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早在皇帝駕崩的消息傳開,而新皇的人選遲遲未定的時候,百姓們就有些心慌了。雖然老百姓們覺得誰坐皇帝那個位置都好,只要讓他們吃飽穿暖安居樂業那就什麼事都好說,可是一旦誰也不坐那個位置,也讓人鬧心。
而早在朝臣們開始搖擺不定各自站位的時候,這爭鬥就已經起來了。
有句話說得好——閻王打架,小鬼遭殃。作爲“小鬼”的老百姓們,不可避免的也被捲入了這場奪位的風雲之中。
幾乎只是在短短的一兩個月內,曾經繁華平和的京都都籠罩了一層不詳的陰雲,空氣中也瀰漫着一股緊張的火藥味兒。
雖然其他地方沒有京都這樣如此明顯地體現出變幻的局勢,但是朝廷的動盪不安,也讓各地官員的心都浮動了起來。
此時,不過二月初。
當反慶復旻的呼聲漸漸高昂起來的時候,北方邊境,也引來了強敵入侵。
······
比不得中原的四季如春,糧食無憂,生活在北方邊境的遊牧民族過的更是靠天吃飯的生活。
如果那一年雨水多,能夠水草豐美,那麼就會有牛肥馬壯,不僅夠他們吃的,還可以利用多餘的肉和皮子去交換他們需要的茶葉和布匹之類的東西,他們也就能夠平平順順地過一年。
但是,若是遇到天災,連續好多個月都不下雨的話,那麼無法長出草的原野就無法供給那些牛羊馬的吃食,牛羊馬長不好,他們這些遊牧的人自然也無法爲即將到來的冬季準備足夠的過冬儲備。
飢餓和寒冷,都會帶走人命。
上一年,他們就遭遇了這樣的情形,連續幾個月的暴曬讓他們躲在帳篷裡的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說幾乎沒有遮擋的牲畜了。連月的乾旱之後是少得可憐的十幾天的小雨,僅僅夠滋潤草皮的。
但這少得可憐的雨水落下之後,並沒有讓牧民們喘口氣,就是連天大雪落下,很快,那好不容易長出了點兒綠色的大地便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在大草原,不僅僅是人和牛羊馬匹要吃,其他的生靈也要吃。
臨近年關的時候,大慶的皇帝奄奄一息,而北方邊境的遊牧民族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的羊羣被狼羣襲擊了!
雖然他們是以白狼作爲圖騰的,但是面對狼羣搶奪他們財富的行爲,也是不能容忍的!
只是,畢竟狼餓得太慘,發動的襲擊又猛又烈,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場面一片狼藉,清點之後,有超過五成的牛羊都被撲殺,來不及被狼羣吃掉帶走的,也全都被咬得稀巴爛。
其實,哪怕是遊牧民族,也是分爲三六九等的,但是,那些貴族卻並不願意將自己香醇可口的奶茶,馥郁濃香的奶幹以及熱氣騰騰的手把肉分給那些賤民吃。
但是,他們也知道,如果不安撫好這些人的話,他們的地位也不會穩固——要知道,他們都是吃肉喝血的民族,纔不會像是中原裡那些娘們兮兮就像是被圈養的羊一樣沒有血性!也正因爲如此,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們纔會更加擔心,因爲,一旦觸碰到這些人民的底線了的話,他們的反撲是十分的可怕的!
不過,就算如此,他們也不想將自己的東西分給別人。
既然這樣,那就只有從另一方面找尋方法了。
而這個時候,大慶皇帝病重的消息傳了過來,沒過多久,那個皇帝駕崩的消息又來了。
“這是我們的好機會!”西北邊境其實分爲四個部落,分別是東夷、西戎、南蠻和北狄。曾經這四個部落合併成一個過,但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現在除去那些小部落,這四個部落形成了四足鼎立的情形。
但是,這一年,他們四個部落也都遭遇了差不多的困境,沒辦法,這個時候,只有暫時放下內部的矛盾,開始一致對外。
說話的就是東夷部落的東部落首領,也稱之爲東可汗的男人。當然,有東可汗就有西可汗、南可汗和北可汗。
可汗其實在北方遊牧民族的語言中相當於“皇帝”,但是因爲曾經的大部落分裂成現在的四個,而且四個部落之後也有不少的附屬小部落,因此,他們誰也不肯讓誰地稱呼起了“可汗”——就像是當初中原最開始的時候戰亂,分爲了七八個小國家,但是每個小國家的最高首領都是叫做“皇帝”一樣。
聽到東可汗這麼說,其他三位可汗的眼中也射出了灼灼的目光——那是貪婪是野心是掠奪!
