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魚肚泛白,清晨露水未散時,在丁家備嫁的三小姐丁敏,被大太太安排的教養媽媽推醒,“三小姐,你該起身伺候太太去了。”
丁敏帶着濃濃的睏倦,不甘心的睜開眼睛,自從丁柔出閣後,她的婚期也臨近了,各種規矩禮儀的訓練越來越重,丁敏整日裡晚睡早起,將大太太當成婆婆伺候着,稍稍做錯一點,大太太倒是不打不罵她,只是打着爲她將來着想的名義讓她站在迴廊下。
丁敏是見過姐妹出嫁的,從未有誰同她一樣,太夫人說了不再理丁敏,是生是死太夫人都不會過問,況且大太太的處事也挑不出毛病,一切都是爲了讓丁敏做個好兒媳婦。
對着玻璃鏡子梳妝時,丁敏看着鏡子裡帶了一分病弱的自己,臉頰不塗抹脂粉時是蒼白的,如果不塗抹厚厚的脂粉遮不住眼下的黑眼圈。大秦帝國最好的胭脂水粉除了內務府特供之外,就屬太祖皇后留下的豆蔻坊了。
丁敏還記得丁柔出嫁時的胭脂水粉都用的是豆蔻坊的,那一盒盒精美的脂粉,不僅象徵是地位財富,更爲重要是擦傷之後會顯得肌膚白皙細膩,丁敏輕撫過臉頰,委屈的眼淚在眼圈中轉動,是不是嫁入嶽寧侯府,不會再用尋常的胭脂?她即便用不上特供的,也能買得起豆蔻坊的胭脂。
旁邊的丫頭給丁敏塗上了一層又厚又濃的脂粉,生生的將丁敏年歲拔高了幾歲,顯得很是成熟,看着丁敏同丁怡也差不多的年紀。
“三小姐,你不能流淚的,快收了吧。奴婢得給你上妝,您去伺候太太遲了,奴婢擔當不起的……”
受盡折磨委屈的丁敏,終於再也壓制不住委屈痛苦,失聲痛哭:“我一定得這樣?爲什麼?同樣是待嫁女,爲什麼我就得這模樣?我不敢同大姐、五妹相比,爲什麼我比不過六妹妹?她嫁的不過是一六品小官,我是侯爺夫人。”
丁敏拿起帕子將臉上的豔俗顯得成熟的脂粉擦拭掉,“以後不用你伺候了,越弄越不好,上妝爲了好看,你弄得都是什麼?”
丁敏大聲的發泄着心中的鬱悶,請回來的負責教導丁敏規矩的媽媽搖了搖頭,“奴婢真是該死,虧待大太太的囑託,沒將三小姐教導好,三小姐還是如此的不懂得規矩。”
丁敏蹭的一下起身,雖然她在丁家的地位有跟沒有差不多,但她即將成爲侯爺夫人,怎麼還能被人如此的虧待呢?
原本丁敏想着出嫁前努力忍下委屈,讓父親母親回心轉意,或者學上一輩子的丁柔在侯爺面前再隱隱透出在孃家的諸多艱辛不易,讓侯爺心存憐惜,但是教養媽媽,伺候丁敏的下人越來越過分,丁敏氣得不行,啪的拍着梳妝檯,“大膽,我是小姐,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不懂規矩?”
教養媽媽不慌不忙的回道:“別的先不說,三小姐,您就沒弄明白大太太對你的苦心,她真真是爲了你的將來着想。”
“三小姐是在抱怨太太?”
門口傳來李媽媽的聲音,丁敏身子一顫,她最近吃了不少李媽媽的苦頭。李媽媽挑簾子進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丁敏,對她旁邊的教養媽媽說,“主子將你們請來就將三小姐教導成這樣?你們是該死。”
教養媽媽羞愧的低頭,原本以爲是輕鬆活,但李媽媽曾經私下同她們說過,丁敏需要更爲“嚴格”的教養,她們心領神會,變着法子折騰丁敏,本以爲丁敏會熬傻了,卻沒想到今日丁敏會反擊,偏偏讓李媽媽看見了。
丁府紿銀子很大方,她們再難找這等好活,向李媽媽求情:“是我等的不是,往後一定教好三小姐。”
丁敏想說不同她們教,但見到李媽媽滿含警告的神色,生生嚥下了此話,改口說:“往後我也會用心的。”此時對教養媽媽賣個好,往後丁敏的日子會好過一些。李媽媽看穿丁敏的小心思,說道:“今日可是大好日子,闔府上下喜氣洋洋,奴婢不想三小姐惹太太不快,方纔的事就當奴婢沒聽見。”
“好日子?什麼好日子?”丁敏納悶,父親沒升官怎麼是好日子呢?
“三小姐忘了?今日是六小姐回門的大好日子,大奶奶一早就忙碌着,太夫人盼着六小姐回門。”
李媽媽彷彿沒看出丁敏的錯愕,見手裡捧着的衣服遞給丁敏,“太太早有話,今日府上的人都穿心已死,奴婢奉太太的命令給三小姐送新衣服,這兩隻金簪也是太太賞給三小姐戴的。”
“六妹妹……六妹妹回門,值得……值得如此?”
