,你很快就要走嗎?”
奇門子道:“等你回去了我就走。”
蕭啓點點頭,也沒有問奇門子去哪裡,奇門子倒是自己說了:“我要去百越,看看老四。”
蕭啓手一抖,輕聲道:“現在我軍和百越雖無大戰,但一直衝突不斷,三叔可要小心啊。”
奇門子大笑道:“放心吧,我要是真有什麼事,乾脆就死了算了,省得給我們五兄弟丟臉。”蕭啓聽了,微微一笑。
奇門子也站起來,道:“這眼看就要走了,我還有兩件事要辦。你和我出去。”說着,引蕭啓從後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