皇帝身死,而新皇又遲遲不定,這正是他們大舉進攻中原,將他們的版圖擴大到中原的好機會!
······
當初大慶建立的時候,也和這北方的遊牧民族進行過激烈的交鋒,那一次,大慶險勝。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雖然北方的遊牧民族一直在表現得很無害,但實際上,有點兒見識的人都知道這就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狼,只等着大慶什麼時候出了一點兒亂子便會撲上來狠狠地咬住大慶的脖子!
而這個時候,正是大慶最脆弱的時候!
不僅朝廷動盪,而且鬧出了一個什麼光復前朝的反慶復旻的組織,此時此刻大慶都已經有些自顧不暇了,正是虎視眈眈的惡狼下手的時候!
燕皎然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北方邊境已經被那東夷、西戎、南蠻和北狄四股擰成一段的繩子的力量給衝破了城樓,接二連三地吞併了三個城池!
別小看只是區區的“三個”,但卻是本來防備北方蠢蠢欲動實力的固防,如今被敵人一舉攻破,怎麼能不讓人覺得心慌緊張?
更何況,這個時候,那個打着反慶復旻的組織不僅不覺得現在是強敵入侵,反而更將言論擴大——說正是因爲大慶並不順應天意,因此才招來了如此禍患!
百姓們之所以是百姓,那就是因爲他們需要被領導,而此刻他們發現自己跟隨的領導人無法再提供給他們安穩的生活的時候,內心自然也會發生動搖。
而此時,朝堂更是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他們誰也沒想到,不過幾十年前才平定下來,過上了一段時間的安穩生活,怎麼不到百年 ,又讓人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
唯一讓他們覺得慶幸的是,大慶自從建國以來,多是做對人民有好處的事情,要不然,估計在一開始那反慶復旻的組織一呼喊,百姓們就會揭竿而起了。
但是,這也並不是依靠等待就能解決的。
作爲一個人們口中的“婦道人家”,燕皎然雖然知道這戰事吃緊,但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她曾經接觸過的,要麼是像第一世那樣不過是在一個宅院裡勾心鬥角,要麼就像是第二世那樣爲了活命而奮力掙扎,根本就沒有接觸到這些政治和國家戰爭。
但是,看着晉王整體都是愁眉緊鎖的樣子,燕皎然也覺得焦急和難受——自己爲什麼不再有本事一點兒,這樣就可以幫忙了!
但是,讓燕皎然沒想到的是,晉王要她“幫忙”的日子來的這麼快!
······
“什麼?!回建州?!”燕皎然有些吃驚地看着晉王,“這個時候我們要回建州嗎?”自己的夫君燕皎然覺得還是瞭解的,這個時候,就算不上戰場奮勇殺敵吧,也不可能當“逃兵”吧?
“不是‘我們’,是你。”晉王的眉頭雖然沒有舒展開來,但是前些日子眼中的那股怒火似乎不見了——但並不是消失,而是積攢到了眼底更深處。
挺清楚了晉王話裡的意思,燕皎然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置信:“您是說……讓我一個人回去建州?”在得到晉王肯定的點頭之後,燕皎然死死地抓住晉王的胳膊,語氣急切,“那麼,那麼您呢?”
爲什麼要她一個人回去建州?他們不是一起來的這京都的嗎?自然應該是一起回去的啊?
不過,雖然這麼問了,但是燕皎然內心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只是她不願意相信,想要親口從晉王這裡得到確認罷了。
果然,晉王聽到燕皎然的質問,雖然不忍心,但是看着燕皎然那已經隱隱有淚光閃動的雙眼,還是狠了狠心開口道:“自然是上戰場殺敵。”
雖然早已經有了這個預感,但是當晉王真的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來的時候,燕皎然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接受不了——上戰場殺敵啊!那可不是隨隨便便輕飄飄地說一說就可以了的,那是血肉的代價啊!