丁敏身子晃了晃,前生丁柔回門,大太太和老爺親自出門迎接,她當時是蘭陵侯夫人,但今生不一樣了,丁柔沒嫁入蘭陵侯府,爲什麼……爲什麼他們不去親自迎接,反而比前生更慎重呢。
李媽媽說是送衣服,但也是得了大太太的命令專門來打擊丁敏的,沒進門就聽到丁敏發作教養媽媽的話,李媽媽說道:“太太賞賜的衣服我都帶來了,你們去試試看是否合身,六小姐回門可是大事,老太爺、太夫人很重視。”
屋子裡的媽媽婢女退出去,李媽媽看着丁敏說道:“雖說幾位小姐在孃家差不多,但出閣後大不一樣了,六小姐如今有六品誥命在身,雖然不是皇上賜婚,但因嫡妻,不用請封便是誥命。”
“我是嶽寧侯未過門的妻子。”丁敏在妻子兩字上加重語氣,開國列侯大多是三品誥命,嶽寧侯是開國第一侯,他的妻子比一般的侯夫人尊貴,這也是支撐丁敏的信念,她比丁怡還要尊貴。
“奴婢提醒三小姐一句,你雖然是侯夫人,但卻是繼夫人。”
李媽媽看丁敏臉色煞白,心裡暢快呢,因丁敏的妄爲,大太太失了管家的權利,連帶着她也差一點被太夫人打死滅口,大太太整日無事可做,又擔心安陽郡主……比以前更難伺候,饒是李媽媽都捱了好幾次罵。
“三小姐又是用盡手段才嫁進嶽寧侯府的,將來如何還真不好說,何況繼夫人都是婚後纔會請封誥命,如果先頭嫡夫人孃家不滿繼夫人,誥命的事就得壓下。”
李媽媽提醒丁敏婚前失貞,丁敏想到那日的屈辱,就跟吃了蒼蠅似的,她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藥怎麼會差那麼多。
“洞房都是準備貞潔帕子的,主子是爲了三小姐好才嚴格教導你,貞潔即便嶽寧侯心知肚明,但三小姐唯有不短了規矩纔不會讓人說嘴。何況您得孝順婆母,伺候侯爺,照料嫡子庶子,如此才能早日得到誥命,主子現在讓你立的規矩,都是爲你將來得做的準備。”
“我……我……”丁敏搖搖欲墜,不由得淚流滿面,李媽媽不是嚇唬她?繼夫人誥命得請封?前生丁柔明明很快就得到了,也沒見她廢什麼力氣。
丁敏記起前生丁柔感嘆過的一句話,她的姻緣只爲了兩姓之好,只爲了丁家不能失去蘭陵侯這門親事。當年丁棟是四品小吏,爲了讓丁柔能在侯府站穩腳跟,作爲丁柔、丁怡孃家的人會對丁柔不滿嗎?
想到此處丁敏恍然大悟,咬着嘴脣說:“我會得誥命的,父親官居吏部侍郎誰都會給面子的。”
“三小姐別忘了嶽寧侯故去的嫡妻原配是陛下指婚的名門貴女,門第顯赫,你能得到他們的認可不是很容易,規矩體統學好了,三小姐才能心想事成。”
李媽媽這句話是嚇唬丁敏的,嶽寧侯嫡妻雖然是名門貴女,但一般情況下嫡妻家族總會給繼妻,姻親面子,丁棟的官職官職夠高,只要嶽寧侯請封,丁敏的誥命名分不過走個過場罷了,誰家也不會爲了故去的女兒平白的得罪人,但這些丁敏知道的不多,太從未想過她的孫女回去做繼室,便很少提起這些。
不是爲了出口氣,李媽媽也不會說出來,丁敏呆坐在椅子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大太太因丁柔回門賞賜給丁敏的新衣格外的刺目,李媽媽看不到丁敏的痛苦無助,接着說:“老太爺致仕久了早就不理朝廷上的紛爭,老爺身邊一直缺個商量的人,六姑爺才高八斗甚是得陛下器重,女婿可是半子,老爺信任六姑爺。”
“不是三小姐身邊的丫頭不盡心伺候,您的梳妝打扮……”李媽媽揮出最後一刀,“嶽寧侯比不得六姑爺風華正茂,他會喜歡打扮得端莊的賢妻,遂太太纔會讓婢女給您換了髮髻,妝容,端莊穩重些沒準會更得嶽寧侯的看重。”
“六姑爺同六小姐是少年夫妻,您是比不了的。”李媽媽給丁敏挽了成熟的髮髻,將大太太賞給丁敏的不知多少年前樣式的金簪插在她頭上,又給丁敏重新塗了脂粉,李媽媽捧着鏡子說,“看看,三小姐這樣纔像是侯夫人呢。”
木訥的丁敏隨李媽媽等人擺佈,穿上了老氣橫秋的新衣服,亦步亦趨的跟着李媽媽去伺候大太太,聽着她們談論如何迎接丁柔,聽着太夫人如何的想念僅僅出門三日的丁柔,丁敏感覺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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