從來沒想到會遭遇這樣的事情,燕皎然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您一定要去嗎?您……”燕皎然還想再說,但是當她那雙淚水濛濛眼睛對上晉王那雙如同黑曜石一般閃爍着堅定的眼睛時,她被那嚴重濃烈的情感深深地震撼了。
是啊,誰不想過安穩平樂的生活呢?可是強敵入侵,如果不是有覺悟去對抗,而都想着讓別人去,自己過地平穩的話,那麼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她明白自己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或許冷酷無情,或許是殘忍暴虐,甚至還被冠以“血煞閻王”的名號,按實際上,他的內心卻始終牽掛着百姓的。
就像是他回到了建州,就致力於收拾那些貪官污吏,引導建州人民學會食用來自大海的食物;就像是他讓暮雨製造那些船隻,讓人出海進行交易——那些金銀珠寶可不僅僅是爲了訓練軍隊。
士農工商,可以說建州哪樣都缺,燕皎然雖然並不是很清楚這些運作,但是看着晉王每日的早出晚歸,也知道他有多麼的繁忙。
原本如果他的責任心少一點點的話,他完全可以像是譚徳多哪樣做一個土皇帝逍遙自在一輩子的!
不過,這也是燕皎然覺得被吸引的地方——不僅僅是因爲晉王對自己的柔情。
······
“我明白了。”燕皎然閉上眼睛,將那代表着脆弱和軟弱的眼淚逼回去,然後嘴角露出一個理解的微笑:“可是,您要一個人去抗擊外族嗎?”
見自己的王妃理解了自己的做法,晉王的心中涌起一陣心疼和憐惜——燕皎然的眼中那盈盈的淚水並不是作假,雖然情感的防線早已經因爲那淚水給擊潰得一塌糊塗,但是理智卻不允許自己就這麼妥協。
因爲晉王很清楚,如果不能講這些外族趕走的話,自己根本不能讓妻兒家人在這亂世之中活得安穩。
不是晉王危言聳聽,而是這動亂已起,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爲今之計,只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並且,讓自己足夠強大,強大到即使是在亂世之中,自己也有足夠的能力庇佑家人的一世安穩。
只是,雖然晉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卻並不想讓自己的王妃陪着自己一起受苦——更何況,刀劍無眼,戰場那個地方本也不是女人應該去的地方。
回到建州,南方距離北方很遠,而且那兒還有王府的軍隊保護着,應該能夠活得比較安全。
“並不是,還有韓王和六皇子。”晉王知道燕皎然擔心自己一個人勢單力薄,因此也耐心地解釋給她聽。
“韓王和……六皇子?”六皇子這是要去“將功贖罪”嗎?畢竟因爲熹貴妃的事情,他的聲望大跌……
而韓王……
不得不說,前段時間那“能者居之繼位”論給了燕皎然很大的印象,而且……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大家都說那韓王沒什麼本事,但是燕皎然覺得,能夠在先帝在世的時候活得好好的,生養那麼多後代,還比晉王得到的“待遇”——比如封地——更好,絕對不是南王之流扶不上牆的人。
“那……安王呢?”燕皎然可是還記得還有一個王爺呢,沒道理自己的夫君在外面拼死拼活,其他人就享受勞動成果吧?
晉王當然知道燕皎然的這點兒小心眼兒,看着燕皎然有點兒小忿忿不平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因爲生氣而有些微微嘟起的嘴脣:“他當然也不能坐享其成,只是他畢竟年紀大了,因此便不用他坐鎮邊關,只用負責清繳那些叛黨就可以了。”
被殺掉的南王是皇帝的兄弟的兒子,而現在的安王卻是元后的弟弟,所以年紀真的很大了。
雖然如此,但是燕皎然總覺得不放心:“王爺,我真的不會拖您的後腿的,而且我的系統裡面還有許多……”
“噓——”燕皎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晉王用食指放在了嘴脣上:“本王知道你有系統,而且系統裡的東西也就像是仙術一般神奇。但是,你不應該也不能夠用在戰場上,先不說戰場廝殺本來就是以命相搏,就是要讓心懷不軌之人得知你心懷絕技,就是本王……也不能保證在那紛亂的戰局中將你保護得安全無恙。”
對上晉王那灼灼的目光,燕皎然只覺得全身發燙——但這次卻並不是因爲情·動,而是純粹地因爲對方的話而感動。
他知道如果有自己的幫助,說不定能夠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他寧願自己去拼搏,也不願意讓自己捲入險境,這份濃烈的感情,她燕皎然又何德何能……
“王爺,您知道嗎?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是一點兒都不喜歡您的。但是現在,就像您寧願以身試險也不願意讓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也不希望您在外面奔波的時候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否則,哪怕是我已經回到了建州,我也會拋下一切的!”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向溫馴的燕皎然,此時此刻的臉上竟然呈現出如此叫人驚懼的決絕目光。晉王頓時驚懼得一頓,眼角眉梢寫滿了不敢置信,神色錯愕莫辨的看着燕皎然此時充滿了絕不後悔的面容。
“……你……又何必呢?”晉王知道,燕皎然這是在向他表示,自己纔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頓時也顧不得責怪她不識大體,只是爲了她的這份小兒女的纏綿而沉溺。
“如果您覺得我這樣讓您困擾的話,那您就一定不要讓我知道您在邊關有任何的閃失。”燕皎然倔強地說——曾幾何時,在燕皎然的心中,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寶寶是她一直追求的目標。爲此,哪怕當初她對晉王充滿了怨憤,也依然可以做出一份溫順且討人喜歡的模樣。
但是,漸漸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晉王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甚至,在晉王出事的時候,自己第一時間都沒有想到孩子,而是執着地想要讓系統精靈幫忙讓自己捲入時空漩渦之中去找尋晉王。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燕皎然依然很期待小寶寶的降臨,但更多地,不是爲了彌補第一世的遺憾,而是因爲想要擁有一個自己和晉王的愛的結晶吧?
看着燕皎然堅定的眸子,晉王的內心暗歎一口氣,順應自己的心意,吻上了那抹紅潤水嫩,讓他的承諾消失在脣齒之間:“真是拿你沒辦法……”
······
相比晉王府中那略帶離別傷感但卻滿是溫情脈脈的氣氛,六皇子的府上現在可以說是雞飛狗跳。
第一次地,趙婉清和七公主兩個人達成了一致的默契,那就是哭哭哭。
如夫人雖然對六皇子沒那麼多的感情,但是看到這兩個女人也都哭了,自己自然也擠出了眼淚來。
不得不說,趙婉清、如夫人紅妝和七公主三個人都帶着各式不同的美,此時美人垂淚,若是入畫,定然也是一番難得的美景。
只可惜,唯一能夠欣賞的六皇子卻感到十分的不耐煩——哭哭哭,除了哭還能做什麼?他的頭都快被哭大了!
如夫人紅妝因爲身份的問題,是沒資格向六皇子抱怨的,也正因爲如此,她很快便被六皇子打發了離開。
但是走了一個,還有兩個,一個是他的正妻,一個是他的親妹妹,這可不是他隨隨便便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服的。
有那麼一瞬間,六皇子有些後悔自己之前爲什麼要對待別人那麼溫和,害得別人都以爲他是很好脾氣的人了。
“你們,不就是去邊關嗎?我只是去擊退野心勃勃的外族,又不是馬上送死。怎麼現在反應這麼大呢?哭得就像是我馬上就要死了似的。”因爲趙婉清就算自己沒有登基爲帝,她的態度也和以前沒什麼不同,這讓六皇子覺得她不像是隻爲了榮華富貴的女子,倒是對她的感官好了一些。
“呸呸呸,哥哥你怎麼能怎麼說呢?你纔不是死呢!”七公主的一雙大眼睛哭得紅彤彤的,就跟只兔子似的,“但是,你這次要去的可是邊關啊。那是個什麼荒山野嶺啊?而且正好是那些個野蠻人在攻擊進來……燒殺搶奪的,要是打起來了,刀劍無眼,哪怕是你身上擦破點皮我都會心疼的呀!”她已經沒有了父皇和母妃,哥哥就是她最後的依靠了,要是哥哥也出了點兒什麼事兒,她可怎麼辦呀?
趙婉清一言不發,哭得抽抽噎噎,肩膀微微鬆動,看得人好不憐惜。
“真是因正是因爲那些外族蠻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以我才必須要去,我代表的是皇家,如果我不去,難道還讓他們以爲我們怕了不成?”六皇子知道自己的妹妹還是個小女孩兒呢,這些道理不會想得這麼深。
“可是夫君,你知道邊關是個多麼兇險的地方嗎?那可是和軍營比起來完全不一樣的,你又是去打仗……不是婉清咒你,實在是這環境莫測,隨時都有可能有性命之虞,古來征戰幾人回……你是千金之軀,龍子龍孫,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可叫我和妹妹怎麼活呀……”趙婉清哭得花容失色,臉上完全是一副以六皇子爲天,如果六皇子出事了,她的天也就塌了的依賴模樣。
沒想到趙婉清對自己的感情這麼深,六皇子還以爲如同傳言中的那樣,她對晉王纔是一往情深呢。
“對呀,嫂子說得對,你是大慶的皇子龍孫,怎麼也不該是你呀!”七公主沙啞着嗓子道——在她看來,身爲皇族,自然是享受人們的供奉的,而那些什麼晉王韓王之類的,爲他們皇室的人守江山是理所當然的,自己的哥哥這麼也要去呢?
被七公主天真到理所當然的語氣給弄得哭笑不得,六皇子更加軟和了態度,語氣變得更加溫和:“正是因爲我是皇子龍孫,所以才更應該身先士卒,奮勇殺敵,駐守邊關。這樣,纔對得起苦守邊關的將士們,纔對得起這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生活。溫儀,有句話叫做‘社稷爲重君爲輕’,連皇上都比不過社稷江山,更何況我只是一個皇子呢?”
而且,六皇子沒有說的是,他現在在京都是舉步維艱,既然如此,他不如出去闖一闖。
論能力,六皇子自認不輸給任何人,偏偏熹貴妃做出的醜事讓他的聲望大幅度下跌,爲今之計,只有去戰場撈軍功,只有這樣,才能夠堵住官員和百姓的悠悠之口。
看,自己的父皇以前不過是一介平民的野小子,不也是靠着征戰得到了這大慶的江山嗎?六皇子相信,自己現在只是普通地名譽有點兒不好聽而已,等拿到了赫赫戰功,那誰還敢面對他的繼位有質疑呢?
索性他現在還年輕,這戰場殺敵所帶來的榮譽足夠抵消之前一切的不好了。
趙婉清聽到六皇子的解釋,不知不覺地的擡起頭愣愣地看着六皇子——有那麼一瞬間,說着那樣的話的六皇子在她的眼中異常的高大。
也因爲如此,在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閃現的時候,她的另一股愧疚之心也彌散開來。
真的……真的要那麼做嗎?
現在的六皇子,似乎對自己比以前更有了幾分真心,而如果自己做了那件事情的話……
趙婉清的腦海中各種想法互相交錯,一時間,讓她無法選擇,只能藉着低頭哭泣的時候用香帕遮住臉,不讓其他人看到自己臉上掙扎的神色。
······
因爲知道晉王到了邊關之後,他們肯定有很長時間都不能再見到面,因此,或許是心有靈犀,吃晚飯之後洗漱完畢,晉王和燕皎然兩個人就像是要做夠似的雙雙倒在牀上纏綿——雖然說皇帝駕崩,按照規矩得守靈,且三年之內不能有什麼喜事,官員也不能娶妻納妾,但是,燕皎然和晉王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婦,而且晉王就要上戰場了,燕皎然纔不會管那些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呢。
自己可是晉王的髮妻,難不成還專門有人來教訓晉王?
或許燕皎然真的有烏鴉嘴的體質,這才這麼想了沒多久,就說皇宮裡有事找晉王——雖然現在新皇還沒有選出來,但是國家外有狼子野心的外族虎視眈眈,內有古怪又荒誕的“反慶復旻”的組織,爲了維持國家的穩定,只好先靠朝臣的運作。
而這個時候,晉王曾經去過異時空的世界的優勢就凸顯出來了。
在他去過的那個世界,有許許多多的國家,而那些國家裡,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國家都再也沒有什麼皇帝之類的了。
其實再誇張點兒說,他那個時候的雲氏集團其實就相當於一個小型的“國家”。
雖然說他身爲雲氏集團的總裁,但那個時候,他初來乍到,最最開始的時候,連繫統精靈也沒有找到,更不用說得到系統精靈的幫助了。而那個時候,雲氏集團也維持這正常的情況在運轉,並沒有因爲一時半會兒地少了雲總裁便徹底癱瘓破產倒閉什麼的。
而能夠維持這種正常狀態的原因,正是因爲那種在晉王看來很是奇妙的管理制度。
雖然因爲從小受到的教育制度不同,讓晉王並不能特別深刻地理解這種制度和精神,但是爲了更加快速地融入到那個世界中去,晉王不得不學習了不少有關於這方面的書籍和課程。
而讓晉王大開眼界的是,明明只是管理一個公司,但是涉及的東西卻並不是簡單的金錢交易。像是什麼《厚黑學》、《紅與黑》、《羊皮卷》、《鬼谷子》之類聞所未聞的東西更是讓晉王覺得新世界的大門簡直是在“哐哐哐”地打開中。
也正是因爲在那個世界裡看到了這麼多東西,因此在大慶的時候,即使皇帝駕崩了新帝沒繼位,也沒讓晉王覺得和其他朝臣一樣地慌亂。
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晉王已經潛移默化地將這朝廷改革成了一種類似於那個世界的公司管理的類型——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層層遞進,少數服從多數。
這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當他和韓王和六皇子一起遠赴邊關抗敵的時候,最終經過羣臣商議,將虎符的最終擁有者選定了晉王。
不是三人中年紀最大輩分“最高”的韓王,也不是擁有皇帝的血脈的六皇子,甚至不是大慶的威武將軍,而是年輕又是異姓王的晉王雲在淵。
細細的摩挲着手中的這方以紫金青銅鑄造的虎型金屬,晉王的心中可以說是五味雜陳,複雜無比難以形容的不知道該怎樣來描繪自己的心境。
坦白說,在拿到兵符的那一剎那,晉王可以說是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奔騰的熱血和幹勁的——應該說是,每一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上陣殺敵的夢想,哪怕是看起來冷血冷情的晉王也不能例外。
有那麼一瞬間,當虎符接觸到自己的皮膚的時候,晉王只感覺到了一陣馬蹄聲聲和刀劍兵戟的鏗鏘撞擊聲,腦子一熱,霎時間就想要立即就想要殺上疆場,浴血奮戰,用戰功來揮灑自己這一腔熱血豪情。
但是,晉王很快就回過神來——看來,他以爲自己全是爲了妻兒爲了家人才走上抗擊外敵的這一條路,但似乎,他自己內心也有這樣的熱血,這樣的野望。
······
曾經的雲在淵,爲了穩住多疑的皇帝,爲了扛起這個偌大的晉王府,哪怕是自己的熱情自己的夢想甚至自己的性情都必須壓抑着。
久而久之,就連晉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可是,如今皇帝已經駕崩,虎符又意外地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兵符啊,這代表着什麼?
這代表着軍權。
代表着他雲在淵,不用再像是以前那樣各種壓抑自己,哪怕在自己會武功,都要裝作自己身體底子徹底垮了而躲避道僻遠的建州去。
這就好像,本來一個要想着十分遙遠的目的地赤腳跋涉的人,在走到路上的時候,直接就省略了不知多少原本該走的路線,一下子就從山腳一下子衝上了山頂,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拿到兵符的那一刻晉王坦率地承認自己的內心可以說絕對是萬馬奔騰,雄心萬丈,久久不能平靜的。
但是,在晉王的心中,一時的豪情並沒有衝昏他的頭腦,習武之人的敏銳能夠讓他感覺到,當這枚虎符落到自己受傷的時候,來自那好幾個方向灼灼的目光。
不用擡頭看,晉王也知道其中最灼熱的幾道目光是來自哪裡的。
一想到到時候還要和他們並肩作戰,晉王心中就多了更多的謹慎,那種衝動過去之後,心中餘下的只有凝重和深沉。
“可是擁有虎符的話,那麼王爺您就是所有統領之中級別最高的了。”燕皎然倒是純然地覺得高興。
其實在那個世界的時候,因爲晉王要她安心養胎的緣故,燕皎然沒有像是晉王那樣如同海綿一般瘋狂地汲取那個世界的知識和文化,更多地則是看電視做刺繡養花做飯什麼的打發時間。
也正因爲如此,燕皎然看了不少的電視劇。
在那些電視劇中,無論是作爲正義的一方還是作爲非正義的以防,只要不是“頭頭兒”,那麼作爲“手下”的都很容易被“炮灰”掉。
燕皎然可不想自己的王爺成爲那樣的“炮灰”。
現在可好了,虎符在自家王爺手上,這就代表自家王爺是最高統領,沒有人可以對自家夫君呼來喝去的。最重要的是,聽說一般作爲“元帥”或者“將軍”什麼的,那都是坐鎮指揮,很少有直接衝上前線的,這樣一來,晉王就可以大大減少受傷的機率。
雖然這樣想有些自私……可是,又有哪個人不是自私的呢?晉王對於她對於墩仔和淼淼對於整個晉王府都是十分重要的,如果自己的自私能夠換來晉王的平安的話,她燕皎然真的願意做一個自私的人。
······
聽了燕皎然的話,晉王有些失笑,但不可否認的是,她這種“短淺”的目光讓晉王的心情輕鬆了起來——在所有人都將責任再一次地壓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只有自己的王府,他的愛人,纔會只爲自己又多了平安的機率而感到高興。
“放心吧,就算是沒有虎符,本王也會保護好自己的。”這句話,晉王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對燕皎然保證了多少次,但是,沒有一次讓晉王厭煩過。因爲,他知道,這都是因爲燕皎然很擔心他。
這種被人時時刻刻放在心中的感覺,哪怕是老夫人都沒有完全給過晉王,所以,晉王十分貪戀也十分珍惜和燕皎然的這種“囉嗦”。
“您……您知道就好。”燕皎然也知道自己這種話說了不少遍,若是尋常人,恐怕都會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但是晉王卻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着,這讓她心裡感覺暖融融的。
但是,這種感動之後,隨之涌上來的就是明日就要分別的惆悵,燕皎然忍不住一頭扎進晉王的懷裡,用自己的手臂緊緊地抱住對方——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想對方不是什麼位高權重的王爺,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這樣的話,上陣殺敵的事情,也就不用他娶做了。
刀劍無眼,雖然燕皎然一直在內心爲晉王默默祈禱,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越想越害怕的燕皎然不等晉王回抱回來,就趕緊退出了晉王的懷抱:“不行,我還是不放心,這些東西您還是帶着吧!”
燕皎然說完,就憑空掏出一大堆的東西——全都是放在系統的儲存倉庫裡的,有燕皎然攢起來的所有的幸運香囊還有“逢凶化吉”,除此以外還有特別珍貴的“重來一次”。
“重來一次”是一種非常耗費的珍貴的存在,比如說一朵花開過了但是沒能欣賞到的話,那麼使用“重來一次”就可以讓那朵花兒從打苞到盛開到凋零都重來一次。甚至,如果用在人的身上,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讓一個已經死掉的人死而復生。
非常的神奇,非常的逆天。
可,也非常地讓晉王不願意接受。
“爲什麼?!”燕皎然沒想到自己連壓箱底的東西都掏出來了,但是晉王卻完全不接受,這讓她覺得很是受傷——正是因爲她不想讓對方受傷,不想讓對方在那危險的戰爭中受到傷害,所以纔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的。這個東西她也僅僅只有一個而已,都這麼毫無保留地拿出來了,爲什麼晉王卻絲毫不接收?!
本來就在感傷明日的離別,燕皎然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裡上不去下來不來的,第一次對晉王使了小脾氣,根本就沒管晉王,直接就轉頭悶不吭聲地氣呼呼地進了裡間去了。
晉王沒想到燕皎然就這麼一句話也不甩給自己就離開了,但是卻奇異地並沒有感覺到有多麼的生氣。想要馬上追上去解釋,可是看了看時間,他還要佈置的事情很多,所以只能暗歎一口氣,準備將這些事情安排妥當了再來哄哄自己的王妃。
說真的,這是燕皎然第一次對晉王使小性子,從晉王的角度來看,這感覺還挺新奇的。
······
只可惜,感到新奇的晉王並不知道有句話叫做“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也造成,當晉王終於在後半夜把該佈置的都佈置完了之後回到房間裡,迎接他的依然是自家王妃那冷冰冰的後背。
額……還沒有消氣啊……
晉王第一次感覺到了無措。
其實燕皎然一開始使小性子完了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小題大做。但是她發現自己就是忍受不了晉王這種不在乎他自己的態度,或許是離別在即,燕皎然覺得自己越來越容易多愁善感了。
可是,她卻不想就這讓忍耐自己的情緒——明知道戰爭不可能十天半個月就打完,甚至可能會拖好幾年,一想到有好幾年會見不到晉王,燕皎然就覺得自己委屈得不行。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居然就又淚流滿面了。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晉王根本就沒有跟進來安慰她,哪怕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燕皎然越哭越覺得自己可憐極了,甚至腦袋裡忍不住還胡思亂想晉王的各種傷法和各種死法——雖然知道這樣不吉利,但是燕皎然發現自己就是控制不住!
抽抽噎噎中,燕皎然居然就這哭着哭着睡着了,等自己醒過來的時候,似乎是因爲睡了一覺的原因,燕皎然覺得自己的心情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而這個時候,燕皎然也覺得自己之前有點兒太情緒化了,根本就不太像平時的自己了。想到晉王即將上戰場,自己身爲妻子的還給他發脾氣,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想要去道歉,這個時候卻聽到了晉王的說話聲,不知怎麼的,燕皎然明明打算起身的動作一下子又僵硬了,整個人側臥在牀上一動不動。
“什麼?王妃還沒有吃飯?你們不知道叫王妃起來嗎?”晉王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開口,而且看燕皎然一件睡了,他也不好再把人吵醒。因此就叫沐雨和凝霜到門口來低聲問話,卻發現從自己離開到現在,燕皎然別說飯了,連口水都沒有喝。
雖然睡着了情有可原,但是想到錯過了用餐時間,晉王還是忍不住朝着沐雨和凝霜發了火——照顧主子的身體是她們的本職,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好,還要她們何用?!
聽到晉王發火,不知怎麼的,燕皎然也心虛得很,連忙翻了個身。
耳聰目明的晉王立即聽到了這一輕微的響動,壓制住了想要繼續訓斥的念頭,晉王吩咐沐雨和凝霜去準備一些粥菜和湯過來,然後便快步地走到裡間,正看到燕皎然一件坐起來,坐在牀沿上,微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一副脆弱又沉默的姿態看着特別的單薄可憐。
一時間,晉王居然感到了些許緊張。
“剛纔……並不是想端着架子,而是因爲的確有事,現在事情佈置完了,本王也想了很多。”看着燕皎然沉默不語這樣冷淡平靜的態度,晉王心裡猛然泛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只能努力保持着平靜,把自己想說的話,繼續說完。
“本王知道本王的態度有些傷到你了,在本王的眼中,你一直是需要保護的,所以當你拿出那麼重要的東西的時候,本王其實想的是將那些東西給你用——或許這是這種強加到你身上的保護讓你覺得不舒服了。但是,你要知道,本王並沒有不把你當一回事,正是因爲將你放在了心上,所以才更不想讓你出什麼意外。”
這樣的話,平時晉王只能在自己心裡想一想的,根本就不會說出口,但是和燕皎然一樣,想到即將在即的離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逢,晉王就覺得事情不能這麼拖下去,不能讓自己的愛人心裡還留有心結。
雖然晉王現在和燕皎然的相處看上去已經很尊重很溫柔了,但實際上,晉王的內心還是那個霸道到極點的晉王。尤其是他將燕皎然護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後,更是霸道地將燕皎然當做自己的所有物,覺得對方的一切自己都要安排好,對方只需要按照自己安排的一切走就可以了。
自然,他覺得最好的東西應該給燕皎然。
而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就不小心傷到了一直想要和晉王並肩的燕皎然的心。
聽到晉王這樣一段深入心扉的自我剖白,燕皎然越發覺得自己之前實在是太過矯情了,這麼能因爲那一件小事就發脾氣呢?
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偏偏卻拖成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單方面冷戰。
卻沒想到這一回會是一向冷傲又霸道的晉王先向自己低下了頭。
燕皎然一下子有些手忙腳亂。
“王,王爺您嚴重了,其實是我自己鑽牛角尖兒了……也說不上是您的錯,本來就什麼事情也沒有,說起來,該我給王爺您賠不是纔是,您都這麼忙了,我還給您添亂……”燕皎然連忙反省自己的錯誤,卻被晉王落在眼皮上的親吻給驚得吞回了之後的話。
“本王讓你哭了,這就是本王的不是。”晉王用手指揩去燕皎然臉上的淚痕,語氣低沉。
燕皎然傻呆呆地看着晉王近在咫尺的容顏,只覺得對方那雙眼睛裡面似乎藏着一對漩渦,都快把她整個人都給吸進去了……
犯、犯規呀這是,要……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王爺您能不能突然這麼感性啊!
平時看起來冷冰冰的人一旦說起情話來,還真的讓人受不了啊!
燕皎然只覺得自己的臉都熱得可以冒蒸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